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鑰匙在解嘉勳手上,我們搜查一樓時一同發現,被他占為了己有。”
果然,這和季承望猜測得差不多。他撚著下巴沉思,必須想辦法從解嘉勳手裡拿到這個鑰匙,才能驗證他的進一步推測。
旁邊的張玄墨對這流利自如的問答聽得一愣一愣的,感覺自己和他們玩得不是一個副本。但此刻情況特殊,看著這個半透明的浮空人形,她也不敢發問。
“第二個問題,我想知道你的【道具:無常】的詳細使用方法。”
“【道具:無常】是一件深紅武器,在每個人手中會變幻成不同的使用形態。在我手裡,它們會變成一黑一白兩柄□□,能夠切割一切實體,且彼此之間會相互感應,被它們一並造成傷害會產生被勾魂索魄的錯覺,猶如身處地獄。”
“附帶精神攻擊的雙生武器……”張玄墨越聽越心寒,在床邊跌坐。
她神色複雜地瞥了一眼氣定神閒站在房間中央,凝眸沉思的黑發青年,心中閃過一道脊背發涼的驚懼,喃喃自語:“還好【恩賜】無法繼承給彆人,不然越寨是在創造一個什麼樣的怪物……”
季承望敏銳的聽力捕捉到了她的耳語,頓悟般的重複道:“【恩賜】無法繼承……”
此刻的季承望有點明白了。
他在亡靈書上看到過三種書頁,初始的扉頁上寫著【恩賜】,而越寨送給自己的書頁上都寫著【技能】和【道具】。
“是啊,【恩賜】是特殊的,是天賦,決定了一個玩家的上限。技能和道具再強大,也不過是副本裡贏來的身外之物,有的需要用特殊方法發動,有的不過是一次性的。”張玄墨目光黯然,唇角揚起一抹自嘲的弧度,“和你們這些天生強大的玩家不一樣,【墓誌銘】……說出來我自己也想笑,那些惡魔是最懂惡意的,這就是我乾殯葬行業的宿命,或許這早已奠定了我的路,能走到深紅副本已是極限了。”
“越寨為什麼可以把他的技能給我?”
“我通關上百個副本,也隻見過兩次,越寨這瘋子,居然真的會有人會通過過渡權柄的方式,把自己的技能和道具都移交給彆人……這些用命通關拿到的權柄,比自己的命還珍貴,怎麼會輕易送給彆人……”
張玄墨曈仁忽然瞪大,才反應過來剛才季承望問了她這樣一個簡單的問題。
Easter為什麼要明知故問?張玄墨徐徐轉頭,發現季承望雙眸澄亮地靜靜看著她,臉上肌肉僵硬,後知後覺地感到一絲恐慌。
——他的意思不會是,要我也把我的技能和道具交出來吧?
“求放過!”張玄墨猛地從床沿滑落,匍匐在地苦苦哀求,“我就是個靠偷彆人技能存活的混子,沒有這些技能和道具我會死的!”
沒想到季承望被這突然的動靜嚇了一跳,上下打量了一番地上的黑裙女人,麵露詫異,無言地收回了目光:“跟我說沒用,那你得保護好自己的技能和道具。”
那目光像在看神經病。
張玄墨聞聲越發不敢動,掀起眼皮小心翼翼地觀察,發現季承望重新抬眸看向半空中呆滯的越寨,似乎真的暫時沒有其他意思,才顫抖著鬆了口氣,爬起來。
“我的第三個問題,”季承望篤定地看向幽魂,在張玄墨解釋後,他忽然明白了玩家之間對抗最重要的前置條件,就是信息,“告訴我你知道的,所有解嘉勳的【恩賜】、【技能】和【道具】。”
張玄墨皺眉,剛想提醒他這不是問題,然而半空中的“越寨”並不在意,冰冷的語氣迅速回答道:“我隻知道,解嘉勳的【恩賜】是【裁決】。”
不知道是不是錯覺,張玄墨仰望著那個空靈的幽魂,感覺它粗獷眉毛下的眼神都沒有那麼空洞了,死水般的話音裡仿佛也捎帶上了波動。
“以解嘉勳自身為中心,方圓一公裡為範圍,所有【恩賜】、【技能】和【道具】無效。”
話音剛落,虛無的幽魂解放一般地轟然四散,變成星點塵埃消弭在風中。
“什麼?!”張玄墨捂住嘴巴,眼中閃過一絲錯愕,臉色瞬間變得蒼白。
一公裡……這是張玄墨見過範圍最大的技能,這對她來說無疑是一個無法反製的致命效果,離開了亡靈書給的一切,她就是個徹頭徹尾的普通人。
季承望忽然意識到解嘉勳為什麼要請一個人高馬大的越寨做保鏢了。就算離開各種技能,以越寨的肌肉和體格,戰鬥力也相當不俗,這是雙重保障。
但對他這種亡靈書都用不明白的人來說,這【恩賜】的威脅性是0。
季承望咂舌,覺得這能力並不強大,甚至有些本末倒置,或許在他們口中的對抗本裡會有奇效吧?
更何況,惡魔遊戲裡的危險隻來自於人嗎?
諷刺的是,幾乎就在下一秒,季承望的想法被應證了。
“你有沒有聞到一股海腥味?”季承望將食指掩在鼻子下方,皺眉尋找著氣味的來源。
咯,咯,咯。
兩人對視著愣在屋內,他們都聽到了這奇怪的聲響,像是有人在地下一層敲著天花板。
“這棟房子根本沒有地下室啊?”季承望沉吟,沒注意張玄墨越來越驚恐的表情,剛想蹲下俯身細細聆聽。
“等等……”張玄墨瞳孔都不敢大幅度轉動,發顫的手扯住季承望的衣擺,緩緩攤開另一隻手掌,讓人看自己一直握著的靈擺。
那纏繞在指尖,被細長鏈子係著的金屬吊墜背離了地心引力,在張玄墨手掌攤開的瞬間,猛地將鏈子拉扯成一條細線,發出“錚”的脆聲,就像瘋了一般試圖脫離掌心,極大幅度地旋轉、搖晃。
“這個道具叫【暴雪將至】,可以通過旋轉速度判斷周圍環境的危險程度,我從來沒見過……”張玄墨用兩隻手才勉強不被它的力道帶走。
下一秒,那枚金屬吊墜竟然掙斷了鏈子,直直地摔落在地毯上,一動不動了。
兩人都噎住了。
季承望感覺到大事不妙,瞥見地毯上的圖案,驟然一驚:“過來,彆踩地毯!”
隻見他們腳下的羊毛地毯不知何時變得潮濕泥濘,絨毛就像活物在以飛快的速度生長,如同掙紮的手臂,又如同……一節節掙紮蠕動的章魚觸手。
張玄墨反應速度也極快,瞬間跳到了和季承望同一邊的地板上,然而地下那“咯咯咯”的聲音持續著越發清晰,越來越近,從地下已經攀爬至了他們周圍的牆壁。
“是解嘉勳……”季承望反應迅捷,想起了之前忽略的關鍵詞,“他剛殺死了越寨,按照昆揚人的命令,他還要用它‘獻祭’什麼東西……”
“趕緊出去,在房間裡隻會被困死!”
張玄墨焦急地用鑰匙開了鎖,季承望一把推開房門,來到走廊上看到的畫麵讓他毛骨悚然。
所有的燈光忽明忽暗,以極高的頻率閃爍著,原本的米色牆壁都變成了潮濕斑駁暗的暗綠,一道道裂紋以極快的速度從南邊爬行至北邊,走廊壁畫上原本容貌模糊不清的洋裝男女,脖子上的腦袋被一顆碩大的畸形魚頭取代,巨大且凸出的眼球還在毫無規律地四處轉動。
耳畔傳來無數不可名狀的囈語,周遭潮濕的空氣凝固成巨大恐慌,季承望感覺自己被封在了不能呼吸的容器裡,理智出現了一絲裂隙。
忽然,季承望感覺身後被人猛地撞了一下,他的意識逐漸恢複了清明。定睛一看,一個羊羔卷發型的高個男人越過他往前奔逃:“救命啊!”
季承望回頭,才發現身後的張玄墨剛剛似乎和自己陷入了一樣的混沌,被鬱今撞了之後,呆滯的目光正逐漸驅散。
他們倆恢複神智,下意識轉頭望向鬱今逃來的方向,看見走廊最遠處本該是牆壁的地方裂開了一個大口,無數扭曲畸形的觸手和蟲豸從黑暗中緩慢湧出。
“臥槽……”張玄墨看呆了,還在原地戰栗,“克……”
“跑!跟上那人!”季承望咬破了舌尖,用疼痛提醒自己保持清醒,一把拽住張玄墨,就狂奔著追上前方奪路狂奔的卷發男人。
這種時候跟著Easter準沒錯。
遠遠追著鬱今頭也不回地逃命的背影,不知為何季承望有一種感覺——從這卷毛拚儘全力的跑步姿勢來看,他似乎是發自真心的畏懼。
兩人跟著鬱今一路來到大廳,發現越寨的屍體已經被解嘉勳從房間裡搬到這裡。大廳地板的中央用鮮血畫著那個詭異的觸手圖案,和季承望曾在夏卓房間裡看到的如出一轍。
旁邊跪伏在地的解嘉勳,正不斷囈語著什麼,聽不真切。
這時所有人都注意到,這棟屋子的衰變並沒有涉及到二樓,因為通往二樓的樓梯上就像有一層無形的屏障,隔絕了那蔓延的陰濕綠色。
“上二樓!”
眾人反應過來,爭先恐後地往樓梯上跑,然後又同時想到了什麼猛回頭,定定望向大廳裡神神叨叨的銀發老者。
解嘉勳還不能死,少一個人他們還怎麼活到第七天?
三人默契地交換了一個眼神,回到客廳協力抬起解嘉勳。這時壁畫上的魚頭人蛄蛹的眼珠子已經能聽到滑溜溜轉動的聲音,牆壁深處不可名狀的囈語也步步逼近。
架起解嘉勳的臂彎,季承望心中一涼,銀發老者的麵容已經出現了血絲和變形,神誌不清地喃喃著:“願你的名受顯揚,願你的國來臨,願你的旨意奉行在拉萊耶①……”
“他在召喚舊日支配者裡最有名的那個。”張玄墨咬牙,微微看了一眼季承望,覺得他應該再熟悉不過。
她看似瘦弱的身體竟然力氣也不小,蓄力直接架起了解嘉勳另一半邊的身體。
隻有鬱今兩袖清風,什麼力也沒出,隻是煞有介事地和他們保持微妙的距離。卷發男人長腿一邁,管自己率先上樓,發現兩人行進緩慢,回頭一臉正色地催促:“快,我們得抓緊。”
季承望和張玄墨:……
“你的讚助商不是祂嗎,你為什麼要怕?”上樓梯時,季承望拖著沉甸甸的解嘉勳,勉力走到和鬱今並肩的位置,偏頭發現這人的神色前所未有的嚴肅,臉色比神誌不清的解嘉勳還煞白。
鬱今沉眸掃了一眼右側,見張玄墨因為恐慌完全沒注意這邊的動靜,才壓低聲音回:
“我的讚助商是祂個蛋,我的讚助商要是祂,我還能保持這麼健康的精神狀態?”
“你的精神狀態健康?”季承望像聽到了什麼不可思議的話,震驚不已地張了張嘴。
被最後一階樓梯絆得踉蹌了一下的鬱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