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片嘩然在詭異的黑暗空間裡響起,人們麵麵相覷,麵龐都被篝火映照得忽明忽暗。
季承望快速數了一下,圍著篝火站著的大約有五十人。
“深紅難度?我何德何能啊?!”不遠處有膽子大的人在哀嚎,但更多的人都隱藏著自己的情緒,隻是麵色陰沉地互相打量。
“這麼大型的副本……千萬不要是對抗啊……”季承望聽見站在自己左手邊的青年在碎碎念,轉頭看見他的前額冷汗密布,正向左右兩邊的人哀求道,“兄弟,兄弟,我們一起ban對抗吧!”
“各位玩家,最近活得好嗎?”
隨著熟悉的稚童聲音響起,篝火上空鑽出了單卡拉比詭異的五角身體。
它碩大的山羊眼環視四周,立馬瞬移到篝火後麵,做出浮誇的害羞狀:“這麼多人呀,這多不好意思……你怎麼怎麼知道我最喜歡熱鬨了!”
眾人麵色鐵青,從看到他的一瞬間就安靜了下來。沒人答複,但一雙雙眼睛都緊緊注視著它。
“歡迎今天的50位參賽玩家,在同一場遊戲能看見這麼多人,我真是太激動了!今天就不掃你們的興了,親愛的各位玩家,請選擇副本模式~”
季承望不想形容這隻醜陋海星很紳士,但它又確確實實用一隻角行了個禮。下一秒,所有人的麵前都浮現出了三張金色牌,分彆寫著【生存】、【對抗】、【調查】。
“各位,玩家不能乾預彼此的選擇,我隻想提醒大家慎重考慮,這個人數大家也看到了,選擇合適的模式,我們可以共贏。”
一個沉穩的聲音從右半場傳來,季承望看到說話的人剃著乾淨利落的寸頭,穿著一件皮夾克,麵龐硬朗、眼神堅毅,看站姿那格外挺闊的肩背,季承望感覺他應該是個軍人。
不少人領會了他的意思,點頭附議。
“咳咳。”單卡拉比半眯著那隻獨眼,視線慢悠悠地轉到寸頭青年身上,嘟囔著撅起嘴,“我看著呢,少說兩句。”
季承望思索片刻,這麼多人如果進行【對抗】,要在50個人裡互相廝殺決出冠軍,最後活下來的寥寥無幾,這無疑是虧損最大化。
而且季承望對自己的戰鬥能力還不是很自信,如果真的隨機到【對抗】就糟了。所以他必須ban【對抗】。
季承望伸手摘下了那張卡牌,在消散的星點中做出了選擇,然後發現周圍絕大多數人和他的選擇一致。
眾人以驚人的默契,紛紛摘走了【對抗】卡牌。
季承望巡視場上的視線忽然停在不遠處,意外地落在一個穿著花襯衫和麂皮西裝的身影上。那人打著哈欠,剛摘下一張卡牌,就注意到自己的目光,驀地神情一震,一副欣喜若狂的模樣拚命向他打招呼。
……不會吧,怎麼又是這個瘋子榜一?連續兩次遇到同一個人,這惡魔遊戲的規模也太小了吧?
季承望的右眼眼皮跳了一下,默默移開視線,決定這場遊戲一定要跟他保持距離,裝不認識。
然而鬱今的動作太明顯,已經引起了場上不少人的注意,季承望還看到他一臉興奮地向身邊人說著什麼,滿眼浸著的崇拜快長出花來了。
不是吧,這貨這次又在玩什麼花招?
感覺到越來越多的視線從各個方向投來,季承望把兜帽的帽簷往下扯了扯,已經不安地在心裡懷疑鬱今是故意的。
“投票完畢,已為各位玩家剔除副本模式【對抗】。”單卡拉比嘟嘟囔囔地補充道,“太遺憾了,怎麼把最有趣的給ban了呢?”
季承望聽到左右兩邊都傳來舒了一口氣的聲音,大部分人一直緊繃的神情終於好看了點。
“不過各位放心,無論是什麼類型的副本,我單卡拉比都會努力讓大家儘興的!今天的讚助商是一位遠道而來的貴賓,感謝沉睡之神的支持!迷霧上正中,舞台已鋪就,讓我們開始吧?”
沉睡之神……季承望感覺自己在【庇護所】的科普裡看到過這個名詞,但又想不起來指代的是誰。
“歡迎進入【調查】模式副本【歌詩達協和號】。”
刺目的白光自火光中延伸,瞬間吞噬了視野裡的一切。
再度睜開眼時,季承望發現自己穿著白色紐扣製服,捧著一摞沉甸甸的嶄新床單,站在一條富麗堂皇的走廊上。
他逐漸清明的視野中央,浮現兩行轉瞬即逝的紅色哥特體:
【副本:歌詩達協和號】
【燈火為我決定。】
耳邊是悠揚的古典音樂,腳下的大理石磚卻不知為何有種不踏實的搖晃感。季承望從繪著精美聖母壁畫的牆上,一扇圓形的金邊小窗望出去,看見無邊無際的藍色浪濤。
季承望明白了那種不踏實的感覺從何而來——他在一艘船上。
緊接著,他的視野左下角浮現出一行又一行滾動的紅色小字:
【你是歌詩達協和號上的一名普通船員,正跟隨著這艘本世紀最偉大的豪華郵輪,開啟一趟為期七天的航海之旅,祝你平安上岸!】
【溫馨提示:本場遊戲身份隨機發布,通關模式為階段性任務。係統發布階段性任務後,所有玩家可以同時參與挑戰,隻要有一人達成條件,全體玩家即可進入下一階段。
請注意,隻有完成階段任務的玩家會獲得階段獎勵,當所有階段任務全部完成,場上存活的所有玩家都可以通關本場遊戲。】
【階段一】
【任務:找到船上發生異常的原因】
【獎勵:金色品質技能X1】
“喂,新來的,你發什麼呆呢?”
一道陌生的男性聲音從身後傳來,季承望轉頭看到一個跟他穿著同樣製服的褐發白人小夥,年輕的臉上有些雀斑,正一臉莫名其妙地看著他。
“彆磨蹭了,趕緊去鋪你的床,這一批客人可怠慢不起!”
“客人?”
“不會吧,你小子還不知道今天上船的都是什麼人嗎?各界名流!都是香檳先生請來的貴客!”
聽到“香檳先生”這四個字的瞬間,季承望感覺腦海裡忽然多出了一段不屬於他的記憶,就像惡魔突兀地往他腦內塞了一段本場遊戲的前情提要。
……
世界首富之一,人稱“香檳先生”的錢寧·阿瑟,是一位狂熱的恐怖小說愛好者。
他在自己四十歲生日前夕,包下了這艘超級豪華郵輪“歌詩達協和號”,並邀請4位世界著名的恐怖小說大師,還有他的至交好友、各界名流,來海上參與一場為期五天的環西地中海驚魂之旅。
他讓這4名恐怖小說作家抽簽,以他們乘坐的歌詩達協和號為背景,每天輪流寫一篇短篇恐怖小說,並在晚上九點準時公開。
在第五天由所有觀眾來賓投票,評選出最終的贏家。
獲勝者將贏得香檳先生對其終身寫作事業的全力支持。想象一下,一個資產達到12位數的世界首富的讚助,換句話說,他要捧出一個“世界第一恐怖小說作家”。
而此刻的季承望,是這艘超級豪華郵輪的一名船員。
季承望盯著麵前的雀斑男孩看了一會兒,感覺對方的反應明顯不像是玩家,是人機?還是AI?他們好像有個統稱,但是季承望忘記了。
雀斑男孩胸前的名牌上寫著幾個字,“客房部服務員湯米”。
季承望低頭看了看自己的名牌,上麵寫著“客房部服務員助理季承望”。
“知道了湯米,我馬上去。”季承望說。
“湯米也是你叫的?叫領班!”雀斑臉青年臉色騰地一紅,怒音提高了音量,趾高氣昂地道,“船長已經在給貴賓們演講了,講完話所有船員就得就位,要是賓客們回來了你還沒乾完,那你就等著挨罰吧!”
“……知道了領班。”
季承望發現這個人機還挺有脾氣,立刻從善如流地答應下來。
雀斑青年兩手叉腰,罵罵咧咧地走進一間寫著“工作間”的房子,“砰”地甩上門。
“鄙人代表船上全體員工歡迎各位來賓……”
路過走廊上掛著的高清顯示屏亮起,季承望走上前,看到了劇院內的直播實況。
船長劉易斯剛好來到了郵輪大劇院的舞台中央,代表船上的全體船員以及工作人員,對大家的登船表示歡迎,並預祝大家在船上玩得愉快。
鏡頭切到船長身後鼓掌的船員們,能站上舞台的這些人級彆應該挺高。裡麵有幾個神色異樣的,季承望一眼就認出來是剛才在篝火前的玩家之一。
還真是隨機身份……
隨著鏡頭移動到台下,在天鵝絨紅色沙發席位上,衣著光鮮的賓客們紛紛為船長鼓掌。
第一排的中心C位,坐著一位個子很矮,但目光極其淩厲的中年白色西裝男子,季承望猜測就是“香檳先生”本人。他身後坐著的四名中年男人,手邊都放著一支鋼筆和一本本子,應該就是那四位恐怖小說大師了。
按照季承望的猜測,玩家應該不會分配到這些重要角色。
隨著鏡頭推動,後麵的賓客裡明顯也有不少表現異常的,這些人或是在東張西望,或是神色緊張,應當也是玩家無疑了。
季承望的目光一頓,忽然在其中看到了身披黑色狐裘,掛著大金鏈子,架著二郎腿正在搖晃酒杯的鬱今。
……
人跟人的運氣真是不一樣。
季承望看了看自己手中捧著,搖搖晃晃的高高一摞床單,還有沿著走廊一路敞開的套房房門,感覺這應該就是自己目前的任務了。
想要探索船上的異常,還得先打工。
好在季承望真在酒店打過工,對鋪床這種體力活簡直是手到擒來。
剛鋪完一間套房,推門出來的季承望忽然發現,安靜得隻有音樂聲的走廊裡,傳來了“咯吱咯吱”像拖把拖地的聲音。
抬頭尋找聲音的來源,他看到了走廊儘頭的一間套房裡,門沿處滲出了紅色的血。
……
郵輪安保部,所有安保人員聚精會神地盯著熒熒屏幕上,金壁輝煌、觥籌交錯的劇院舞台。
狄寒站在監控前麵色嚴肅,擦了擦寸頭鬢邊的汗,彆正了胸前“保安主任”的鍍金名牌。
這是他參加的第十九個副本,也是他的第一個深紅難度副本。雖然知道終有一天要麵對最高難度,但還是完全想不到這一天會來得這麼快。
“主任,16層皇家府邸客用甲板好像有異常。”
一旁戴著耳機的工作人員轉著轉椅,一臉嚴肅地彙報。
“怎麼回事?調出畫麵。”狄寒沉聲道。
不管怎麼樣,他慶幸自己分配到的角色並不是很差,雖然目前不好接近那幾個核心NPC,但相當適合監視整艘郵輪,比那些底層員工好太多。
原因無他,這艘豪華郵輪實在太大了。歌詩達協和號本次定製航行隻開放了58間皇家套房,但郵輪上有4個遊泳池,5個水療中心,5間主題餐廳,還有賭場、舞廳以及大型劇院等等。各項設施極儘奢華,宛如一棟移動的海上城市。
香檳先生請來的客人隻有上百人,但船上的員工卻有將近五百人。
自己分配到的角色有一定的權利和話語權,相對占優。
隨即眾人就看到,16層走廊監控顯示,一個身穿服務生製服的黑發青年,正在走近一間不斷往外滲血的房間。
眾人為這詭異的景象倒吸一口冷氣。
“A隊拿上武器跟我走!”
狄寒來不及細看,警察的本能反應提醒著他危險,立刻做出判斷,果斷帶隊乘電梯前往16層。
從電梯出來,戴著防爆頭盔、全副武裝的六人小隊迅速沿著牆根前進。隻見走廊儘頭,那個黑發青年已經不見了,恐怕已經進入了房間。
狄寒有種預感,這是相當重要的劇情點被自己撞上了,他來不及耽擱,立刻做了個手勢,示意所有人一起衝進去。
然後所有人都看到這樣一幕。
屋內赤紅的血跡遍布房間,在陽台外湛藍色的海水映襯下格外刺眼,一個紅裙女人倒在床上血泊裡,赫然是案發的第一現場。一個戴著麵具的男人正在屋內背對著眾人,手中的拖把還在滴血。
而那個黑發的製服青年站在玄關處,除了蹙起的眉心,臉上看不出一丁點懼色,甚至一邊巡視屋內一邊念叨:
“最好不要這樣清理,血跡會擴散而且殘留到縫隙裡,uv燈一照就非常明顯。比較專業的手段是處理前在場地鋪上塑料膜,或者使用雙氧水衝洗,如果突發狀況的話建議先噴酒精,然後用加酶洗衣液進行清潔。”
衝進來的狄寒和一眾安保人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