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8 章(1 / 1)

謝秦瑜從蘭香院離開,待出了院子,她身邊的丫鬟才忍不住開口,不滿道:“大小姐,這個遠方表小姐未免太不知好歹了,長公主設宴,夫人開恩她可以跟著大小姐和二小姐赴宴已經是天大的恩賜,她竟然還敢推三阻四!”

“不許胡言!”謝秦瑜嗬斥了自己的貼身丫鬟,卻也並未徹底否認丫鬟所言,她剛剛察覺謝朝朝的拒絕之意,也生出了些惱怒,認為她不知好歹。

她不相信謝朝朝來了上京城這大半年,不知道長公主不時設宴的目的是什麼,長公主素來喜好做紅娘月老,舉辦的宴會多也是給上京城中年輕的男女相看,不論家中是幾品官員,隻要有適齡未曾婚配的男女,便都有可能收到長公主的帖子,便是長公主未曾發帖子,隻要提上一嘴,下回多半也便能收到。

也正是因為如此,謝朝朝這樣的身份也才有機會去赴長公主的宴會。

但憑謝朝朝的身份也好,她著急尋一門婚事也罷,這賞花宴她都不該推辭才對,但經過這近半月的觀察,加之剛剛謝朝朝聽聞賞花宴之時,表現出的抗拒不似作假。

此時冷靜下來的謝秦瑜目露深思,她倒是有些看不懂這個族妹了。

***

蘭香院中,謝秦瑜一走,冬梅便忍不住想要開口,但又記起這些時日謝朝朝的叮囑,硬生生忍了下來,待去確認了院子裡沒有旁人之後,方才折回院中連珠炮一般:“小姐你為何要拒絕去賞花宴這樣好的機會,眼看時間已經過去了半年了,你若是不打算在那宋公子身上耗費時間,在賞花宴上結識一個好郎君對小姐來說是再好不過的了。”

麵對激動的冬梅,謝朝朝沉默不語,她何嘗不知道在賞花宴上攀附一門好親事對她來說能夠解決眼下的燃眉之急。

但……謝朝朝心中有些不願,上一世經過沈辭暮一事之後,謝朝朝知曉,若是輕易招惹了誰,一個不小心便要落得個萬劫不複的下場。

上一世的事情,她這一世不想要再重蹈覆轍了。

謝朝朝閉眸睫毛輕顫,冬梅察覺到異樣,瞧著她神色有些緊張:“小姐,你怎麼了,莫要怕這些,隻要不嫁給糟老頭子,小姐你這樣好的相貌,定然能跟夫君和和美美的。”

不怪冬梅這般小心,這半個月來,冬梅發現了自家小姐時不時的噩夢驚醒,本以為是大病還未徹底痊愈,但那日謝朝朝被夢魘住,嘴中呢喃著什麼。

冬梅湊近了去聽,聽見自家小姐口中斷斷續續呢喃著:“不要,求你不要,我受不住,求相公饒了妾這一回。”

聲音孱弱還夾雜著哭腔,冬梅不知道謝朝朝在夢中夢見了什麼,但順著巴州傳出的縣令嗜好在床榻間折辱女子,才夫人死了一個又一個,娶了那麼多續弦,又沒有一個活得長的傳言。

以為謝朝朝是害怕嫁給巴州的縣令,故而才做了噩夢,心中心疼不已,這才有了這安慰的話。

冬梅的話喚醒了謝朝朝,雖然冬梅猜錯了緣由,卻也點醒了謝朝朝,若是她一年之期到了未曾尋到夫婿,父親定然會從巴州來上京將她帶回去逼迫她嫁給巴州的縣令。

腦海中浮現出在人群中遠遠見過的巴州縣令的模樣,年逾五十,大腹便便,隻想到餘生要和那樣的人一起度過,謝朝朝便覺得難以忍受。

這上京不是處處都是宋進,更不會人人都是沈辭暮,若是她運氣好,若是她運氣好的話,說不定能尋到如意郎君。

想到這裡,謝朝朝心中終於是拿定了主意,她對冬梅露出一個淺笑,神色漸漸堅毅道:“冬梅,你講的對,我這便去同長姐說,我同她們一起去賞花宴。”

冬梅雖不知道謝朝朝為何突然轉變,但見她想通,也覺得高興,很快的給謝朝朝挽好發髻跟著她一同前往謝秦瑜的院子。

謝秦瑜沒料到謝朝朝這般快就想好了,所以正同謝麗姝在院子中說著此事,二人正在探究謝朝朝為何會不願去賞花宴,便聽聞丫鬟來報謝朝朝來了。

二人收斂話頭,等丫鬟將謝朝朝迎進來,待聽聞謝朝朝的來意,兩人個眼中都有驚訝,謝秦瑜雖覺得謝朝朝前後態度變化太快,但到底沒有說什麼。

謝朝朝願意去也好,不願意去也好,都是她自己的選擇。

“我當你多清高呢,這麼快便……”謝麗姝沒忍住嘲諷,在謝秦瑜的眼神警告下,把後麵的話咽了下去,卻還是嘟嘟囔囔“也不見你多能堅持。”

謝麗姝的聲音不算低,謝朝朝自然是聽到了,卻並未出聲反駁,她已經說明來意達到目的,隻向二人行了個禮,便帶著冬梅離去。

***

賞花宴定在八月初五,地點在長公主郊外的彆莊,彆莊內被長公主劈了幾處池子,裡頭種滿了荷花,正值八月荷花開的正好的時節,滿彆莊的荷花開的爭奇鬥豔。

而長公主為了更好的觀賞荷花而設的水榭,此時正好用來給公子小姐們吟詩作對。

謝朝朝今日穿了一身淺藕色的衣裙,頭上簡單用了一支荷花樣式的簪子將頭發挽好,雖說不上隆重,但是倒是應了今日賞荷的主題,叫人挑不出錯來。

謝秦瑜與謝麗姝兩人也精心打扮了一番,雖二人無意在賞花宴上相看夫婿,但是到底是公主設宴不敢輕慢。

三人到了彆莊,從馬車上下來,還未踏入彆莊,裡麵男男女女小聲說話的聲音已經傳入耳中。

謝秦瑜看了眼麵上乖巧的謝朝朝,低聲叮囑了一句:“待會兒進了彆莊,跟在我身後莫要到處亂跑。”

雖經過這些時日知曉了謝朝朝當真歇了自作主張不擇手段攀附高枝兒的心思,但鑒於前車之鑒,謝秦瑜還是忍不住提醒。

今日是長公主設的賞花宴,若是在此處鬨出了什麼醜事,無論何人,在上京城便再難尋到一門好親事了。

謝朝朝自也是知道這個道理,上一世雖她沒有參加過長公主設的賞花宴,但也知曉長公主的身份地位,也聽聞過長公主的為人,眼中揉不得沙子是最為剛直公正的。

若是在長公主的宴上做出什麼出格之事,定不會像是上一次在相府那般輕易揭過。

謝朝朝點頭應是。

三人話落,彆莊的小廝已經迎上來,看到她們手中的帖子,笑意盈盈將三人放入彆莊。

甫一進入彆莊,處處精心雕琢布置的景致映入眼簾,謝朝朝不由的有些緊張,上一世她在長公主設的賞花宴之前便徹底得罪了王氏與謝秦瑜姐妹,沒有機會一同赴宴。

而後便是與沈辭暮糾葛,說起來還從未參加過長公主設的賞花宴,前世今生也是第一次,不免有些怯場。

三個人隨著小廝走到水榭那邊,她們來的不算早也不算晚,水榭那一處已經聚集了一些人,卻還有相對安靜的空位置。

自入了彆莊到水榭尋了個僻靜處坐下,便有許多官家小姐前來同謝秦瑜姐妹二人見禮,二人出身侯府,雖然在上京算不上頂頂的勳貴人家,但是勉強夠得上身份貴重。

二人又自小在上京長大,隨著王氏參加了很多夫人設的各種宴會,與京中諸多世家小姐熟識,既然來了免不了寒暄。

謝麗姝性子活潑,見了閨中密友便滔滔不絕,從上京城的糕點鋪子,衣裳首飾,聊到上京城中的青年才俊。

謝秦瑜穩重許多,與諸位小姐寒暄之餘,餘光仍時不時的瞥向謝朝朝,生怕她一個不注意便去惹出什麼亂子來。

待將前來寒暄的幾波小姐送走之後,謝秦瑜才得了精力去關注謝朝朝,自落座以來,自己這個族妹便一言不發安靜的坐在她身後的石凳上,目光幽幽落在水麵的荷花之上。

謝秦瑜順著她的目光看過去,都是尋常的荷花,並無什麼新奇的,可謝朝朝的目光已經落在上麵許久。

謝朝朝這次的表現與上一次在相府大相徑庭,回憶起上一次在相府老夫人壽宴上的事情,謝秦瑜微不可查的皺了皺眉。

又看了看今日過分乖順的謝朝朝,心道她的擔心或許是多餘了,從近日的表現來看,自己這個族妹當真是安分守己了。

思及此,謝秦瑜麵上露出一抹笑意,聲音溫和:“可是覺得無聊了?待長公主來同大家見過麵後,我便帶你去認識些朋友。”

謝秦瑜話說的隱晦,若是結識的是女子,剛剛那些世家小姐前來寒暄之時便會帶上謝朝朝,她這是心中記掛著自己這個族妹的親事,等會兒要帶謝朝朝去結識的也是男子。

說話的聲音將謝朝朝的神思喚回,她前世今生加起來一共在上京待了三載有餘,但是結識的好友不過宋玉芝一人,後來還反目成仇了,在這樣的宴會上,實在是沒有什麼可以說得上話的人。

這便也是謝朝朝原不想來這賞花宴的緣由之一,但剛剛出神卻並非因此,而是……她心中生出了些乏味。

原來這賞花宴的目的是看能否尋個夫婿,可當真的來了,謝朝朝才發覺心中竟然提不起半分興致,隻想早些歸家。

但她讀出了謝秦瑜話中的含義,知曉謝秦瑜在替她考慮,不好拂了長姐的好意,便點頭應承下來。

她雖無興致,但若是不想回巴州嫁給糟老頭子,便需得尋一位能夠給父親交差的夫婿。

隻她剛剛在心中叮囑完自己,謝麗姝與京都護之女馮采薇的話便傳入她的耳中,使得謝朝朝心跳猛地加快。

隻沈辭暮三個字,便足以讓謝朝朝心生恐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