烏塵手中的橙色發絲正到最後一步,發繩耐心纏繞,靈力支持的結不會被甩開,流蘇垂下,順著發尾下的弧度在空中散開,輕輕打在前胸。
亂藤四郎長發束成鬆散的側麻花,額前發絲順著臉頰的弧度落下,一邊被挑起彆在耳後。
藍色眼睛彎出圓潤的弧度,付喪神手背帶起發尾,輕抿唇帶著抑製不住的笑意。
他很開心。
雖然審神者的手藝並不好,但這是對方親自編織而成的發型,這便足夠他開心起來了。
快樂得像隻小鳥的付喪神跟著烏塵一起湊到電腦前,不斷跳躍的數據都被轉化為文字,被時政高科技輕易破解的小u盤將整個內裡袒露。
片刻後,烏塵抬頭與三日月宗近對視,在熟悉的眼睛裡看出意料之中的肯定,u盤裡出現的伏特加的酒名,是扮演交頭者的角色。
而受害人的角色隻屬於邊緣,不知道從哪裡得到超出他情報範圍的信息。這也導致整個情報碎片化嚴重,需要猜測和補充的空缺。
三人交談著理順邏輯,在空缺的部分揣摩補充,但是想象出來的部分無法體現真實。
雙方交易的東西是一份神神秘秘的資料,什麼過去啊現在啊未來的,烏塵手撐下巴,苦惱著無法理清。
他缺少關鍵信息,無法理解這些的指向,雲裡霧裡但不妨礙視線捕捉到接頭地點,這就已經知足了。
他接下來所需要前進的地方,不論如何,這個地方是能夠得到一些信息的。
它不遠不近,屬於在地圖上沒有辦法以地名準確描述的地方,再加上準確的普通人無法理解的密語,然後便能夠知道其所表明的真正地點。
隻有交易雙方和探查出準確信息者可以摸到他們的行蹤,烏塵思索,但是很符合□□這個形象。
所有的細節都布置得很謹慎,卻毫不意外輸在超出這個世界的科技上。
烏塵關上電腦,他將看到的關鍵信息印在腦海裡,並將其再次梳理一遍,接下來的步驟很簡單,將這份信息上的酒名所有者調查一下。
而最直接的辦法就是前往在上麵標記的時間和地點,用他們的眼睛去捕捉一切信息。
不論是真相還是被表演出來的麵具,那都是他們想要得知的信息,在沒有任何起步基礎的情況下,不管是什麼都要拖過來看一看。
俗話說的好,是騾子是馬拉出來溜一溜就知道了,對於探查情報這方麵,烏塵覺得依然可以承用一下。
“三日月你留在酒店嗎?”
這次的行動又是夜晚,對於失去本體的太刀來說可不是個好環境,烏塵更傾向於將失去戰鬥力的三日月宗近留在這裡。
但是如果對方想要去的話,他也不會拒絕,他會充分尊重對方的選擇,即使情況再危險他又不是保護不了。
具有強大武力值的審神者,絕不缺乏這樣肆意妄為的底氣。
他從誕生的那一刻起就注定,隻有和刀劍扯上關係的事情,他才會上心。
“哪有刀劍留守,主公上前線的道理。”三日月宗近好像並不擔心自己如今的戰鬥能力會拖後腿,他笑眯眯。
“哈哈哈……放心吧,雖然是個老爺爺了,但也不能在戰場上被小瞧啊。”
“三日月殿,”亂藤四郎揪著發尾眨眼,“不要掉以輕心啊~”
“嗯嗯,自然不會,雖然被這麼認為不太好,不過謝謝亂醬的提醒。”三日月宗近手掌伸向小短刀的頭頂揉了揉,笑眯眯說,“乖,是個好孩子哦。”
發絲不免被手指勾到。
“誒?不要用力!要亂掉了啦,這是主君紮的頭發不可以。”亂藤四郎手忙腳亂護住自己的頭發,活潑的性格逐漸顯露,眼睛裡露出生動的慌亂。
“果然,不論是刀也好,人也罷,大些總是好的。”
“……奇怪的話,和頭發沒有關係嗚嗚嗚主君……”亂藤四郎撲騰著要找幫手,殊不知他逃離的對象早已放過被規整綁好的發絲。
烏塵撐著腮部欣慰看兩個萌物互動,有愛的場景讓他冰涼涼的心都燙起來,疲憊消失得無影無蹤,隻剩下整個人要被融化的趨勢。
俗稱,被萌化了。
夜黑風高,正是殺人放火好時候。
烏塵腳步落在屋頂,高樓大廈之上視線清晰,此次目的地正藏在建築群之間,是沒有被地圖記錄的地下空間。
從天台門進入,腳步無聲下樓,烏塵沒有任何遲疑,走在前方,彎彎扭扭的路線難不倒他,這棟建築奇怪的內部結構導致從外而內很難記住路線。
但是有心觀察就會發現,從上而下,反而順暢到可怕。彆有心機的構造讓普通人無法發覺,也沒有誰閒著無聊去研究彆人的大樓。
亂藤四郎和三日月宗近緊緊跟隨審神者的腳步,視線不時落在周邊,風格整齊到詭異的裝修全部收入眼底,他們不會放過任何一絲線索。
建築內很快失去燈光,很暗,潮濕的氣息撲進鼻尖,帶來深深的排斥感。
這不是正常人類會喜歡的環境,這種地方隻適合存放見不得人的秘密。
烏塵輕輕關上門,寂靜空氣裡門縫摩擦的聲音都格外明顯,耳朵靈敏探尋,直至門扉全部閉合。
手邊恰當放置的燭台未被固定,烏塵沒有拿起它照明,反而手腕用力,整個燭台被扭動,機械滾動的聲音響起,古樸的機關發動,地麵凹陷下去形成樓梯。
三人對視一眼,警惕向下走去,他們一路沒有遮掩的機會,若是被埋伏,隻能選擇應戰。
樓梯並不長,估摸著一層半樓的高度就踩到平坦的底部,烏塵回身,他的手一直沒有鬆開三日月宗近,夜視能力不及兩人的太刀樂嗬嗬接受一前一後兩個小家夥的照顧。
這裡並沒有活人的氣息,烏塵等待三日月宗近腳步平穩落地,靈力散開,沒有感知錯,確實體會不到任何的人類存在。
亂藤四郎伸手抓住他的衣袖,皺緊眉頭,圓潤的眼睛裡帶上思慮,付喪神沒有講話。
很顯然,擅長偵查的短刀也發現了不對勁,既然是被定為交易地點的地方,怎麼會一個人也沒有……毀約?
不太像,什麼跡象也沒有。難道是知道受害人的死亡所以終止交易了嗎?
也不對。
按照那隻沾染著受害人氣息的u盤來看,受害人想要傳達出的信息完全表明他本人並非直接參與交易的重要人物。
烏塵伸手,點點靈力彙聚成團,明亮的光飄散在整個密閉空間,黑暗模糊的區域很快展現出模樣。
灰塵撲在桌麵上,皸裂的木頭無不顯示出這裡並不被重視,輕輕吹出一口氣,嗆人的灰湧進鼻腔。
亂藤四郎猛地咳嗽,癢癢的感覺從內部竄出,難以抑製。
“咳!咳咳!咳!”
烏塵連忙撫上他的背部,靈力順著血肉摸到痛苦處,像水一樣滋潤乾燥肌膚,嗆人的灰塵被靈力帶出,內裡又再次變得清爽。
“傻的,怎麼湊那麼近。”
“……就好奇,我知道錯了。”他委委屈屈道歉,藍眸眨動,又心虛移開。
烏塵歎氣,一看就完全不知錯嘛。
“主公,你看。”三日月宗近憑借靈力的光芒看清剛剛被吹開的部分,薄薄的紙顯露出一角。
烏塵伸手提出,被灰塵劃過的地方字跡消失,很快,完整的紙張暴露在空氣裡。
上麵被灰塵過濾後的信息也徹底完善。
烏塵笑起來,說:“亂醬,做得好哦,你立大功了。”
他從不吝嗇誇獎,這種能讓刀刀感到開心的東西,審神者自然不會藏著掖著。
更何況,立了功得到誇獎是天經地義的事,這是無法否定的核心。
亂藤四郎看著被連成有效信息的話語,一時也是怔住,人類的手段太多,灰塵這種臟汙的東西也被利用在鬥爭中。
心思巧妙,卻扭曲邪惡,他能看出來這些字跡裡透出的陰謀氣息,沒有疑慮,這種情報傳遞方式何嘗不是在嘲諷得到情報者竟然在臟汙裡尋找線索。
怕也是到了山窮水儘之地才不走尋常路,摸到手邊的灰塵也要探查一番。
是在戲耍交易者。
“不是灰塵。”烏塵突然說道。
自然之物雖並非純潔,但是像這樣混雜著出現的元素怎麼看也不是灰塵。
而且,灰塵怎麼會有這樣神奇的功效,就算有,也不是一般的“灰塵”。
也是在威懾。
看來這方交易者在酒麵前處於下位。
烏塵皺眉。
早在剛剛給亂藤四郎清理灰塵的時候他就應該發現,但是小短刀難受的模樣吊起審神者的心,竟是一時間忽略過去。
“很厲害的東西,偽裝得很用功。”亂藤四郎接過紙張抖了抖,剩下的塵末也隨著空氣飄落在地,他皺了皺鼻子,“但也很討厭,人類怎麼還發明這種東西。有這心思還不如研究研究自己的腦袋。”
用力之下看起來單薄脆弱的紙張就連一點聲音也沒有發出,柔軟的弧度更像是布料。
這是一份被創作偽裝過後的情報。
“世界限製,有些極限他們不能脫離世界範疇。”烏塵將亂藤四郎翹起的幾根頭發壓下,“但是在這種沒被管控的地方,倒也容易著了他們的道。”
他看得很開,一個世界有限製,肯定也有獨特的地方,或許這個世界就是這種忽高忽低的科技?
“這個神秘組織的能力不差,或許還是謹慎些好。”三日月宗近整理自己亂些的外衣,話中謹慎神色卻依舊淡然,“主公要保護好自己,比起那些所謂任務,不論是我們還是時政,都更加看中您本身。”
“我知道。”烏塵歎氣。
他知道的,付喪神們都關心著審神者。
關心著“審神者”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