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爾頓領著我上了樓梯,進書房後徑直走向鑲滿密密麻麻書櫃的那麵牆,最後停在最裡麵一個書架前。他神秘地朝我笑了笑,滿眼都是自豪和驕傲:“這裡就是皮利維克家最大的秘密。在未來,它會成為你最大的資本———”
麵前的書架傳來一陣紙頁陳舊的氣味,我知道那後麵藏著什麼樣的秘密。風簌簌穿過窗戶,桌上的時鐘滴答作響。我短暫地回憶起那個令我心深澎湃的午後。
“…夏梅黎安,它會成為你對黑魔王的第一份投名狀。”
中年男人站在書架前,頭發裡藏了幾根銀絲的,鬢角已經發白。他欣慰地看著麵前已經有胸口高的女孩,拍了拍她的肩膀。
我還沒來得及換下頒獎時穿的禮服。
麵對父親難得的誇獎,前不久剛勝出的魔文比賽冠軍羞澀地抿起嘴唇,表麵還是一副雲淡風輕的從容樣子,實際眼裡止不住溢出的欣喜早已經暴露出此時的真實心情。
“黑魔王很看重你的才能,他期待著你從霍格沃茨畢業的那天。”連續多日奔波已經讓艾爾頓眼下生出了厚厚的眼袋,他的聲音裡是隱藏不住的疲憊。那時的他因為公開支持黑魔王而丟掉了魔法用具協會的工作,儘管馬爾福許諾未來會給他資助,但家裡的日子還是很難過。
我展示出的天賦給了他新的希望。
“我們皮利維克家會成為黑魔王最有力的下屬。”艾爾頓喃喃自語,心裡不知道是激動還是迷茫。但這句話顯然給了他力量,他很快就從這種頹廢傷感的氣氛中解脫出來。
他有節奏地敲擊著第三層左數第十三本書,一揮魔杖,以這本書為分界線,書架上的書開始向外飛出,最終定格在半空中。
一個散發著神秘光彩的通道顯露出來。
深藍色、墨綠色、銀色的光點點綴在漆黑的地毯上,一直延伸到樓梯最底端。因為施過魔法的原因,光點緩緩流淌,看起來像是一條正在轉動的巨大星河。
這裡就是皮利維克家的藏書室。裡麵存放著每代皮利維克收藏的各種記載高深魔法的書籍,魔咒、魔藥、變形、草藥、古代魔文,…甚至是黑魔法。而後者就是艾爾頓帶我來這裡的原因:
學習黑魔法,為黑魔王製作黑魔法用具,成為黑魔王不可或缺的左膀右臂———上輩子我也的確按照他的設想做到了。
隻不過我沒想到這輩子會提前這麼多見到藏書室。
上輩子還是我四年級時在一個魔法部舉行的魔文比賽上得到冠軍後,艾爾頓才帶我見識了這個隱藏在書房裡的神秘房間。
我儘量做出驚訝的表情,看著麵前的書再次一本一本飛出書架,定格在半空。書頁間發出瑩瑩藍光,投射在我臉上,留下大片的陰影,就像是遊蕩人間的幽靈。
“…接下來幾天,你早上八點準時到這裡,我會給你補習。”艾爾頓一邊下樓梯一邊順手給我安排了剩下假期的行程。
我跟在他後麵,牆壁上掛著的裝飾燈接連亮起,照亮了裡麵不算寬大的空間。
柔軟的地毯鋪滿整個地板,中間的沙發三麵都環繞著書架,剩下一麵正對著站在門口的我們。牆壁和天花板都被施加過和霍格沃茨禮堂天花板同樣的魔法,能夠透視外麵的風景。
現在是黃昏,陰天的大不列顛籠罩上一層褪色的複古氛圍,樹枝簌簌搖動,兩三隻飛鳥化作黑影掠過天空。
如果是晴天,這裡就會像詩翁彼豆故事集裡的天台一樣,夢幻又迷人。
我在這裡渡過了無數歲月,從一個隻能製造半成品竊聽器的孩子成長成為黑魔王製作殺人利器的食死徒。但現在,能改變命運的不隻我一個人,還有這整整半房間的黑魔法書。這些書都是皮利維克們的珍藏愛本,其中有幾本因為太久沒人動過,紙頁泛黃開裂,隻要一觸碰就會碎掉———第一次拿的時候還把我嚇了一跳。現在也不會有人再翻閱它們了。
艾爾頓抽出一本半新的厚度適中的書,“這是裡麵最基礎的陣法模型書。你先熟悉熟悉,明天我要抽查。”接著他又一連點了好幾本書,拿走了好幾樣稀奇的材料,領著我回到書房。
停滯在半空的書本紛紛重新回到原來的位置,書架一下就恢複原樣,看不出有過密室入口的痕跡。
我懷裡抱著一堆書和裝著材料的瓶瓶罐罐,認真聽著艾爾頓宣布我這幾天的任務———用一周時間做一個合格的竊聽器!
對於我的疑惑,艾爾頓挑挑眉毛,裝似驚訝地問我:“今天門外的竊聽器難道不是你裝的?或者我猜錯了,你的能力還沒有到這個份上?哎呀,我可是連藏書室都讓你進去了———這可怎麼好呢。”
今天被發現隻不過是道具太簡陋、時間太緊迫、外加我一時震撼沒能控製好情緒而已,上輩子就連艾爾頓也發現不了我的竊聽器呢———我在心裡瘋狂給自己找補。等著看吧,我馬上就做一個超級完美的竊聽器出來。
我揚起下巴,萬分艱難地回到自己房間。但在回到房間之前,我還有一個疑惑。
“您為什麼會相信那個人呢?”
艾爾頓微不可查的僵了一瞬,他彎下腰與我平視:“我們夏梅黎安不喜歡他。”
何止不喜歡,我皺了皺鼻子,這點微弱的不滿很快就被他捕捉,艾爾頓揉揉我的頭發,眼睛裡有一些我看不懂的複雜情緒,“他的確很蠢,但他能給爸爸想要的東西。”
我第一次聽見他對黑魔王的這種評論,但我還是感覺到一種事實已定的無力感,我抓緊了書,“爸爸,彆加入他們好不好?”
我的語氣裡滿是恐慌與不安,我停下來,期待地看著他。
回答我的是他的搖頭。
*
“這兩個怎麼可以搞錯呢,夏梅黎安。”
“哦…抱歉。媽媽。”
我連忙把作業紙上錯誤的答案劃掉,在一旁寫上正確的答案。伊蓮娜擔憂地看著我,“是遇上什麼麻煩事了嗎?”
我想著爸爸給我的答案,手指無意識摩挲著羽毛筆,聽到這裡,頓了一下,然後回答道:
“…沒有。媽媽,你對黑魔王是怎麼想的?”
媽媽輕嗤一聲,仿佛我們正在談論的是什麼跳梁小醜的人物,“他就是個為了自己利益的自大狂。”
“夏梅黎安,你知道什麼是魂器嗎?”
“把人的靈魂切割成幾份,放入器械保存,這樣保存靈魂碎片的器械就叫魂器。隻要有一個魂器還在,分裂靈魂的人就能獲得永生。”
我不敢置信。
切割靈魂可是大罪!是獨角獸都不會接納的惡心行徑。
難怪黑魔王後麵麵目全非,一次比一次猙獰,原來是分裂靈魂的後果。
伊蓮娜看出我的震驚,料想我已經猜到要緊處,於是沒再說話。
但是伊蓮娜後麵為什麼會加入食死徒呢?我還是想不出來原因。想到阿布拉克薩斯·馬爾福在密談時提起我,我渾身仿佛一過電,腦中有了清晰的思路。
我啟動了布置在臥室四周的防竊聽裝置,挺直腰板,很嚴肅的對伊蓮娜說:“媽媽你不會加入食死徒的對嗎?你知道他們有多荒謬的。我們家是不是有什麼遺傳病?爸爸也有這個嗎?所以他才跟我說要從黑魔王那裡得到東西。得到的是解藥對嗎?”
伊蓮娜震驚地看著我,一時間說不出話來,沒想到我短短時間就想了這麼多事情,她有些哭笑不得:“哪裡有這麼嚴重。不過就是你的婚事。你爸爸想要把你嫁給西裡斯·布萊克,但他們家隻想要個有名望的純血女孩。所以他才一心加入食死徒。”
不…恐怕是反過來了。爸爸一心想加入食死徒,所以想要把我嫁進布萊克家當作敲門磚。所以爸爸說的想要的東西究竟是什麼。
我眯了眯眼睛,腦中飛快地思索。
能讓他心動卻又不能得到的東西,還能夠舍棄家人的東西,而且是黑魔王擅長的東西,難道是什麼力量有關的事情?
樓下的掛鐘猛的伸出內側的裝飾物,小鳥張開嘴巴,上下開合:
“布穀———有客人到啦!”
伊蓮娜起身推開了書桌前的窗戶,看到一個小小的背影提著一個小箱子在門口等待。“你朋友來了。”她笑著拍拍我的肩膀,下去開門。
我跟在她身後,想看看這個朋友到底是誰。
我在拉文克勞的朋友一向不喜歡社交,小巴蒂又被父母鎖在家裡。西裡斯現在還不算和我認識。這樣算下來,有行動力且能來找我的朋友真的是一個也沒有。
會是誰呢?
門開了,門後露出一張彆彆扭扭的臉。
厄莎·羅爾不太眼熟的臉龐出現在我們麵前。見到伊蓮娜,她緊張地掩飾性掬了一把齊耳短發,雙手舉起了手裡顯眼的禮盒:
“第一次上門,不知道叔叔阿姨喜歡吃什麼,所以帶了點曼切斯特的巧克力。”
我有些疑惑,像羅爾這樣樂衷於參加小團體聚會的姑娘怎麼會來找我這樣的一個邊緣人物呢。
難道是上次的話起了什麼作用?
伊蓮娜笑著接過了巧克力,主動招呼羅爾進門。
她有些拘謹地坐在沙發的另一側。“啊,謝謝阿姨。”羅爾接過了飲料,抿了一口後由衷誇讚起來:“您的手藝真好。”
伊蓮娜笑容看起來因為羅爾的誇讚更真誠了,她又給我們端上了燒好的派和各種點心,之後更是嘴角都沒有下去過。羅爾一直在提起各種話題,努力地不讓話掉在地上。終於在我們把桌子上的一切都收拾得差不多的時候,伊蓮娜提議我帶著羅爾去家裡四處逛逛。
“招待好你的新朋友。”伊蓮娜附身在我耳後囑咐。她看起來有些因為我交到了友善的新朋友而感到開心。
我隻好應下來,說實話,我也有些問題想要問羅爾,客廳實在不是個說話的好地方。而羅爾,幾乎在伊蓮娜說出提議的瞬間就全身緊繃起來,臉上浮出了幾片紅暈。
她牙齒打顫,立馬站了起來,聲若蚊蠅:“好…好的。皮利維克夫人。”
我向她做出邀請的手勢。
羅爾顫顫巍巍地跟著我爬上樓梯,書房,實驗室,儲存室,最後是我的臥室。一路上,羅爾都在以一種防禦的狀態應對著目所能及的一切。
我挑挑眉,沒有說話,隻是加快了節奏把人早點帶進了我的臥室。一個有些惡劣的想法突然出現在我心中,我想逗逗她,沒辦法,她實在像極了一隻貓,弱小尷尬又努力張牙舞爪。
“我的房間也有魔法設施哦。”
羅爾剛剛放鬆的心再次提起來。“我還以為傳言是假的呢。”她牙齒打顫。
既然那麼害怕我家,又為什麼要過來呢。
聽了我的話,她的臉上表情變化很豐富,先是因為羞澀的薄紅褪了個乾淨,蒼白的臉色很快轉而鐵青,最後又染上了幾分不好意思的紅暈。
羅爾努力抬起下巴,就像一隻虛張聲勢的貓:“她們每一個人都支持那個沒鼻子,我跟她們談不來。上次和你說話的時候感覺還算不錯,所以過來看看。”
原來是被姐妹踢出小圈子了。
走了一大圈也口渴了。“喝牛奶嗎?”我給她倒了杯,她接了過去。
羅爾捧著杯子環視一圈,目視中有一個巨大的環形書櫃占據了房間的主要位置,一張巨大的橫型書桌正對著窗口放在窗台下,堆積的書籍從地板一直延伸到天花板上,一切都顯得井井有條。為了緩解氣氛,她開口說道,“你知道嗎,我之前還以為這裡又臟又亂呢。———你應該知道大家都在傳你們家陰暗又雜亂,到處都是陣法和黑魔法吧。”
“我不想知道,那樣太蠢了。但是我也會難過,明明他們都沒來過這裡。”
羅爾聞言讚同地舉起杯子,學著大人的樣子隔空向我致敬,“這就是我們在這裡相聚的原因。她們從來都不會想嘗試新東西驗證猜測,而是一味的盲目排斥。斯內普和格蘭芬多的伊萬斯在魔藥上的成就多讓人敬佩———她們卻因為血統的問題從來都沒有正視過他們,仿佛這種‘玷汙了巫師血統’的家夥就能憑空消失一樣。”
“所以你來找我玩?不得不說,你來的時機有點不太巧。”我瞄了一眼桌子旁邊堆成小山的書,“我的家庭作業還差幾天就要結交了,但是你看,”我給她比劃了一下我的作業高度,“我還有好多還沒做完,我可能沒有辦法和你一起玩。”
羅爾並沒有知難而退,相反,她也從一個施過無限延伸咒的小包裡掏出了一疊牛皮紙。
“當然,我猜到了。所以我也帶了我的作業過來。”
“或許,我們可以一起做。”她高興地宣布。
我有點遲疑,因為我畢竟不是真的十一歲孩子,那些作業對我來說沒有什麼,真的讓我耗費大量時間和精力的是爆炸反製器。
為了預防上輩子那種定位陌生魔杖的□□器,我得提早做好防範,所以借著能去藏書室的那一次機會,我偷偷藏下了幾個關鍵材料,借著安靜讀書的名義在房間刻陣法。
如果最終要把羅爾劃入自己人的範圍,提早讓她知道這些其實是無關緊要的事情。但是她現在還沒有練習大腦封閉術,她家可是一家子鐵杆食死徒,要是從她這裡知道了點什麼,我就完蛋了。
我猶豫了一會,還是同意了。
我掏出了我的作業,打算趁著這個機會全部完成。兩個人一起寫了好久,我終於隻剩下那個竊聽器的作業。
我給周圍施了閉耳塞聽,希望不會打擾到羅爾,然後拿出材料開始雕刻陣法———太簡單的艾爾頓瞧不上,太複雜的又不符合我現在的水平,怎麼做出一個居中的竊聽器讓我抓耳撓腮。
最終,我打算從輔助的功能入手,以基礎的陣法為底,添加了各種實用性功能,最終結合起來的法器,既基礎又有巧思,明顯能感受到是一個年紀小但又主意的小孩製作出來的。
我很滿意。
然後一抬頭就看見羅爾兩眼發光的看著我,她不知道什麼時候扔下了自己的作業,整個人趴在我的桌子上,滿眼興奮好奇地盯著我手中的竊聽器。
“———夏梅黎安、我可以怎麼叫你嗎?你真的是太厲害了!”
“當然可以。厄莎。”
聽了這話,厄莎立馬從桌子那邊火速挪過來,擠在我身邊,她目光炯炯看著我。我在她的目光中拿走了竊聽器,“這是爸爸布置的作業,不可以看的。”
她失望地低下頭。
我又給她拿過來一個巴掌大的鐵盒子,“這是我做的保濕保冷盒。可以放冰淇淋,這樣不會保鮮咒也可以邊走邊吃麻瓜冰淇淋了。”
她的眼睛又亮了起來,突然頓了一下,期待地看著我,“是送我的嗎?”
我點點頭。
她衝上來抱住了我,激動地對我說:“我一定要帶你去麻瓜的地方好好逛逛!你有試過他們的香水嗎,真的很不錯!你什麼時候騰個時間咱們一起過去!”
我一下被撞得頭暈眼花,隻聽到去逛逛兩個關鍵字,想起還沒買的輔助材料,主動提議道:“我們可以後天一起去對角巷買課本,然後偷偷再一起去倫敦玩。”
“所以———”她壓低了聲音,翠綠色的眼睛亮亮的,“你其實也經常偷偷去麻瓜那裡玩嗎?”
我感受到她的興奮,也像個十一歲孩子一樣臉蛋染上紅暈,“當然啦,我還有許多推薦。你想一個一個試過去嗎?或者你對什麼更感興趣?”
兩個女孩就著自己在麻瓜世界玩樂的經曆聊的火熱,冷靜下來後又說起了霍格沃茨聽來的八卦。聽著聽著,我就覺得霍格沃茨竟然發生過這麼精彩的事情。
尤其是西裡斯·布萊克,他竟然一年級就已經開始收到情書了!真是個受歡迎的人物。
說到這裡時,厄莎還小心翼翼地觀察著我的臉色,畢竟西裡斯和我現在是正在議親的關係,但沒想到我非但不介意,反而還一臉興致衝衝地聽著她爆料。
厄莎心中頓時燃起帶我了解霍格沃茨的責任感,一抖肩膀,坐直了腰板,開始從她腦袋裡僅有的消息裡搜刮出更多新的東西。
聽著聽著,我又控製不住的想起上輩子在霍格沃茨的時候,我一心隻有實驗,兩耳不聞窗外事,那時候哪裡有什麼精彩的八卦?霍格沃茨一年四季都是無聊的灰色。後麵在家人加入食死徒後,我更是連唯一的拉文克勞朋友也失去了。
霍格沃茨對我來說,就是單純吸取知識的地方,我不愛它,但我感恩它。所以我還心存最後一絲善念,還會記得麥金農的好,還記得和我一麵之緣的同學們。
我一個人孤獨的前行,彆人或者曾經從我的世界路過,但最終,能捧著花坐在席下為我送幕的也隻有自己。
而現在,我看著還在滔滔不絕的厄莎·羅爾,微微一笑。
幸好,我不再是自己一個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