問完了謝修文考試之事,忽的想起了這幾日謝朝朝陪著他們等謝修文,心念一起,對著謝修文道:“修文可有了解此次參加考試之中是否有家世尋常,但人品貴重,最好是有才學之人?”
謝修文知曉王氏此問是為了幫謝朝朝相看夫婿,他心中倒是有幾個合適的人選,於是點頭應下,卻並未將話說死,隻道:“母親莫急,兒子自會幫忙留意,待等到放榜之日,再同母親細說。”
王氏也知,若是單單滿足家世普通,人品貴重,但是秋試未曾中第,謝朝朝的父親定然不會滿意,所以還需得等放榜之日才能知曉是否與謝朝朝合適。
話到此處,本已經差不多了,屋內的謝秦瑜與謝麗姝雖也關心謝修文,但是父親母親具在的場合,還未到需要她倆問話,便也一直安靜的聽著。
隻謝修文話鋒一轉,話題轉到謝秦瑜身上,道:“妹妹同謝府退婚一事,當時我忙著科舉之事,母親派人傳話我也未曾多問,心中卻是有疑惑的。”
謝修文將心中疑惑說出,王氏與謝獻對視一眼,具也將他們所疑惑的說出,見謝獻、王氏與謝秦瑜都是有所懷疑,謝修文懸著的心才微微放下。
遇到這樣的事情,家中之人都有所提防還不算太過麻煩,最怕不被放在心上,聽之任之。
謝修文道:“既然如此,我會想法子去探查一二,父親、母親和妹妹隻需等我消息便好,期間莫要將此事同外人道,小心謹慎些。”
事出反常必有妖,謝修文如此叮囑,讓本就心存疑慮的幾人更為重視,不管原因幾何,小心為上總是沒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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蘭香院內,謝朝朝伏在案前練字,謝朝朝的字與她的模樣大相徑庭,單看謝朝朝的樣貌,多半人會覺得便是謝朝朝在寫字上下了苦功夫,寫出來的字最多也是娟秀。
實則謝朝朝筆下的字卻遒勁有力,比之許多男兒也不逞多讓,甚至因為對於琴棋畫作還有女工方麵實在是不感興趣,更多專注練字,筆下的字剛柔並濟,自成一脈,比之當代許多書法大家的字也未遜色多少。
而今日本該去梧桐院請安的時辰,謝朝朝還在練字,她昨日跟著去接謝修文回來,知曉昨日謝修文什麼都未曾說便睡下,今日不知何時才會醒來。
醒來之後王氏定然有許多話要問,雖自己也是謝氏族人,侯府眾人待她親厚,但到底是一個外人,再如上次一般打擾他們一家人說話,即使是他們不怪罪,謝朝朝也心裡過意不去,便懂事的不去打擾,將空間留給王氏她們。
隻謝朝朝練了會兒字之後,左看看又看看自己寫的字,將書案上的紙取下來團成一團丟在了紙簍之中。
冬梅恰巧這時候進來,心疼道:“姑娘,好端端的字,你毀了它作甚?”
一邊說著,一邊將手中的茶水放下,去揀紙簍裡被皺成一團的紙,展開來看上麵“戒驕戒躁”幾個字。
“小姐寫的這般好,都可以裱起來了。”
這蘭香院不大,卻被冬梅專門辟了一個屋子存放謝朝朝寫的字,冬梅真心稱讚,謝朝朝心中卻不滿意今日寫的字的,心浮氣躁之時寫下的字,外行人瞧不出來什麼不妥,但是練了這字許久的人,隻一眼便能看出寫字之人當下的心境。
心不靜,如何寫得出好字?
謝朝朝卻並未給冬梅解釋其中不同,但凡是她寫的東西,冬梅都視若珍寶,隻待冬梅又出去忙碌了,方才坐在窗前出神。
今日為何如此心不定,謝朝朝自己知曉緣由。
考試之後,便是等著秋試放榜了,她的婚事成與不成,也隻有月餘的時間便大概見分曉了。
終身大事,謝朝朝若說完全不在意那是假的,日後的夫君是何等樣貌,怎樣的人,二人相處是否愉快,她的夫君是否會喜愛她?
兩世為人,謝朝朝都未曾體會過夫妻和睦恩愛,家中父母相處也叫人對成婚心中生不起向往之心,周遭成婚之後女子過得不如意的比比皆是,還無處訴苦,隻得打碎了牙齒往肚子裡咽,也隻有到了上京看到謝侯爺與王氏夫婦,才覺得成婚許是也能夠過得開心。
但這萬中可能才有一二的恩愛夫妻撫平不了謝朝朝心中的緊張焦慮,她心中不斷設想著她成婚之後的日子,隻謝朝朝悲觀慣了,設想出來的結局多半是不好的。
這個時候,謝朝朝的腦中莫名出現一個人的名字……“林青之”,上一世也是這個時候,原本王氏給她相看的夫婿人選,是這一次秋試的第二名,當時她心中都是沈辭暮,對於家中隻有一個寡母,出身貧寒的林青之瞧不上眼。
而後卻又在安國公府大廈傾倒,沈辭暮流放嶺南,她無所依靠之時,再次接到林青之的示好,當時林青之已經出仕途,在翰林院任編修一職。
雖翰林院編修一職不算的多大的官職,但是我朝曆來的習慣便是新科狀元榜眼和探花先去翰林院任職,而後外放到地州做官,順遂便會調回京城入六部。
換句話說,當時的林青之前途無量,林青之不計前嫌還願意娶她是謝朝朝未曾想到的,但是當時謝朝朝已然沒了退路,便答應了下來。
起初答應林青之的求娶是沒有退路無奈之舉,可相處日久,謝朝朝當真動了心,不說十分真心,卻也是實實在在有期盼嫁給林青之為妻。
可惜,林青之那樣深明大義,滿腹才學之人,最後卻被她連累,被沈辭暮針對,沈辭暮正好在她與林青之婚期的前一個月回到上京。
在聽到沈辭暮被封為安王重新回京那一日,謝朝朝便惶惶不安,她擔心的事情也毫無意外的發生了,本早就做好打算,在成婚之後請奏外放的林青之被尋了一個由頭罷免了官職。
而後便是她被接入王府,再見到林青之就是他偷偷接應她出王府去見自己病重的兄長,彼時他已經鄴城王的門客。
他的身份加之他帶自己出王府觸怒了沈辭暮,故而被抓了起來,謝朝朝上一世臨死之前都未曾得知林青之的結局。
是被沈辭暮打了板子放了還是死在了獄中?
想到這裡,謝朝朝心中生出愧疚,上一世林青之若非因為她,定然可以平安順遂。
可這愧疚之中又夾雜著隱秘的希望,若是她這一世需得從秋試中第之人中尋一人做夫婿,謝朝朝心中希望這一人是林青之。
若非上一世她招惹了沈辭暮被報複,順遂的與林青之成婚,是否會恩愛白頭尚不可知,但是林青之定然是一個好的夫婿。
他為人穩重踏實,又有才能,為人孝順是頂好的兒郎,家中的寡母也是極為和善的人。、嫁給林青之,即便這一世他不喜歡她,日子定也不會難過。
隻是這樣的想法,不好無端的去告訴王氏,雖她心中如此想,但是這一世來頗多變故,林青之是否來參加科舉,心中是否有了心悅之人?
若是林青之這一世有了喜歡的人,她自然是不能去打擾拆散兩人。
且她憑空提起林青之,又該如何同王氏解釋她知曉林青之的緣由?
思來想去,最好的法子便是王氏再問及她此事之時,旁敲側擊引導,若是不成,也是她們這一世沒有緣分,如同上一世一般,強求不得。
***
科舉之後,放榜前這一段時日,謝修文不再如同考試之前那般拘著自己,他生在侯府,自然知曉官場之中關係多重要。
他不似旁人無的放矢,但是對於自己認為有才學之人拋來的橄欖枝自然不會拒之門外,故而科舉之後這些時日,他常常在外應酬,白日裡鮮少在府中。
謝獻和王氏知曉謝修文有自己的主意,且知曉分寸,自然也不會攔著。
隻這一日下午,王氏正在同謝秦瑜核查侯府當月的賬本之時,本是鮮少在白日裡見到人的謝修文急匆匆的從外麵回來。
科舉之後,除卻那一日說起同宋府退婚一事,鮮少見到謝修文如此嚴肅的神色,王氏立即放下賬本望了過去,企圖從謝修文臉上再看出些其他端倪。
謝秦瑜也收斂了有些放鬆的神色。
好在謝修文並未賣關子,他坐下來命張嬤嬤關了房門,確認今日屋內的話不會傳出去方才開口道:“上次查探的事情,有眉目了。”
本來見謝修文神色肅穆又這般謹慎的王氏,在聽聞這個消息之後,也坐直了身子,她給身後的張嬤嬤使了個眼色,道:“去請老爺。”
說罷頓了頓,又補充道:“將二小姐也叫來。”
這個事情不是小事,一家人在場才好拿主意。
張嬤嬤應聲出去,在這期間,幾人等著謝獻和謝麗姝過來,謝修文一言不發,但看去神色並不輕鬆甚至是有些凝重,這等模樣,讓王氏與謝秦瑜也不由的將心提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