遠燁凜是一個適應力很強、喜歡把節奏掌握在自己手裡的人。

他在很小的時候就被送出國讀書，人生地不熟，語言還不通，他就靠和保險推銷員、傳教老頭、環保衛士等人吵架，硬生生學會了一口地道且攻擊性很強的本地語言。

長大後他意識到自己的性格和周圍格格不入，他就學會了偽裝，形成了溫文爾雅的外表和氣場。

即使出車禍死亡後，穿越成現在這個身份，他也很快明確了自己的目標，那就是早日去世，早日轉生。

而且他腦子很靈活，成為正式刑警後屢破大案。

但這並不代表著，他能想通“在警視廳臥底”這個被主意提出時的精神狀態。

在黑田兵衛說完後，遠燁凜完全沒豁然開朗，反而大腦燒乾了。

是自己理解的那個意思嗎……但是沒人會相信吧，是不是有點太劍走偏鋒了？

沉默的遠燁凜最終從名叫穀口一輝的公安那裡得到完整描述。

簡單來說，就是某個跨國犯罪組織從好幾年前就在往警視廳派臥底，但黑田兵衛隻是一直有所懷疑，沒找到實質證據。

直到幾個月前，遠燁凜追緝的一個逃犯，在逃亡中無意間將一名警部補撞傷，這名警部補最後死於醫治不及時。

原本警視廳正準備替這名警部補辦一場追悼會和葬禮，但公安卻在此時，發現這人身份不簡單。

他恐怕就是那個犯罪組織一直潛伏在警視廳的臥底。

因為很不巧的是，臥底死亡的時候，組織的人正好過來給他傳遞消息，被公安截獲。

由於這個組織是公安一直追查的目標，黑田兵衛對此高度重視，並親自參與審訊。

審訊後他得知，組織的臥底身份都高度保密，原本就連接頭人也不知道他是誰，他們傳遞消息都間接靠暗號。

組織中其他成員也基本上不知道臥底信息，恐怕隻有情報組的老大，代號為朗姆的代號成員知道。

保密到這種程度，黑田兵衛隻能慶幸抓人及時，如果不是這麼巧一方死亡，恐怕黑田兵衛想破腦袋也不知道警視廳裡有這樣一條隱藏極深的害蟲。

“就連你都不知道臥底身份，難道你們不怕臥底悄悄換人嗎？”黑田兵衛卻也表達了這樣的疑惑。

接頭人隻好繼續吐露情報：“朗姆老大覺得，名字、長相、身份都可以偽裝，隻有本性可以說明他的身份。”

“什麼本性，說具體點。”

“比如……他、他每個月都喜歡借警察的身份，黑吃黑殺幾個人……有的甚至是他同事，被他下黑手。”

“然後他會把自己的人頭數洋洋得意報上去。”

黑田兵衛聽到這樣的話頓時內心發寒。

但，他隨即立刻想到了另一個人。

遠燁凜。

身為搜查一課的警部補，遠燁凜比臥底更高調一些，他的傳聞中也有類似的描述。

一個大膽的想法便在黑田兵衛心中誕生。

如果讓遠燁凜取代這個臥底的身份呢？

和臥底的殘忍相比，遠燁凜隻是傳聞中非常凶殘，實際上風評極佳。

符合臥底的經典人設，又完全無害，傳聞還都是罪犯自發為他打造，顯得自然又真實。

同時，遠燁凜完全具備臥底的能力，他的背景也很讓人放心，因為遠燁凜還是個嬰兒時就被公安部的前輩收養帶大。

臥底反正已經死了，甚至都不能審訊，但是這樣放棄這條線索太浪費。

如果讓遠燁凜來替代，風險也有，但收獲一定遠遠高於風險。

隻看遠燁凜自己有沒有意願了。

現在遠燁凜接受了，這些消息也都可以全部告訴他。

經過一番解釋，遠燁凜心中的荒謬感才消失。

並且仔細一想，發現這個任務的確有可行性，而且，恐怕隻有自己能完成。

因為在任務中，他可能會被組織召回，要求驗證他的真實身份。如果發現他假冒臥底，他就死定了。

……但問題是自己根本不怕死。

自己不僅會高高興興迎接死亡，還會臨死前送他們倒黴大禮包表示感謝。

所以，在聽完穀口一輝強調這次任務的風險後，遠燁凜的笑容反而更加真心實意，期待道：

“你們放心，我一定不會讓你們失望。”

穀口一輝頓時心中充滿對遠燁凜的敬佩。

即使自己再三強調了那個組織的險惡，被發現身份的下場，遠燁君居然也能欣然赴死！

怪不得他風評那麼好，此刻穀口一輝眼裡，遠燁凜渾身上下散發著正義的光芒。

隻是……穀口一輝擔憂道：“遠燁君現在偽裝一個殘忍的組織成員，可能還有點不夠。”

畢竟那個組織成員之前還會對警察同事下手，一旦東窗事發，到時候警視廳的警察們需要將槍口全部對準遠燁凜。

所以，遠燁凜的身份越真實越好。

“從現在開始，你需要全身心去成為一個犯罪組織的成員，相信自己是潛伏在警視廳的臥底。”穀口一輝麵容嚴肅，“你能做到嗎？”

“可以，但是……”

“不要有後顧之憂，黑田理事官相信你有分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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得到承諾後，遠燁凜回到自己的辦公桌，沉默地厘清自己的思路。

首先，好事是他新任務很危險，能夠危及生命。

壞消息是，他還得繼續留在警視廳演戲。

和他之前預想的“臥底個十年八載，再隱姓埋名退休”有很大差距。

而且他現在對於怎麼扮演一個臥底在警視廳的臥底，毫無頭緒。

穀口一輝的建議是，可以先偷偷做一些在違法邊緣試探的事，找找感覺。

但是他也沒有太多時間可以調整了，因為接頭人被他們扣下，組織聯係不上他，恐怕很快就會找人來試探。

公安希望，他能借助這次試探，直接獲取組織信任。

“難辦啊。”他歎了口氣。

“什麼事居然讓你覺得難辦？”伊達航的聲音從身旁傳來，遠燁凜還沒抬頭，就先被一隻手按在頭上狠狠薅了一把。

遠燁凜：“……班長我正在跟你絕交中。”

伊達航哈哈大笑：“行，聽你的，我隻是過來看看你需不需要什麼幫助。”

遠燁凜若有所思，委婉地提出自己現在的苦惱：“班長，如果有一天，你發現我的真實性格和現在的我完全相反，你覺得會是怎樣？”

伊達航摸了摸下巴，詭異的眼神落在遠燁凜身上：“難道你終於決定坐實那些傳聞了嗎？”

遠燁凜：……

好像思路打開了。

遠燁凜立刻興致勃勃地問：“那些被我抓住的犯人帶回來審訊後，一般是怎麼罵我的？”

伊達航儘量挑了幾個委婉的說辭：“說你能讓他們從坐牢一年變成無期徒刑。”

遠燁凜：“……這個就有點誇張了。”

伊達航於是又舉了幾個例子：“說你引誘他們襲警，意圖加重他們的罪名。還有說你黑吃黑，抓他們隻是為了吞掉他們的贓款，還會故意讓自己受傷扮可憐，這樣就能減少自己的嫌疑。還有說你是個m，抓犯人的時候喜歡故意玩花樣……”

遠燁凜：“？？？”

遠燁凜：“最後那句話是誰說的，告訴我名字。”他要再去關照一下。

反了天了，一個區區罪犯居然敢這麼汙蔑自己！

但是班長的話倒給了他一些啟示。

大部分被他抓捕的犯人都覺得他不懷好意，隻是為了滿足自己的私欲，而且還有點精神不正常。

精神不正常就對了，每個月都要把自己殺人數當功勞上報的組織成員，能正常到哪去？

遠燁凜認真想了想，如果自己真的從警察墮落成犯罪組織成員，那自己應該是……為了私刑。

他還記得自己曾經抓過的一個殺人犯，用指虎將一個女孩硬生生打成重傷，被抓後還用眼神挑釁女孩的父母，等自己刑滿釋放，他會再來找他們。

在此之前，他甚至已經用同樣的方法殺死過很多人，害許多家庭支離破碎。

女孩的父親甚至也是一位刑警，遠燁凜當時看見他緊握的拳頭已經滲出血。

恐怕，那一瞬間，在場所有刑警都在想，如果法律不能給他應有的懲罰，那應該處以私刑。

當然，最後那位正直的刑警什麼也沒做，隻是把殺人犯交給了搜查一課的人帶走。

班長打了兩聲哈哈，把這件事揭過：“說起來，你怎麼會突然想這個問題？”

遠燁凜也跟著笑：“你就當我無聊胡思亂想吧。”

今天沒有任務，外勤也不用出，他確實很閒。

“無聊是吧……”原本和顏悅色的班長抓著他肩膀的手緩緩收緊，臉色也逐漸核善：“那就來幫我乾活吧，”

為了昨天和他們出去喝酒，他可是加班了好久才騰出時間。

今天他也同樣忙的很，既然遠燁凜這麼無聊，那不如抓來一起加班。

遠燁凜感受到了班長的怨念：“……好的班長，以後我儘量在無聊的時候不被你抓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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結果等遠燁凜和伊達航下班的時候，已經接近半夜兩點。

遠燁凜腳步虛浮地走回家。

他家是警察入職後分配的宿舍，一般隻有自己在住，有時候伊達航會來住，但大部分時候都是回和女朋友一起租的房子；萩原研二和鬆田陣平兩人早早就在外麵合租了一套公寓，因此也很少來。

所以長長的街道上，隻有他一個人的影子。

由於腦子比較懵，他一時間沒有注意到街上相當安靜。不過這條路平時也隻有警察上下班走，人少很正常。

回到家後，遠燁凜匆匆洗漱後，就躺在床上了。

他閉著眼睛，腦海中不斷回憶著今天發生的事。

公安交給他一項長期任務，並且今天已經把他檔案調走，估計要直接銷毀。

從明天開始，他就有了個全新的身份。

但是表麵上一切如舊。

這意味著他又要騙過那個自己還未接觸過的犯罪組織，還要騙過警視廳的朋友。

但是幸好，他有功德圓滿係統，可以幫自己完善一下人設……

一邊思考，一邊差點睡著的遠燁凜，突然注意到了異樣。

一股殺氣憑空降臨在房間內，而且死死鎖定了自己。

遠燁凜昏沉的大腦瞬間清醒。

好家夥，自己怎麼會忘記——既然接頭人出現在公安，還被公安扣下，說明近期已經到了組織上交情報的時間。

但是公安一直在安排臥底替代計劃，沒有讓接頭人傳消息回去。

遲遲沒有拿到情報的組織會怎麼做？

當然是來看看是接頭人出了問題，還是……臥底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