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來電話的人卻沒有繼續出聲。
可能是沒料到接電話的另有其人,也沒料到遠燁凜進了手術室,所以保持了沉默。
片刻後,對麵掛斷了電話。
萩原研二一時間不知道該怎麼反應,鬆田陣平和伊達航都看著他,似乎也察覺到了氣氛的古怪。
“掛斷了。”萩原研二放下手機,“是一個男人,認識小凜,隻是聽起來……”
不像是來關心遠燁凜的,倒像是來下命令的。
這種錯覺在萩原研二腦海中揮之不去。
鬆田陣平很了解自己幼馴染,普通的電話不會讓他露出這種表情,不過在他打算進一步詢問前,手術室的燈光突然熄滅。
他頓時心臟提到嗓子眼,什麼也不記得問了,猛地扭頭看向從手術室裡走出來的醫生。
萩原研二同樣如此,猛地從椅子上站起來,如果不是伊達航在旁邊扶了一把,恐怕他已經因為久坐又突然站立而暈過去:“醫生,我朋友……”
“沒事了,已經脫離了生命危險。”醫生帶來了好消息,“不過還需要轉入重症監護病房觀察一段時間。”
也許是看到等在門外的人是警察,躺在手術室裡的人也是剛剛英勇抓捕了殺人犯的英雄,醫生的語氣非常溫柔,感慨道:“病人已經算非常幸運了,而且可能他的求生意誌非常頑強,整個手術過程中,他的腦組織都沒有大出血的情況,心率也很穩定。”
“隻是目前日本的技術還沒辦法修複他頭上的傷……”
雖然傷在頭骨,且已經極其危險地暴露了腦組織,但是醫院不能將這個洞堵上,影響其自我修複,所以隻能采取清創縫合的手段。
但這個方法依舊有術後感染的風險,所以醫生隻能囑咐幾人:“病人需要靜養很久,一定要注意衛生,而且不排除病人精神出現問題的可能,畢竟傷到了腦組織。”
“但是不用太擔心,上一個腦袋被鑽孔的病人也是我們醫院做的手術,這位警官的情況比那個病人好多了。”
離他最近的萩原研二僵著身體,勉強笑道:“好的。”
雖然醫生帶來了好消息,但常年在生死邊緣行走的警察都知道,術後恢複期還有可能出現各種意外,這才是最重要的階段。
聽說遠燁凜還沒有清醒,伊達航走過來拍了拍兩人肩膀,讓一夜沒合眼的兩人先回去休息。
作為幾人中大哥一樣的存在,伊達航不容拒絕地把他們推進電梯,自己繼續守在醫院。
“去吧,他醒了我給你們打電話。”伊達航露出和往日彆無二致的爽朗笑容,卻難掩眼底的疲憊。
鬆田陣平兩人還是沒繼續推辭,他們回去休息好了,才能趕緊過來接班長的班。
不過兩人回去也沒有睡多好,輾轉反側了好久,可能才睡三個小時。平時訂的上班鬨鈴一響,他們就從床上爬起來,又匆匆趕到醫院。
這次,他們一踏進門就得到了好消息。
遠燁凜已經醒了。
通知兩人的護士也露出笑:“一直守在走廊的那位警官已經進去了,聽說你們到了樓下,讓我通知你們一聲直接去506病房就行。”
“謝謝。”
“終於醒了。”萩原研二喃喃自語。
鬆田陣平知道自己幼馴染心中壓力很大,他自己其實也有點後悔,當時開玩笑說什麼讓他把遠燁看好,結果現在讓hagi都當成了自己的責任。
但他又很少擔任安慰人的角色,加上自己也非常後怕,隻能冷硬且乾巴巴說:“都說了他一向命硬。”
趕到506病房的時候,房門已經打開了,伊達航坐在裡麵朝兩人招手。
另一側遠燁凜靠著床頭坐起來,居然已經能動了。
“不是說讓你靜養嗎,怎麼已經坐起來了。”鬆田陣平走進來,拉過一把椅子坐下。
萩原研二緊跟著走進來,卻沒有坐,而是站在病床另一側。
看起來遠燁凜的確恢複地不錯,但在鬆田問完話之後,他還是明顯地凝滯了一下,才反應過來回答:
“怎麼鬆田你也來了。”
然後又歪著頭,凝視了鬆田陣平一會兒,才繼續道:“我感覺自己恢複得很好,想活動一下。”
看著他的反應,萩原研二垂在身側的手一緊。
“研二?”遠燁凜注意到了身側的人,他側過臉,觀察著身邊的人,像要重新認識他一樣。
然後才露出一點若有若無的微笑:“你幫我刪了嗎?”
“什麼?”萩原研二愣愣地和他對視,聲音帶著宿夜未休息的沙啞。
“聊天記錄。”
……
氣氛變得狐疑起來,鬆田陣平的視線一下子凝視過來:“什麼聊天記錄。”
萩原研二瞬間目光清澈:“等下,你還在擔心你那聊天記錄啊!!”
這是狀況外的伊達航:“發生了什麼?”
遠燁凜理直氣壯:“那當然擔心啊,不然我特意囑咐你乾什麼?”
鬆田陣平從遠燁凜的表現和萩原研二的目光中察覺,這可能是自己不愛聽的東西,於是壓迫感很強地站起來。
“你們倆好像背著我在對什麼暗語。”
鬆田陣平麵無表情地看著兩人:“什麼聊天記錄,人都快沒意識了還記得要刪除?”
“……”
“給我看看唄。”
萩原研二瞪著遠燁凜,遠燁凜隻是無辜地緩緩躺下:“我隻是個病號而已。”
於是鬆田陣平的黑臉轉向萩原研二。
啊啊啊小凜!雖然知道你是在故意打斷我內耗。
但是你怎麼把火力都轉移到我身上了!
雖然聊天記錄裡都是小凜在偷偷罵小陣平,自己大多數時候都在笑,但是現在小陣平教訓不了病號,就隻能把怒火轉移到另一個人身上。
這個人就隻能是自己了。
在鬆田陣平核善的微笑下,萩原研二顫顫巍巍交出遠燁凜的手機,不出一分鐘,鬆田陣平就看見了遠燁凜偷偷吐槽自己的聊天記錄。
包括但不限於“鬆田的巴掌好痛,他是怪力大猩猩”“邪惡杜賓犬”“睡覺夢到自己在被憤怒的柴犬追趕,第二天就被他從案發現場一路追到警視廳的時候破案了。”
每一句後麵都跟著萩原研二的“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鬆田陣平:“哈哈,你們背著我聊得很開心啊。”
萩原研二冷汗直冒:“……也沒有那麼開心。”
救命,小凜你快說句話啊!
彆把被子悶過頭頂裝死啊!!
鬆田陣平給他一個“晚點兒找你們算賬”的眼神,就將這件事揭過了。
不著急,反正隻要這幾人平平安安就行,人沒事比什麼都重要。
他轉而提起另一件事。
“對了,遠燁,昨晚有人給你打電話,hagi幫你接了。”
“是誰?”遠燁凜抬眸,從鬆田陣平手中接過自己手機。
“不知道,我們不認識,小凜你也沒有備注。”萩原研二回答,“是一個聽起來態度不太好的男人,連名帶姓叫你。”
遠燁凜抓著手機的手頓時一緊,但幸好沒人發現。
自己沒備注,又連名帶姓稱呼自己,是琴酒?
“我說你在手術室裡,他就掛了電話。”
那對方應該知道自己昨天被福久田保津所傷這件事了。
遠燁凜眉眼舒展,沒關係,說明不久後琴酒還會親自來找自己。
畢竟相比於自己這個“臥底”的死活,自己還能不能參與半個月後的行動更重要,隻要琴酒現身,自己就有辦法得知參與行動的其他組織成員信息。
因為琴酒的小心眼,遠燁凜現在是“安全”的輔助人員,恐怕隻需要提供一下警力安排和出席名單,都不需要和另外的組織成員見麵。
遠燁凜當然不滿意,他的目的是獲得更多組織成員的情報。
所以,自己計劃的第一步很快就要實現了。
琴酒會再次現身,而自己,會成為半個月後,針對早瀨浦宅彥行動中的核心。
“我知道了,謝謝。”遠燁凜不動聲色地掩蓋眼底的暗色,對幾人笑了笑,“之後我會聯係。”
見他絲毫不提對麵是什麼身份,幾人也就沒繼續追問。
隻不過……不知道是不是精神不佳,萩原研二總覺得,遠燁凜一直沒停止對他們不動聲色的打量。
就像是,審視?重新認識他們?
萩原研二覺得很奇怪,但小陣平和班長什麼也沒說,他自己也就將想法按捺下去,當做自己的錯覺。
“好了,既然遠燁沒什麼事,恢複也還不錯,我們就不打擾他靜養了。”
伊達航站起來,拍板決定:“你們先回警視廳上班吧,記得幫我請個假。”
他還沒休息過呢。
兩個稍微休息了一下的人自然答應,於是伊達航笑著上前勾住兩人的肩膀,一起往外走。
“我們先走了,遠燁,有什麼事打我們電話,晚上再來看你。”
“好。”遠燁凜在身後回應。
不過在出門前,遠燁凜又叫住萩原研二:“等一下,研二,我有話跟你說。”
萩原研二眨眨眼,笑著應下:“好哦,那小陣平和班長先走吧,我一會兒就來。”
鬆田陣平卻不知道在想什麼,沉吟一會兒道:“我等你吧,我先下去幫你們倆買早飯,送上來後再跟你一起走。”
遠燁凜笑著說:“好,那就麻煩小陣平了。”
鬆田陣平擺了擺手,示意自己馬上回來。房間裡萩原研二將房門關上,小心翼翼試探:“小凜是有什麼話想單獨告訴我嗎?”
“昨天晚上在巷子裡……”遠燁凜緩緩開口。
“彆擔心,我還沒跟任何人說。”萩原研二搖搖頭,“其他警官過來的時候,你已經昏過去了,電鑽也掉在地上。”
“而且……我相信你,而且目暮警官他們也相信你。”
遠燁凜似乎微微鬆了口氣:“那就好,也就是說沒人看到那一幕。”
遠燁凜的回答,總感覺有點古怪。
萩原研二心想:以前小凜是這種回答風格嗎?
他在擔心自己真的被更多人看到?
為什麼,他明明知道目暮警官他們有多信任他,而且以前他根本不在意汙點。
然後就聽見遠燁凜問:“那你抹掉電鑽上我的指紋沒有?”
萩原研二愣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