烏塵一直很清晰地看待自己的位置。
他是審神者,背負愛護刀的使命,從有模糊意識起,本丸的存在就離不開付喪神。
若是整個本丸裡沒有付喪神,絕非什麼高興的事情,這也就象征著它即將毀滅在時空亂流中,走向死亡。
本丸的存在就是為審神者和付喪神共同構建的戰力集團提供駐地,他看了太多付喪神對審神者的愛與敬。
隻是,人類與神明終究有差距,源自於壽命與種族之間不可跨越的溝壑,成為最堅固的屏障。
人類心中易起欲念,隨之而來形成的不確定性,或許會造成理想當中更為美好的結果,但也可以鑄就無法挽回的惡毒果實。
“我知道的,”烏塵重複這句話,額間粉發落下陰影遮住眼睛,情緒被鎖起來,“但是,無論如何,相信我。”
“你們的審神者我啊可是超級強的,怎麼說都絕不會在武力值這一塊輸給誰。”烏塵率先向密室外走去,亂藤四郎攥住他的衣服緊緊跟隨,“一切恐懼都來源於火力不足,但是我最不缺的就是火力了。”
他試圖用話語遮蓋心中生起的一瞬間煩悶。
三日月宗近看著他,直挺的脊背沒有呈現絲毫的怯意與虛假,他隻是在陳述事實,一個不可否認切實存在的真實。
“……嗯,主公有著足夠大的戰鬥力,是好事呢。”三日月宗近淡淡說著,“不管是刀也好,精怪也好,強大總是沒錯的。”
“變得強大才能守護想要守護的存在,隻是淺薄的愛,無法讓所愛之物永遠存在下去。這很可悲。”烏塵站在台階上回頭向三日月宗近伸手,他笑得溫和:“三日月,來,小心腳下。”
“主公會一直愛著我們嗎?唉,真高興呢。”付喪神低頭淺笑。
“當然會,我會和你們一直在一起,不要懷疑我的情感,從第一次見麵我就一直在邀請三日月,我們會是感情很好的家人,亂醬、還有更多沒有見麵的刀,大家都是。”
烏塵說話時眼睛都在發亮,他真心實意如此期待。
他會一直以生命愛著他所愛的一切,直到——
刀不再需要本丸為止。
刺骨的夜風從身邊擦過飛速向後,腳後跟踏在地麵緊接著前腳掌落下,另一隻腳幾乎是在同時間抬到最高處,兩者不斷交替,郊區熟悉的荒廢感逐漸撲麵而來。
“怎麼都喜歡郊外。”烏塵低聲說,“果然壞人都喜歡藏在見不得人的地方。”
“這種夜深人靜的地方,最適合越貨殺人,想來這個伏特加根本就沒想著讓交易的人活著回去。”
密室交易什麼的也很離譜。
都在密室了,幾個人搞麵對麵交易,不埋伏一手殺了一方白嫖,真是有愧於他們的身份。
“哈哈哈……主動權完全在對方手裡,耍了敵人一把還顯示出可怕的科技能力,”三日月宗近笑眯眯指出,“而且,主公你現在就是那被算計的交易者啊。”
拿到情報,並且一直沒有見到應該出現的受害人這一方勢力,烏塵已然成為新的盤中餐。
“嗯……好吧。”烏塵食指抵著下巴,臉上情緒依然不見緊張,“很有趣啊,如果我是被算計的那個,那是從什麼時候開始的呢?酒店、餐廳、海鮮……每一個環節都可以是開頭。”
“如果我沒有被那些人看到……嗯,這才是我想要的。”
烏塵並不期待一切會危及到他身邊的刀們的事,他想要做的事是保護,如果因為自己而讓付喪神受到傷害,痛不欲生。
他不會接受這樣的後果。
“下次,不想再接觸這個世界的這群違法分子了,太可惡,會有很大的不安全性。”
烏塵眼睛裡印出三日月宗近和亂藤四郎的模樣,他說:
“你們不應該在保護曆史的戰場以外的地方受到惡意傷害,無法理解,要一直快樂才對。然後變得強大,成為想要成為的模樣。”
“這是主君的期待嗎?”
烏塵點頭,說:“嗯。我想和你們在一起,永遠快樂幸福地在一起。”
如果不快樂,他就沒有待在付喪神們身邊的必要。
他的存在,他的心,都由一切的過去浸泡而成,千萬年歲月,跳動的心無時不被他們牽動。
眼睛裡是他們,心裡是他們,就連意識裡都是他們。烏塵會以生命愛付喪神,而作為審神者,將永遠愛護與自己契約相連的刀。
“主君的期待……”亂藤四郎揪了揪辮尾,圓潤的藍色眼眸暗沉,他底頭,掩蓋逐漸染上的瘋狂色彩,“一定會成為真實。”
——永遠在一起。
他的第一個主君,也將會是最後一個主君。
烏塵並非壽命短暫的人類,他是本丸生智幻化成人,隻要本丸不毀,他就將永生。
付喪神依靠審神者的靈力維持人形,審神者靈力不枯竭,他們將永遠忠於一主。
作為戰略駐地的本丸除非整個戰力失衡,一個付喪神也不存在,就如同烏塵之前那個狀態,絕對不會毀滅。
審神者保護付喪神,而付喪神也將保護審神者,他們彼此相依,永不相離,永不背棄。
粉色發絲幾縷隨著風咬在唇邊,審神者清亮如海的眼眸尾跡露出點紅色,柔軟的唇輕抿,堅定說出讓人執著的話。
“和大家永遠在一起……哎,主公真是博愛呢。”三日月宗近笑眯眯說著,指尖無聲纏繞著垂下的粉色發絲。
審神者一頭長發柔軟,隨時都能被付喪神們握在手裡,貼在心口。
“哈哈哈……不過也可以哦,要多一點,更多一點愛護我們才行,嗯,就是肌膚接觸哦。”
溫熱的話語散在冷風裡,烏塵捕捉到,他歪頭疑惑。
“肌膚接觸,三日月喜歡這種嗎,我會學習的。”他說得認真,就像並非為了滿足某隻老爺爺刀子精的私心,腳下動作突然停下,白皙纖細的手指抬起。
他們的身體逐漸貼合,臉靠的很近,呼吸變得灼熱,手指慢慢點在三日月宗近的唇邊,情不自禁地顫了一下,嘴唇微微張著,露出點鮮紅的舌尖,手指傾斜,從嘴角輕輕探入,觸及溫熱又濕潤的口腔。
靈力纏上手指,那裡乾淨不帶一絲灰塵。
烏塵停在荒涼的半路,目光懵懂,指尖染上曖昧的光澤,三日月宗近目光閃爍,舌尖主動抬起觸碰過界的指腹,癢癢的從指尖傳到心頭。
付喪神捧住審神者自投羅網的手,牙齒輕輕咬一下,瞧著對方疑惑想收手的模樣,突然笑出聲。
“主公,很可愛。”
“……謝謝?”
烏塵的手收回,指腹摩擦,明明是自己主動,此刻卻疑惑著剛剛陌生的感受。
潮濕的電流從指尖一直傳遞到大腦,就像突然炸開的小電花,酥酥麻麻,每一根神經瞬間緊繃。
亂藤四郎雙手環在烏塵的腰間,他看見審神者怔住的神情,踮腳臉頰從後側方貼了過去,軟乎乎的臉像小貓一樣蹭了蹭頸脖。
付喪神似乎都喜愛於將臉放置在審神者的脖頸處,屬於主的脆弱之處毫無防備地敞開。
“不要發呆了哦,再不前進的話——”小短刀從身後繞到前方,雙手捧住烏塵的臉笑道,“會和我一起陷入迷亂的~”
他的表情好像很期待,烏塵這麼想著。
“沒關係,我已經感受到了,對方的氣息。”烏塵眨眼,他的語氣裡帶出疑惑,“不過,其中有一個和上次那隻銀色的人類很像,他也是酒嗎?”
感知範圍內熟悉的銀色氣息鮮明,這樣的存在,可以斷言曾被世界愛過。
或許是走上了非常觀正義的道路,在他的身上已經感受不到來自世界的注視了。
一個曾經被短暫注視過的天之驕子,必然會是棘手的存在。
世界的愛不會交於普通人,此刻又與這條路扯上關係,相關能力不論是哪種都稱得上棘手。
但對烏塵來說並非如此。
對方擁有,武力,智力。
但是他擁有,絕對的武力。
如果有什麼事情無法解決,那一定是武力值還不夠的原因。初生的審神者並不懼怕強大的敵人。
肉/體對上槍口,並不是失敗的絕對因素,並非人類的他不局限於人類的極限,而不在被世界看護的敵人再強大也是人類。
烏塵並不懼怕,甚至有心思停下來探索心愛的刀的期待,指尖的濕潤感仍舊停留,軟肉的觸感一觸而過,心中泛起漣漪。
他收斂思緒,繼續思考這熟悉的氣息。
若是如此的話,目標仍舊模糊。
不過能被這種人物盯上的組織,受害人到底是做什麼的?不是對等關係,否則被如此戲耍的情形不會發生。
“嗯?”烏塵突然轉身,看這幾個不應該出現……不對,是本就應該出現的存在。
“不可以,你們要留在這裡才行。”
被耍的團團轉好不容易趕上來的真正交易者:“?”
“開——”什麼玩笑!
短刀抵在脆弱的頸脖,同伴也被按倒在地無法動彈,少年纖細的小腿抵在背部,卻如千斤重無法動彈。
月色下,清冷少年猶如索命惡魔。
意料之中,人沒有出現。
琴酒手中的槍穩穩端住,狼一樣的凶狠眼神從瞄準鏡看出去,耳麥裡傳來手下成功攔截的彙報。
夜色下視線很暗,夜視能力不錯的琴酒也會收到乾擾,伏特加站在下方隱蔽接頭處,遲遲沒有人的跡象。
他的心很靜,沒有因為長久不知儘頭的等待而焦慮不耐,作為狙擊手,早已習慣枯燥乏味的時間。
忽的,他挑眉,不記得臉但印象深刻的粉毛出現在瞄準鏡裡,目標準確向伏特加的位置移動。
瞄準鏡緊緊跟隨,預測目標的行動。感官集中,高處本呼嘯的風聲在耳邊靜下來。
嘴角咧開一個笑容,食指用力。
奪命的子彈穿膛而出。
粉毛腦袋若有所感,清澈的藍色眼眸看過來——
被發現了。
琴酒綠色眼睛裡透出餓狼的神采,他的心臟興奮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