喬懷玥眉頭緊鎖,正要仔細瞧瞧徐承身上傷痕時,遠處突然傳來一陣輕微的腳步聲。她來不及多想,隻得草草將扯開的衣物攏起。將屍體翻回原處後,喬懷玥迅速環顧四周,目光落在了房間那根粗壯的房梁上。
腳下輕點地麵,雙手穩穩抓住房梁,緊接著一個翻身,喬懷玥便悄無聲息地躲在房梁之上。
丫鬟提著燈籠走入堂內,依例前來查看有無需要添補的物品。可她目光掃過屋內,手裡的燈籠差點滑落在地。隻見守在靈柩旁的仆從橫七豎八地躺在地上,片刻呆滯後,終於反應過來,猛地扔下手中燈籠,大喊著跑了出去:“來人啊!快來人啊!”
隨著丫鬟的呼喊劃破整個徐府,整個府邸的人都被驚動起來。不到一刻鐘時間,許多仆人魚貫而入,將正堂擠得滿滿當當,隨後便將地上暈倒的仆從抬出堂內。
緊接著一對身著齊衰之服的中年夫婦滿臉焦急走入堂內,那婦人一見徐承,本就紅腫的雙眼頓時又淚如雨下:“我的兒啊,你怎麼就這樣離娘去了……”徐員外見狀也抬袖掩麵泣淚。
徐夫人哭了片刻,拿起手帕擦了擦眼淚,恨恨道:“那群沒用的東西,這點小事也做不好!讓歹人如此侮辱我兒屍體,該死!”而後轉頭對著身旁的仆人怒斥道:“還不趕緊將少爺儀容仔細整理好,小心我扒了你們的皮!”
丫鬟們怯生生的應下,匆忙退下準備,不多時,拿著毛巾等物返回,開始著手整理徐承屍體。“啊!”一個丫鬟手帕從手中滑落,雙手捂住嘴唇,輕聲驚呼起來。
徐夫人將手中帕子團成一團用力扔向那名丫鬟,罵道:“翠琴你個賤蹄子,是不想活了嗎,平日裡教你的規矩都丟到哪裡去了?”
翠琴連忙下跪求饒道:“夫人,奴婢真不是故意的,是少爺的身上,身上……”
“少爺身上怎麼了,有話快說。”
“少爺背部似乎有傷,奴婢才如此驚慌。”說罷翠琴將頭埋的更深。
徐員外聽聞此言,眼裡閃過幾絲異樣,連忙上前,查看徐承屍體,滿背傷痕展露在眾人眼前。徐夫人見此,驚呼一聲便兩眼一翻暈了過去。
徐員外也似被驚到一般,雙手顫抖,慢慢拿起衣服為徐承掩上。轉頭對著身旁的小廝命令道:“快叫孫大夫過來!那些人還沒醒來嗎?”
小廝答道:“回老爺,都已經醒了,正在堂外等候。”
“把他們帶過來,我有話問他們。”
“是。”
寅初,一行人帶著一位花白胡子的大夫急忙趕過來。孫大夫仔細查看了一番,道:“這身傷痕乃前日所致。”
“那為何前日你未發現我兒身上傷痕?”徐員外聞言厲聲質問道。
孫大夫有些慌亂道:“這應與徐少爺所中奇毒有關。”
“這群歹徒!”徐夫人此時已經清醒,聽此言,頓時氣湧而上。向著徐員外哭喊道:“承兒淪落如此境地,老爺你一定要派人抓住那兩個歹人!”
“來人,拿此物向江湖發布懸賞令,五萬兩白銀懸賞他二人,定要他二人血債血償!”
……
待人解散去,喬懷玥悄悄跟隨在一小廝身後,行至一處偏僻角落,快步上前,刀鋒抵在小廝喉前,壓低聲道:“我有幾個問題想問你,你最好如實回答,否則……”她故意停頓了一下,眼裡閃過威脅之意。
小廝聽聞此言臉色瞬間變得煞白,帶著哭腔道:“我說,我都說。”
“徐承死前,發生了什麼。”
“當時少爺身受重傷,抬入府內已經暈厥過去,夫人命我們請孫太醫醫治。孫太醫當時斷定為小傷,無甚大礙,便命我們下去煎藥,待妙鶯姑娘準備喂藥時,誰曾想……”
“他死了,對嗎?”
“是,是的,少爺他七竅流血,死狀可怖,回想起來都讓人心驚。”小廝像是想起什麼,身體忍不住地發抖。
“你方才所說的妙鶯姑娘是誰?”
“少爺於二月前帶回的女子,安置於後院鶯燕閣。我們隻知其姓名,其餘一無所知。說來奇怪,自從少爺帶回這姑娘後,便再也不去那煙花柳巷之所,下人都在猜這位姑娘會不會成為我們的少夫人。”
“徐承之前強搶的民女被安置於何處?”
“也在後院,與鶯燕閣一塊。”
“你家夫人兩月前,得到一個藥方,此後徐承身體一日比一日肥胖,這事你可知?”
“小的,小的隻知兩月前一位得道高僧求見夫人,之後夫人總派人前往孫大夫家的醫館取藥,其餘的便什麼也不知了,求你放過我吧。”
“好了,今日之事不得向任何人提起,否則……”喬懷玥手腕一動,月光順著刀刃反射到小廝臉上,小廝聲音有些發顫連忙道:“奴婢一定不會的。”
——
夜幕沉沉,徐員外剛行至房門口,還未等他伸手推開那扇雕花木門,屋內便傳來瓷器摔碎的聲響,緊接著便是徐夫人聲嘶力竭的哭喊:“承兒慘遭如此毒手,是不是因為你那件事!”
徐員外猛地一怔,手停在半空中,臉上的疲憊瞬間被驚怒替代。他深吸一口氣,強壓著心中的煩躁,推門而入。屋內一片狼藉,地上滿是破碎的瓷片,燭火在風中搖曳不定,忽明忽暗的映照下,徐夫人那張滿是淚痕、幾近瘋狂的臉顯得極為可怖。
“夠了!整日哭哭啼啼,成何體統!”徐員外皺著眉,語氣中帶著一絲不耐煩。
徐夫人像是被這一聲嗬斥激怒了,衝上前一把抓住徐員外的衣袖,怒目圓睜:“你說什麼?成何體統?當初你答應我會讓他成為下一任繼承人,讓他過上一輩子的好日子,為你做那種齷齪事,你怎麼不說成何體統,虧你說的出來!”
徐員外身體微微一震,眼裡閃過幾絲不自然,但很快被他掩飾起來:“我整日在外奔波,還不是為了徐家能更上一層,為了給你們更好的生活。如今出了這等事,我心裡也不好受。懸賞令已經下發,官府那邊我也派人去施壓,你現在這般樣子又有何用?”
徐夫人聽聞此言,冷哼一聲:“不好受?你怕不是早已想讓承兒為你那私生子讓位吧,這次正好讓你如嘗所願了。”
徐員外的臉色瞬間漲的通紅,他用力甩開徐夫人的手,惱羞成怒地吼道:“休得胡言!承兒頭七都未過,我不想與你爭吵!”
伏臥在屋頂上的蒙麵黑衣人,聞此番對話,微微挑眉,冷冽的雙眼閃過幾絲嘲意。
屋內爭吵聲愈發激烈,“哐當”一聲徐員外摔門而出,似往書房方向大步流星地走去。
黑衣人身形一閃,便輕盈地從屋頂躍下。動作敏捷無聲,遠遠跟在徐員外身後。
書房的門被徐員外小心推開,他警惕地環顧四周,確定無人後,才走至書架前。他伸手在一本看似普通的書籍上輕輕一按,隨著一陣輕微的“哢嗒”聲,書架竟緩緩向一側移動,露出了一道隱藏在後的暗門。
屋頂上,一直悄悄跟隨的黑衣人眼睛瞬間睜大,露出一絲興奮的光芒。
約莫一刻鐘後,徐員外似取出一件物事,隨後走出書房,朝著正堂走去。徐員外將家仆為徐承整理好的衣物扯開,朝著徐承背部塗抹方才取出的藥水。
原本青紫的背部,竟慢慢開始顯露出模糊的字跡,在燭火的搖曳下。
——
寅正,凜冽的寒風呼嘯著,吹過空蕩蕩的街巷。喬懷玥幾個起落間便來到了楚宴璟所提到的宅邸。她警惕地環顧四周,確定無人盯梢後,輕鬆翻過高牆,迅速朝著正房奔去。至房前,並未從正門進入,而是雙手一撐,翻身入窗。屋內一片漆黑,彌漫著一股淡淡的熏香。
“吱呀”一聲輕響,驚動了屋內的人,床上人影猛然坐起,手迅速摸向枕頭旁的藥包,厲聲喝道:“誰?”
“是我。”喬懷玥一邊說著,一邊摸索著走到桌子旁,取出火折子點亮桌上的油燈。楚宴璟看清是她,緊繃的身體放鬆下來,道:“一個姑娘家怎能隨意闖入男人臥室!況且你這一身灰,也該換洗一番。”
“你確定現在要談論這種事情嗎?我可是一有消息便趕過來,想要告知於你。”喬懷玥挑了挑眉坐下,不甚在意給自己倒了一杯茶。
楚宴璟見狀眉頭緊鎖,隻得道:“徐承屍體是什麼情況。”
喬懷玥將剛才所聞告知楚宴璟,楚宴璟思索片刻:“如果這些都屬實,徐承怕是中了金童蠱散的毒。”
喬懷玥麵露疑惑,問:“金童蠱散?”
“此散能讓人消耗身體剩餘氣血,營造一副容光煥發的模樣,實則乃是回光返照之象,但此散的藥毒也不至於將其變成那般模樣。”
“你當初灑向那群人的藥粉?”
“不會致死,隻是會讓他們疼癢一陣。”
喬懷玥見狀,開口道:“今日到這裡吧。依那小廝所說,我明日去一趟孫氏醫館,詢問那大夫便知。”隨後看向四周,隨口問道:“你這府邸布置不錯,有我入睡的房間嗎?”
楚宴璟揉了揉眉心:“就在隔壁房間,你入睡前一定要梳洗一番。”
喬懷玥起身離開,走至門前,突然回頭對楚宴璟道:“你現在可要小心點,徐家發懸賞,五萬兩白銀要我們的項上人頭呢。”說完自己也忍不住笑了幾聲。
楚宴璟聽聞此言臉色頓時黑沉如鍋底,不知是因為賞金的緣故,還是因為喬懷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