波本走進昏暗的房間,讓自己微笑的臉在光下一點點露出來。
“真少見啊,居然是您找我有事。”
隨著房門在身後關上,房間內的光源也逐漸明亮起來。
然而屋內卻並沒有第二個人,隻有中間桌上放著一台屏幕黑屏的手機。
“朗姆大人。”
手機屏幕突然亮起。
“波本。”
波本聳了聳肩,並不意外自己無法見到真人。他拉開一張座椅坐下來,就在手機不遠處:“我以為您會讓其他人來通知我,畢竟任務之類的事您一向不會親自插手。”
“嗬。”手機中低沉的聲音發出一聲冷哼,“那麼,想必琴酒已經跟你說過了,你要參與的任務。”
“是的,下個月半島大酒店針對早瀨浦宅彥的任務。”波本的微笑在黑暗中越發神秘,“隻不過我實在好奇,為什麼組織要進行這樣一場任務,據我所知,那隻是一場沒什麼特殊的警視廳業績報告會而已。”
“你不知道也是應該的,因為除了早瀨浦宅彥本人,組織中也隻有少數幾人知道內幕而已。”朗姆發出難聽的笑聲。
波本皺了皺眉。
“因為早幾年,早瀨浦宅彥跟我們合作過。”
波本深吸一口氣,以掩飾內心真實的震驚。
“一位警視廳警視長跟我們合作?”波本臉上流露出困惑,“原諒我的冒昧,他難道是我們組織在警視廳的內應嗎?”
朗姆又笑起來,卻並沒有回答。
波本內心一跳,自己問錯話了嗎,朗姆的態度非常奇怪。
或者說,從他突然通知自己來到這個房間就很奇怪。
“這確實是兩件事情,不過我可以一起回答你。”朗姆慢條斯理說,“波本,你也來我手下不少時間了,該給的信任我還是會給予,隻要你們對我足夠忠誠。”
“同樣的,我希望這兩件事情你都能做好,來回報我的信任。”
波本臉上的微笑逐漸收斂,變為正色。
“您放心,您的任務我一定完成。我不會忘記您提拔了我。”
果然,波本賭對了,朗姆的確是有任務單獨交給自己。他想到了那天琴酒接聽的古怪電話,以及對自己突然轉變的態度,會不會和那件事有關?
“首先,我可以告訴你,早瀨浦宅彥為什麼和組織合作,這關係到你的任務。”朗姆慢條斯理的聲音在房間內回蕩,“因為他需要我們提供有成為罪犯潛質的人給他,而且必須是他指定的潛質。”
“組織也很好奇,他一個警察為什麼要這種名單,於是答應跟他合作。”
波本也很好奇,為什麼一個警視廳警視長,會主動要求跟組織合作?警察隊伍裡怎麼會有這樣一位高層?
不管他是不是組織的內應,波本回去後都要找公安調查一下。
“所以合作結束後沒多久,組織就發現了一點端倪。”
“他似乎在利用這些有特定潛質的罪犯,製造一台機器啊。”
波本露出恰到好處的困惑:“什麼樣的機器,非要罪犯來製造?”
朗姆冷哼一聲:“是一台可以通過殺意找到犯人身份和位置的機器。”
雖然他隻說了結論,機器本身並沒有這麼神乎其神,但是僅僅“找到犯人身份和位置”這一點,就足夠引起boss警惕。
那位先生的位置和身份,容不下一絲風險。
朗姆自己也非常警惕這種東西,畢竟他連見屬下都不願意露臉,怎麼可能願意暴露。
而波本已經陷入震驚中。
他不是震驚居然有這樣一台方便的機器出現,而是,如果真的能製造出這樣一台機器,他已經預料到了警視廳高層會無所不用其極。
日本警視廳的風評已經跌入穀底很久,就連偵探的地位都比警察高,警視廳高層為此沒少苦惱。
而這樣一台機器的出現無疑能夠扭轉現狀,甚至能夠成為某些人謀利的工具。
而前期,為了製造這台機器,那些高層很可能會開始培養罪犯。
恐怕早瀨浦宅彥現在就在做這種事。不然波本想不通為什麼早瀨浦宅彥要對組織提出那種古怪要求,也想不通這麼方便的機器如何憑空製造。
“毀掉那台機器,波本。”朗姆直接下令,“將資料帶回組織,並銷毀其他人手上的任何資料。”
“了解。”波本立刻調整好臉上的神情,忠心道:“這種東西,隻有組織拿到就夠了。”
朗姆很滿意他的識時務。
“那麼,我可以交給你第二個任務。”
“琴酒手上有我一名手下的聯絡方式,琴酒會把它轉給你,以後你負責和那個人聯絡。”朗姆難聽的笑聲再次響起,“不要試圖打聽他的身份,這是我給你的警告,波本,你隻需要定期和他聯絡情報就夠了。”
“……謹遵您的命令。”波本揚起唇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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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hagi,hagi。”鬆田陣平推了推身邊的人,“你怎麼了,這幾天都恍恍惚惚。”
萩原研二一隻手拿著勺子,上麵沾了一塊蛋糕,卻沒有送進嘴裡,而是撐著側臉發呆。
“啊?小陣平在叫我嗎。”被鬆田陣平推了推後,萩原研二才如夢初醒,“我沒事。”
兩人是趁著周末出來吃飯,在商場附近的咖啡店休息一下。
再不休息,以萩原研二夢遊似的狀態,鬆田陣平很怕他撞電線杆上。
“少來,你還瞞不過我。”鬆田陣平狐疑地看著他,“自從那天從醫院出來後,你就很容易發呆。”
“是遠燁跟你說了什麼嗎?”
萩原研二在內心苦笑。
他該怎麼跟小陣平說呢,難道說自己懷疑小凜的動機嗎?
還是說……自己在懷疑,小凜真的差點殺人了?
不論哪個都很可怕。萩原研二一方麵認為,自己不應該把朋友想太齷齪,另一方麵,他又覺得遠燁凜那兩個輕飄飄的問題讓他毛骨悚然。
為什麼,小凜要特意問一句,擦掉他的指紋沒有?
難道他在擔心,傷害犯人後會給自己的履曆染上汙點?
但先不說遠燁凜從來不擔心這種問題,當時,他一個人麵對拿著武器的高危險性殺人犯,肯定會為了自保造成一些傷害,隻要事後說明就好了。
除非……遠燁凜當時真的想殺了犯人,並付諸了行動,不擦掉指紋,就無法用自保圓過去。
萩原研二想了很多,那天晚上他徹夜難眠。
而這些懷疑,他不能跟小陣平和班長說。
萬一是自己誤會了呢?萬一遠燁凜真的隻是擔心履曆汙點,自己真的要為了一個窮凶極惡的殺人犯,讓小凜被朋友懷疑嗎?
甚至如果這件事被曝光,自己能眼睜睜看著小凜被同事、上級、甚至媒體攻訐嗎?
鬆田陣平也是因為同樣的理由,才沒把自己的懷疑告訴萩原研二。
但是看研二這副神思不屬的樣子,他決定還是自己上心,找機會和遠燁單獨說開。
沒有什麼事是踩油門不能解決的,如果有,那就踩兩次。
兩人都心不在焉解決完一頓下午茶。鬆田陣平臨時提議,要不要打包一份給遠燁帶去,萩原研二自然點頭。
不過,在萩原研二還在點單的時候,鬆田陣平的手機就響了。
他打開一看,遠燁凜。
“什麼事?”
遠燁凜凝重的聲音從手機另一端傳來:“我在咖啡店看到一個離子燙……”
鬆田陣平麵無表情:“我在咖啡店。”
“……哈哈這麼巧,真是你啊,我以為碰不到你們呢。”遠燁凜乾笑兩聲。
鬆田陣平額頭上冒出青筋,旁邊聽到離子燙三個字的萩原研二已經笑瘋了。
剛剛凝重的氣氛已經完全拋之腦後,隻剩下對遠燁凜行為的質疑:
“你是從醫院偷偷溜出來對吧!?沒聽到醫生說讓你好好躺著嗎?”
他一轉頭,就看到了窗外,站在馬路對麵的人。
遠燁凜看上去精神不錯,頭上依舊包著紗布,銀黑色的眼眸平靜無波。
“我也沒想到會碰到你倆。”他笑了笑。
是真沒想到,這次出來是為了透口氣而已。
“沒想到?你還想偷偷跑多遠,幸虧被我倆碰上了。”鬆田陣平沒好氣道。
“哈哈,下次我會避開這一塊。”
“我看你不是想避開這一塊,是想避開我沙包大的拳頭。”鬆田陣平氣勢洶洶走出去,結完賬的萩原研二一邊笑一邊跟著幼馴染出去。
遠燁凜在電話裡叫得起勁,鬆田陣平一出來就老實了。
“我覺得我們之間還是需要一點距離。”遠燁凜凝重地凝視著鬆田的手,擔心它下一秒就會變成讓自己終生難忘的巴掌。
給鬆田陣平氣笑了,用力戳了戳他的臉:“你在想什麼?你現在是病號,我怎麼可能教訓你。”
遠燁凜:“也是,把我打傻了,你們倆明天就要上通報了。”
萩原研二在一旁可憐巴巴:“唉?我明明是被小陣平牽連的無辜人員。”
三人打鬨了一會兒,萩原研二注意到遠燁凜在頻繁看手機。
“小凜,你在看什麼?”
“沒什麼。”遠燁凜又低頭看了一眼,“隻是剛好有些在意的事。”
他神情有些懨懨,看上去有些疲倦了,高情商的萩原研二自然不會忽視,於是他拉了一把鬆田陣平:“那我們明天再去看你,你先早點回醫院吧。”
“好的。”遠燁凜點點頭,特意囑咐兩人一句:“路上注意安全。”
從那條街離開後,萩原研二的神色就沉了下來。
而等兩人回到家,打開電視後,正好一條緊急插播的新聞跳出來,顯示剛剛三人見麵的那條街上出現了嚴重車禍。
車主正是警視廳追捕很久的一名逃犯。
萩原研二凝視著電視上的新聞,手腳正在一點點變涼。
“hagi。”鬆田陣平的聲音突然在身旁響起,一轉頭,那雙鳧青色的眼眸緊緊凝視著自己,“你是不是,發現了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