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琮半倚著靠在貼著舊報紙的床頭牆壁上,蒼白的臉上泛起一抹不健康的潮紅。
“咳咳。”程琮掙紮著想要起身,卻因為動作過於劇烈而引發了一陣咳嗽。
咳意平緩後。
程琮才伸手將剛才滑落至床沿的英語書夠了回來,然後拿起床邊桌上的陶瓷杯。
程琮端起水杯,抿了一口清水,喉結上下滾動了一下,才緩解了喉嚨的乾澀不適。
程琮待到感覺好些後,再次翻開手中那本封麵已經略顯皺褶、然而內頁卻依舊潔白如新的高年級英語教材。
這本高年級課本是從收廢品大爺那裡淘回來的。
程琮隻看了一眼後,便一邊輕咳一邊閉上眼睛合上書,在心裡默背單詞。
“哥!”李昭人還未到,聲已先到的像個發射出去的炮彈一樣衝到了程琮房間裡。
顏薑則慢悠悠的跟在李昭後麵,不緊不慢地晃進了程琮的房間。
顏薑眼神略微一掃,便掠過了程琮的房間布置,然後定格在程琮手裡的英語書上。
然後,嘴角輕輕抽動了一下。
真是一山更比一山高。
顏薑本來以為姑婆家的簡陋破舊已經突破了她想象極限。
沒想到程琮的房間更加......
無法描述。
青石鎮,白天開燈的人家屈指可數,包括姑婆家也是如此。但姑婆家至少還有一些自然光透進來,程琮這房間,光線已經昏暗到令人窒息的程度了吧!!!
程琮高燒後的眼睛還帶著些紅潤,他看到李昭身後的顏薑,剛想開口說話,卻猛地一陣咳嗽起來。
原本就因生病顯得臉色蒼白、帶著不自然紅暈的程琮,此刻更是因為連番的咳嗽變得更加紅潤起來。
從臉頰到脖子,甚至整個身體都泛起了淡淡的粉紅色,就像是一隻不小心掉進了沸水裡的蝦子,全身上下都透著一種說不出的可憐。
顏薑被程琮突如其來的劇烈咳嗽嚇了一跳。
原本她心裡還憋著氣打算找茬的心思,一下子全沒了。
顏薑本能地就想要上前給程琮拍拍背順順氣。
"你們彆進來,快出去!彆被傳染了。" 程琮的聲音因咳嗽變得嘶啞又刺耳,聽起來特彆令人不舒服。
他用手捂著嘴,抬頭看了顏薑一眼,然後又看向李昭,眼神裡滿是讓她帶顏薑出去的意思。
程琮的手背上青一塊紫一塊的,全是昨夜在屋頂上不小心砸到瓦片留下的傷。
"切,又不是流感,怕什麼?實在不行待會兒也吃上一點感冒藥預防一下不就得了。”顏薑不以為然地看著他,還是往前走了幾步。
“呐,你自己看看你適合吃什麼藥吧。" 顏薑把手裡拎著的一大袋藥全抖落著倒在程琮的身上,語氣和動作裡還帶著上次和程琮見麵時留下的那點不滿。
程琮的胳膊上舊傷未愈又添新傷,偏偏還淋了場大雨,今天早上就開始發高燒,程母連忙給他灌了薑湯,讓他出出汗,這才稍微好轉了一些,但很快又開始發燒。
如果隻是單純地淋了場雨,程琮可能還不至於高燒得這麼厲害。
關鍵是顏薑在他胳膊上留下的傷口被雨水一泡,發炎得更厲害了。
這些,程琮並沒有打算告訴顏薑。
“謝謝。”程琮的聲音沙啞得像舊風箱,眼睛紅得像兔子一樣,看著顏薑,認真的向她道謝。
顏薑則微微聳肩,表現出一副無所謂的樣子,嘴角扯出一抹標準到而有些假意的微笑。
拜托,她還在生氣呢好吧?
要不是看在李昭的麵子上,她才不願意給程琮藥呢。
不過......程琮生起病來,怎麼這麼好看?
程琮臉色蒼白得像是塗了層薄薄的霜,眼睛紅潤得仿佛剛哭過一場,嘴唇鮮紅得就像能擠出血來似的,耳朵仍殘留著淡淡的紅暈。
就......很像草莓蛋糕???
顏薑心裡略微有那麼一點病態的喜好:鮮紅的血、碎裂聲,還有......哭起來很好看的人。
程琮專心致誌看著藥的說明書,確認該吃哪種藥時。
顏薑目光不經意間掃過他那雙青筋和血管都清晰可見的手,有些無聊,也帶著幾分好奇,目光悄悄地遊移,不著痕跡地打量著程琮的房間。
顏薑的目光落在程琮房間那個靠近牆頂的窗戶上。
那是長方形還是正方形?
牆上的水痕有點像她收藏的一副法國油畫,打著傘被風吹起裙擺的女人形狀。
牆角的小老鼠像黑曜石一樣閃耀著......
我凸(艸皿艸 )!
顏薑突然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跳上程琮的床,一腳踩在程琮的膝蓋上,發出哢嚓一聲。
顏薑摟住程琮的脖子,整個人都縮進他的懷裡。
儘管程琮的膝蓋被顏薑踩得哢嚓一聲,但他並沒有表現出任何疼痛的樣子,反而迅速張開雙臂,穩穩接住了突然跳上床的顏薑。
顏薑的手緊緊環繞著程琮的脖子,而程琮則順勢摟住她的腰。
兩人相擁著一同倒在了床上,將一米二的小床擠得水泄不通。
顏薑整個人都蜷縮在程琮帶著滾燙體溫的胸膛上。
“怎麼了?”程琮沙啞的聲音在顏薑頭頂響起,而李昭也扒拉著床沿,緊張地看向床上的顏薑。
顏薑的喉嚨發緊,視線死死盯著程琮房間裡的一個角落。
程琮順著她的目光望過去。
那裡,一隻毛光水亮的黑色老鼠迅速跑回了角落的洞口,隻留下半個頭在外麵警惕地張望著顏薑眾人。
程琮的喉嚨突然緊繃,他抿起薄唇,示意床邊的李昭去處理。
看見老鼠被走近的李昭嚇得縮回了洞裡,不見了蹤影。
顏薑才感覺自己發澀的喉嚨能夠稍微動彈一下。
顏薑窩在程琮的懷裡,心跳依舊怦怦作響。
程琮感受到她的顫抖,抬起手,覆上她的後背,輕輕地撫摸,動作溫柔而細致。
顏薑慢慢地放鬆下來,靠在程琮的胸膛上,感受著自己的的心跳逐漸與他同步。
"我先回去了,藥記得吃。"顏薑臉色發白,背後出了一身汗,驚魂未定地朝床邊的李昭扯出一個尷尬的微笑。
好丟人啊,還好剛才沒叫出來。不就一個老鼠嗎?不就一個……
一想到那個老鼠圓溜溜的眼睛和她對視了好久,顏薑就不由自主地打了個寒顫。
顏薑強迫自己不要再去回想剛才的那一幕,乾咽著口水,手顫抖地扶著身下程琮的腰,摸索著想要下床。
“小心點。”程琮原本安慰顏薑的胳膊放下,轉而招手讓李昭過來扶著顏薑下床,聲音溫柔得不像話。
"顏薑姐,彆怕,那隻老鼠已經跑了,我送你回去。" 李昭趕緊上前,小心翼翼地攙扶著顏薑,生怕她再受一點驚嚇。
顏薑確實有些腿軟,借了李昭的力才勉強下了程琮的床。
老天爺!比上次遇到的瘋女人還惡心還嚇人!!!
顏薑和李昭走後,房間一下子恢複了原先的寧靜。
程琮目送著顏薑離開,直到她的身影消失在門外,臉上的紅暈才漸漸消退,取而代之的是一片蒼白。
程琮咳嗽了幾聲,喘息著拖著虛弱的身體下了床,從桌上拿起一本平常不輕易用的練習冊,撕下兩張紙揉成一團,塞進了角落裡的洞口。
“哎呦呦,你這是跑哪去了?踩的這一腳泥。”姑婆攔住剛進門的顏薑,讓她站著彆動,自己則進屋給她拿鞋。
顏薑從程琮那裡出來後,在李昭麵前還故作鎮定,勉強維持著不害怕的臉色。但李昭一走,她就心慌腳軟,不慎踩進了花叢邊上的水坑裡。
顏薑扶住門板,一邊配合給她換鞋的姑婆,一邊張望著姑婆家黑黢黢的角落。
“姑婆,你家沒老鼠吧?”顏薑小心翼翼地乾咽著口水,問道。
“胡說八道!你在扯什麼洋經。”姑婆用手狠狠地拍了一下顏薑的小腿,“我家怎麼會有老鼠?”
姑婆人窮誌不窮。家裡雖然簡陋到幾乎家徒四壁,小偷來了都會流淚的地步,但她每天都會把地擦三遍,東西也收拾得井井有條,哪裡會有老鼠。
挨了姑婆打的顏薑反倒鬆了口氣,咽了咽口水,確認道:“沒有就行。”
“那彆人家的老鼠會跑過來嗎?”她突然想到這個問題,便脫口而出。
“誰家的老鼠跑過來?來偷香油嗎?”姑婆音調提高,有些沒好氣地懟著顏薑。
顏薑連忙閉嘴,衝姑婆比著虛的手勢,示意她可快彆嚷嚷了。
小老太太,中氣真足。
顏薑心虛又尷尬地看了一眼對麵趙老太家,心裡擔心:對麵應該聽不見吧?
姑婆拍了拍換好鞋的顏薑的腿,示意她到一邊玩去,自己則扯過來小木凳坐下,開始給顏薑擦鞋。
“下雨天洗了沒法曬,隻能簡單擦擦。”姑婆邊擦邊說道。
顏薑站在一旁,瞄了一眼姑婆正在擦拭的鞋子,想說彆擦了,就算擦乾淨了,她也不會穿的。
但她沒敢說出口。
除了極少數特彆喜歡的衣服、鞋子會被重複穿著或收藏起來之外。
大多數情況下,顏薑身上穿的東西都是一次性使用的。
就像她現在腳上這雙限量版特彆設計的鞋。
很可能在她的鞋櫃裡待上半個月。
一次也沒穿過,就被打掃衛生的阿姨替換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