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斂自然不知道阿啾的心思，見阿啾身上原本雪白的毛沾了不少塵埃，爪子似乎也還要黑黢黢了一些，便提議：“我給你洗個澡吧。”

雖說今天聽同事說，他家也養了貓，洗澡都是直接送寵物店，因為給貓洗澡堪比一場惡戰。有的貓性子不好，又抓又撓，貓也不愛洗澡，總是一副逃離戰場的架勢。但季斂覺得，阿啾的性格就很好，軟軟糯糯，也不愛撓人。至少，目前相處來看是這樣。

阿啾聽到“洗澡”兩個字，大驚失色。之前在寵物店洗澡，都會提前剪掉爪子，自己也就失去了防身的武器；並且毛發會打濕，塗上不知名液體，黏糊，味道刺鼻，那更是另一種心理上的折磨；還會檢查耳朵，肉墊等敏感地帶。因此阿啾有了喵生最不喜歡做的一件事：洗澡！

阿啾正欲開溜，季斂已經一把將她攬在懷裡，阿啾一陣臉紅。但出於本能，爪子無聲地露出了，搭在他的袖口上。她很想用力地撓他。

“乖啊。”季斂另一隻手輕輕地刮著她的腦袋，安撫她。

以前，阿啾更欣賞那一類比較威武的、勇敢的貓貓。身形矯健，叫聲雄渾。她覺得這樣的貓貓，和他們在一塊兒相處時，自己更有安全感。眼前這個人類，做事時看起來一絲不苟，認真嚴謹，並不如貓族迅疾，速度與反應力拉滿，休息時也不如貓族慵懶優雅，嗓音也不如貓族銳利。但，卻更讓她寬心。阿啾也不知道自己怎麼了。或許從第一次見麵，她看到他目光溫柔如水，更多的是尊重與友好而非戲謔與玩味，就已予她定心丸一顆。

阿啾的爪子默默地收了回去。

在季斂的懷抱裡，已瞬移到了浴室。季斂很貼心，順帶又帶了一個新的寬大一點的籠子進來，讓阿啾抓在籠子上，有支撐點。

季斂的動作很溫柔，先開了暖氣，用專用排梳給她梳理毛發，水是溫溫的，沐浴露無色無味，阿啾原本身體緊繃，心情忐忑，也漸漸放鬆了。

驅蟲滴，毛毯，超靜音吹風機。季斂一切準備妥當，阿啾的抵觸情緒完全消失了。

真的。

就沒洗過這麼舒服的澡。

程序不像在寵物店裡那麼繁瑣，也不用剪指甲（其實是季斂忘了...），未知液體也沒有刺鼻的氣味，室溫和水溫也恰到好處，會發出怪聲的機器（吹風機）也比起寵物店的聲音要順耳得多。並且季斂服侍得很仔細，很用心，洗完澡感覺一身輕鬆，半夜也不會突然莫名一陣發癢了...

阿啾意滿離。睡覺。

幾天後，到了周末，阿啾被季斂吵醒。

季斂正拆開快遞包裝：“給你買了兩件衣服，試試。新年新裝。”

這廝為啥沒去上班？

阿啾暫時還不知道社畜也有周末。

她還在睡眼朦朧呢，被季斂一陣搗鼓，隻感覺麵部肌肉被一塊未知布料硬生生刮過，前爪被季斂抬起，原本光禿禿的身體頓時被套上了一件紅色的外套。

“小喵！阿啾！瞬間更好看了。”季斂忍不住摩挲了一把阿啾的胡須，“你覺得呢阿啾。”

...

阿啾沉默，喵喵無語。

季斂又從拆了一個快遞，拿出一個航空箱，也就是把貓裝出門的便捷箱包。

“上網查了查，說小貓要從小社會化訓練，所以今天我帶你下樓溜溜。”

阿啾原本不想理他，她對外麵的世界目前不是很感興趣。

下一秒。有什麼包裝紙似乎被撕開了。熟悉的香味。

是貓條！

阿啾一個飛撲。

喵嗚喵嗚~好吃好吃。

於是，順理成章地，阿啾乖覺地鑽進了航空箱。

季斂居然把她帶到了昨天她在陽台看到的草坪上。

這一點上又完美地契合了她的心意。

她想，這個人類，真的每一方麵都很懂貓心。

雖然現在是冬天，空氣陰冷。不過好在這裡的冬天無風，正值午後，陽光正好，又剛穿上了新衣服，所以阿啾並不覺得太冷。反而因為到了新環境，更覺新奇。

青草芳香，夾雜著樹葉、泥土的味道。阿啾玩得很愉快，她努力地試圖尋找蟲子把玩。

在季斂的視角看來，銀漸層小貓比最開始接回家，要肥圓一點了。她動作一停一頓，笨拙，可愛，瞳孔的顏色較之幾天前也深了一點點，卻依然璀璨如星。

陽光。草地。落葉。一人一貓。風靜日閒，景色宜人。

季斂感覺很滿足很滿足。一個月以來，上班的枯燥與無形的壓力，內心積壓的倦怠與情緒也消散了。

雖然父母有意無意地提過，安雅晴是個好女孩，男生要學會主動低頭，即使不交往了，也不要斷了那份同窗情誼。此外，上班後如有心儀的女孩，也可以試著多加來往，畢竟也到年齡了。

但現在季斂覺得，第一點，他也沒有什麼理由再聯係安雅晴，這自然不提。第二點，他事業剛剛起步，且同事們多數都是計算機技術宅，男多女少，哪有什麼心儀的女生呢。進了社會後，大家都是奔著結婚交往，格外功利，他也不想把這種你情我願的事情當作一個目標來完成。

說到心儀的女孩。

其實季斂真正喜歡的，是美好、天真、可愛、純粹、愛笑的女生。他在她身邊可以很放鬆，他也很願意照顧她。如果她心思細膩，愛撒嬌，他就更樂在其中了。因為他不希望，愛情明明是很簡單的一件事，卻要被摻雜過多的雜質。

不過，這樣的女生，他目前還未遇到。所以一切隨緣吧。正如當下，養一隻貓的初衷，不僅僅是因為他從小就愛貓，更是因為他喜歡貓的秉性。她可以獨立，可以粘人，時而賣萌，時而高冷。抱在自己懷裡很舒服，而自己也會照顧她陪伴她。他對貓的感情，不是把貓當作寵物，而是當作朝夕相處的朋友。純粹的朋友。

周六，季斂帶阿啾在草坪上打滾玩耍了一整天。

周日，季斂又背著阿啾出門兜風，到附近的公園肆意跑跳。

下一個周六，季斂帶著阿啾去逛寵物友好商城，他斜挎了一小口袋，阿啾的圓腦袋露在外麵，隨她透氣。

下一個周日，季斂帶著阿啾去寵物店坐坐，和兄弟姐妹，以前的小夥伴敘敘舊。順便他又采購一些養貓必備資源。

再下一個周六，老規矩，逛公園，阿啾發現了，外麵的世界也有許多貓貓狗狗，他們身邊都會跟著一個人類。不過，那些人類的態度都沒有季斂對自己那麼好。於是，阿啾心裡又是一陣小感動，小驕傲。

這段日子，真是！前所未有的自由與幸福。阿啾心寬也就愈發體胖，體胖也就愈發可愛。

漸漸的，季斂在阿啾眼裡也越來越順眼。雖然是個與貓族迥然不同的直立行走的大高個，沒有鋒利的指甲，也沒有長長的胡須，攻擊力為零，但他優點在於：他不會咬喵。也沒有爪子撓喵。在他懷裡、兜裡可以體會不用走路的愜意。他時常掏出的神秘零食非常美味。他願意陪自己在公園捉蟲、撲蝶一整天。半夜被自己踩醒也絕不會生氣。她不小心打碎了一個花瓶，水流了整個地板，他第一時間不是生氣，而是擔心她會誤食滿天星對身體不好。下班後明明很累，但他依然不厭其煩地給她調製羊奶喝。滴驅蟲藥時，她不小心應激，抓傷了他的手背，他也沒有責備，下一次反而更加溫柔。

不知道為什麼，她這麼幸運。離開媽媽遠航後遇到的第一個人類，可以這麼這麼好。幾乎把她寵上了天。

自然，阿啾也完全磨滅了之前在寵物店還會有的小脾氣、缺乏安全感之類的小毛病，現在，哪怕季斂用力地用手指戳一下她的臉，她也隻會懶洋洋軟綿綿地打個小呼嚕。

幾個月過去了，一人一貓的感情越來越好。

直到。季斂可惡的同事提出了一個致命的建議。

“我同事說，撓貓貓的下巴貓貓會覺得很舒服，你喜歡嗎。”洗完澡出來，季斂把阿啾摟在了懷裡，試圖撓她。

喵！不好意思我不喜歡。阿啾抗議。

季斂當然依然聽不懂，打開電視，開了一小瓶啤酒，又拿來一個白色的毯子給阿啾搭在身上：“雖然入春了，但你還是蓋著比較好。最近你掉毛有點厲害。”

正好我需要條毯子來防住你罪惡的雙手。

阿啾默默裹緊了毯子。

電視正在放映。這是阿啾和季斂最近最喜歡的一個綜藝節目，幾個明星一起做遊戲，非常輕鬆愉快，每次看的時候，客廳裡都充滿了歡聲笑語。

一人一貓越看越入迷，時而同時開始傻笑。

不知不覺間，原本裹著毯子在地毯上的阿啾轉移到了季斂懷裡。

又過了幾分鐘，季斂的手開始無意識地揉阿啾腦袋。季斂頭發半乾，身上散發著剛沐浴完的香味。由於是春天居家，季斂穿的短袖，抱著阿啾，阿啾甚至能感到季斂的手臂有意無意地從自己臉頰兩側滑過，癢癢的。

節目正放在精彩處，阿啾全神貫注地看她最喜歡的男明星了。聰明可愛又毒舌的宋小八。

季斂的手突然轉移領域，在撓她下巴了。他一邊聚精會神地看電視，一邊伸出手指撓了撓懷裡自家小貓阿啾的下巴。

阿啾猛地察覺。從節目裡收回貓心。

阿啾：“啊啊啊！不能再撓了。”

下巴！她的命門！她真的要現出人形了。

季斂還不過癮，又輕柔地摩挲了阿啾的下巴，胡須。

阿啾臉紅（雖然現實裡看不出來）。

身體很舒服，但內心還很掙紮。

又一下。季斂修長的手指曖昧地劃過。

三下。阿啾感覺自己頭頂和內心都要燒焦了。

被撓了三次下巴。

阿啾出生那天，耳邊就有這樣一句低語。

如果有人連續撓了你三次下巴，你就可以從喵變人了。

於是，這一刻，季斂懷裡金光一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