歌詩達協和號(02)(1 / 1)

就在眾人怔愣走神之際,站在血泊中央的那個麵具男,手中的拖把忽然鬆開倒在了地上。

麵具男身高大約一米八,穿著船員的裝束,腰間彆著一把滴血的彎鉤。他臉上佩戴的麵具遮蓋住了全臉,正是歌詩達協和號出發前,當地居民在岸上售賣的狂歡節款式。

塗滿三色油彩的小醜眼下滴淚,黑色唇角一直裂開到耳後,似笑非笑、似哭非哭,華麗又詭誕。

他回頭看了眾人一眼,猛地撞開陽台玻璃,在飛濺的玻璃屑中縱身躍了出去。

“站住!”

狄寒反應過來衝到陽台邊上,卻和跟上來的安保隊員詫異地發現,16層高的郵輪之下,湛藍色的海麵平靜無瀾,連一絲浪花和泡沫都沒看見,仿佛根本沒有東西落入海中。

但是那人還能去哪?這個角度能跳進下一層甲板嗎?

狄寒從重重疑慮中回神,突然想起受害者,趕緊回到艙房內,卻發現那個黑發服務生也站在床邊。

床上仰倒著一位妝容精致的金發白人女性,年齡在30-40歲左右,目眥儘裂、表情驚恐,紅色細閃吊帶長裙和潔白床單一起被鮮血浸染,妖冶而詭異。

“這是……利昂娜,”旁邊的黑人安保員捂住嘴,倒吸一口冷氣,激動地看向狄寒,“隊長,這是那個密斯卡影後啊!這事傳出去會轟動媒體的!”

“剛死不到半小時,銳器割喉,沒有其他外傷,一刀致命。”黑發青年垂下眼睫,毫不避諱地俯身觀察著屍體。

“感謝你的協助,可以先出去了。這位……季承望先生,我們借一步說話。”

狄寒的目光落在他胸前的名牌上,指揮安保員立刻聯絡岸上的危機管理控製中心,讓他們保護案發現場,隨後才將季承望拉到衣帽間。

“你是玩家吧?”狄寒壓低聲音問。

“是,和你一樣。”季承望對這個剃著寸頭的硬漢有印象,當時在篝火前投票時,他勸過眾人要謹慎選擇ban位,是個理智派。

“你進房間之後,還有什麼彆的發現嗎?”狄寒停頓片刻道。

其實狄寒真正想問的是,你為什麼要跟那個人說那些話?你怎麼知道這些的?

但他總感覺麵前這個俊美的黑發青年,目睹命案現場,卻毫無懼色,身上氣場驚人地強大,絕對是個身經百戰的老手。

狄寒十分懷疑自己的問題會得到什麼嚇人的回複,比如“經常殺人的朋友都知道”……

“沒有,他看到我之後一句話都沒說。”季承望認真回憶了一下,如實回答。他對這個一臉正氣的青年沒有敵意。

“我叫狄寒,惡魔讚助商是艾利歐格。”狄寒一眨不眨地注視著季承望,試探性地開口,“你的呢?”

“我沒有讚助商。”季承望雲淡風輕地光速秒答,麵色不改。他早就預料到對方會這樣自我介紹,這次堅決不再編什麼引人誤會的謊話。

他在撒謊!他甚至對我有讚助商都絲毫不驚訝!

狄寒心口一緊,猛地後撤保持距離,看向季承望的眼神越發不對。

黑發青年平靜而不帶情緒的目光,更加讓他感覺對方的城府深不可測。

回答得如此之快,沒有豔羨,沒有崇拜……就算讓鴞哥來看,這也絕對不是一個從未接觸過惡魔讚助商的低階玩家應有的反應。

他為什麼不願意說自己的讚助商?難道現在的大佬連對透露這一點信息都有防備?狄寒突然有些後悔——自己主動暴露究竟是對是錯?

這時外麵走進來一個雀斑臉服務生,穿著和季承望一樣的製服,邊走邊吼季承望的名字。來人一看到房間內的慘狀,就被嚇得驚叫連連,像受驚的鴨子摔了個屁墩。

這時賓客們已經陸陸續續從劇院回到走廊,門口圍觀的人越來越多,估計艙房內發生命案的消息很快就會傳遍整艘船。

“我先走了,我的領班找我,有什麼線索可以保持交流。”

季承望點點頭向狄寒告彆,就扶著那個雀斑臉離開了。

狄寒若有所思的視線跟隨對方一路遠去,直到燈火通明的大理石走廊上,一個紮著小辮的長發青年湊到他身邊。

小辮男穿著一身精英套裝,看打扮顯然是來賓之一。和狄寒對視後,他一邊往屋內探頭試圖越過安保人員的警戒線,一邊聲音討好地打探:“狄哥,這艘船上的‘異常’是指什麼?我們有危險嗎?”

“現在還不確定。”狄寒還沉浸在對剛才那個神秘黑發青年的探究之中,不經意問道,“你認識剛才出去的那個黑頭發的玩家嗎?”

“他嗎?”小辮男皺眉沉思,居然點點頭,“我沒見過,但是剛才篝火前有個人自稱是他的粉絲欸,說自己老崇拜他了,那人管他叫伊什麼……一個英文名。”

“……Easter?!”狄寒無聲地張了張嘴,額前已然滲出一層細密的冷汗,半天才怔怔地吐出一句呢喃,“難怪,竟然是他……”

……

郵輪上突發意外,船長為了安撫賓客們正在廣播裡進行演講,讓所有人回到艙房。大意是所有安保人員正在搜尋整座歌詩達協和號,進行24小時全天候的巡邏和守衛。

季承望好不容易打發走了湯米,一個人躲進了掛著自己名字的單人宿舍,反手關上門。

這是一個非常狹小的員工艙,有一張一米二的單人床和可折疊的櫃式書桌。

季承望在心中默念亡靈書,將黑色本子召喚出來後,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反手撕下了寫著【道具:通靈盤】的那一頁。

書頁消散,雕刻精美的木質方板出現在手中,他全神貫注地拉開折疊小桌,將通靈盤放置其上,屏息等待。

五分鐘過去,那枚心型的指示牌一動不動。

季承望的眼神逐漸黯淡,坐在硬如鋼板的床上,寂靜的單人宿舍裡他隻能聽見自己的心跳,在空曠的胸膛裡回響。

嘴裡泛起一股苦澀,是失望的滋味。

但是想起單卡拉比在上一場遊戲給他的回答,季承望很快便振作了起來,他將通靈盤放在一邊。

當務之急是通關這一場遊戲,隻要能從這些遊戲裡活下來,一定還會找到關於季滄的其他線索,終有一天……

這麼想著,季承望看向自己左手掌心的五芒星,沉吟著發動了【恩賜:古戈爾普勒克斯】,想摸清楚這項能力的用法。

奇怪。

季承望皺起了眉,他居然沒有第一時間在地麵上看見那個立方體。然而隨著他困惑地徐徐抬頭,疑惑解開了,他這才意識到,不是立方體不見了。

而是它變大了。

此刻,季承望整個人就站在這個立方體的中心,它占據了這個5平米的單人宿舍一半左右的大小。季承望看著它若隱若現的邊緣,用步子估算了一下邊長,大約有兩米多。

“新來的!誰讓你回宿舍偷懶的……”

就在這時,把手嘎吱一聲被擰開,門外響起了湯米的聲音。

季承望匆忙收起亡靈書,撲向桌上的通靈盤,在腦海中產生了一個念頭:彆被看見!

神奇的事情發生了。

湯米不耐煩地推門而入,卻在闖進來的下一秒麵色一滯,話音也堵在了喉嚨裡。

儘管湯米此刻距離季承望隻有一步之遙,兩人四目相對,季承望甚至能聞到湯米身上飄來濃得嗆人的男士香水味,但湯米卻隻是翻了個白眼,自言自語著合上門:“……臭小子跑哪去了?”

狹小的單人宿舍裡重歸寧靜,季承望怔愣在原地:他沒看到我?

他忽然醒悟似的看向自己的左手手心,那枚深紅五芒星在徐徐旋轉,【恩賜:古戈爾普勒克斯】正在發動!

季承望若有所思地看向自己身處的這個立方體,感覺它有點像一個沒有實體的保險櫃。

回憶起在【庇護所】學到的理論,季承望認為【古戈爾普勒克斯】應該屬於一種空間類的能力。這個立方體沒有實體、無法移動,但是似乎可以隨著季承望的想法,改變其中的物體狀態?

季承望雙眸一眨不眨地盯著立方體內的白色床鋪,在腦海中下了指令:變成又厚又軟的席夢思床墊。

毫無變化。

季承望“嘖”了一聲,思考片刻,盯著白色床單的一角,換了一個指令:燃燒。

哧——

下一秒,明晃晃的火苗從垂下的床單上竄起,火光差點燒到季承望眼底,他不得不下意識喊出了指令:“停!”

火焰熄滅了。

在彌散著焦味的空氣中,季承望扶著額頭,通過幾次實驗摸清了這個恩賜的規律。

季承望似乎可以改變在【古戈爾普勒克斯】空間裡物體的性質,比如溫度、發光強度等,但是不可以憑空創造出物體。

目前來看,這個【恩賜】對季承望來說最大的用途就是可以將自己藏在裡麵……正如大學唯一一次參加社團活動,和同學玩真人cs的時候,學到的那個詞一樣。

怎麼說的來著?對了,苟起來。

季承望一看時間,居然已經快到晚上了,可彆錯過了任務的關鍵劇情。

他匆忙走出房間,在員工休息室找到了正在對鏡整理發型的湯米。

不知何時換上一套黑色碎鑽燕尾服的湯米,借著鏡子白了他一眼,問他剛才去哪了。

季承望默不作聲。

“你還挺會找時間回來的,現在主管讓我們去餐廳幫忙招待貴賓了,偷著樂吧你。”湯米估計是以為他摸魚去了,捋了捋額前的淺色發絲,不耐煩地指了指沙發上的衣服,“趕緊換上禮服。”

季承望快速應了一聲。

五分鐘後,他們一同來到位於15層的歌詩達協和號主餐廳“伊甸園”,遠遠地能聞到高級食材的食物烹飪香味,耳畔飄來悠揚的古典樂。

這個精心搭建的晚宴場所與它的名字截然不符,並不是天使花園的模樣,而更像是墮落的地獄樂園。

繁複的燈飾在柔軟地毯上投下暗沉的陰影,紅黑配色的桌椅與舞台,有著全景的落地窗蜿蜒長廊,此刻極目遠眺,可以望見海岸線上,漸趨血色的暖橙色日落。

湯米顯然認為侍奉這些有錢人是快速晉升的最佳途徑,讓季承望在原地罰站,自己則搶過路過服務員手中的菜品,擺出標準微笑去給人上菜了。

季承望長身鶴立站在人群之外,剪裁合體的燕尾服襯得人挺拔矜貴。他端著一盤雞尾酒,在吧台邊上觀察。

不少身穿晚禮服的賓客已經就坐,“香檳先生”錢寧·阿瑟坐在大廳的最中間,但是卻不見那四位“主角”。

“你在找那四個作家嗎?他們還沒到,等晚宴進行到九點鐘,他們會坐在中間那個黑色羽毛編織的金絲籠子裡,第一位作家將上舞台公開他的創作。”

狄寒不知何時走了過來,似乎是作為安保人員在場維護秩序。

季承望感覺他的態度很奇怪,低頭不敢直視自己的目光,壓低的聲線也很謙卑。

“剛才那個麵具男找到了嗎?”季承望神色淡漠,理了理左手的袖扣,沒在意這些細枝末節。

“沒有,整艘船上上下下都搜遍了,”狄寒苦笑著道,“他就像個幽靈沒有留下痕跡,案發時幾乎所有人都在劇院聽船長的演講,因此我們把懷疑目標放在了不在場的五個人身上……”

這個推理很合理,季承望剛想問是哪五個人,兩人的對話就被遠處一桌客人爆發出的哄堂大笑打斷了。

定睛一看,那個穿著深灰色筆挺西裝,披著狐裘黑大衣的高大男人,不正是鬱今嗎?

鬱今一頭羊羔卷蓬鬆隨意,戴著金戒指的手向後撥弄額發,儼然一副暴發戶姿態。他正一邊拍身邊一個肥頭大耳的老男人的肩膀,一邊哈哈大笑,看起來已經完全融入角色了。

這人真的有一點自己身處惡魔遊戲之中的自知之明嗎?

就在季承望嫌棄地看向鬱今的時候,對方的視線也像有預感一樣投向了這邊。

鬱今毫不在意他不加掩飾的嫌棄,甚至衝季承望挑釁地挑了一下單邊的眉梢。隨著鬱今的視線落在季承望左側的人,大咧咧倚著靠背的高大男人瞬間變了張臉。

緊挨著季承望站著的狄寒有些發懵,狀況外地左右看看,才確定對方看的是自己,附耳到季承望邊上:“……那個客人是不是瞪了我一眼?”

“他有病,你看到他記得繞遠點。”季承望歎口氣,友情提醒道。他不知道也不想管Easter又在副本裡犯什麼病。

狄寒聞言麵色更加古怪,視線迅速在在兩人身上來回移動,腦海裡冒出了更多問號。

緊接著,隻見人群中的鬱今高舉右手,朝正在賓客裡殷勤穿梭的湯米打了個響指。湯米麵露欣喜,小碎步跑到人身邊,附耳傾聽鬱今的指示後,就徑直朝季承望這邊走來。

呃,不祥的預感。

來到兩人麵前,湯米先是討好地向旁邊的狄寒行了個禮,說了句“安保主任辛苦了”,然後雀斑臉青年才不解地瞪了他一眼,咬牙切齒道:“去吧,那邊的貴賓點名要你去招待。”

季承望:……

乾什麼,能不能好好通關遊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