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在你們相信我了吧。”夏卓緊張兮兮地抱了抱手臂,似乎感知到了陣陣寒意,“我建議大家晚上都小心點,這裡除了妖鬼肯定還有彆的怪物。”
是了,晚上夜深了,人需要睡眠。季承望忽然被提醒了。
來到這裡短短半天,季承望已經感到了一絲疲憊,他寧願連軸轉一晚上做三份兼職,都不想和這幫人聚在這樣舒適的大房子裡爾虞我詐。
季承望環視了一圈周圍神態各異的玩家,每個人都不知道在思考些什麼,互相打量、互相懷疑。鬱今的突然失蹤,更加讓空氣中彌漫起一股惴惴不安的氛圍。
隻有季承望看了眼落地鐘的時間,忽然轉身下樓。
“Easter,你去乾什麼?”夏卓連忙問他。
“睡覺。”季承望回答。
他現在隻想回房間睡個好覺,補充精力。
季承望全然沒注意到身後一眾玩家都瞪大雙眼,麵露驚恐,就連殺人如麻的越寨也流露出深深的敬畏——就在他們之中剛剛死了一個人,他居然說自己想睡覺?
深紅難度副本的夜晚,夜黑風高,不出意外的話應該是要出意外了。
但是季承望說要睡覺,那是真困了。
他掏出自己房門的鑰匙,正要進去之前,發現其他玩家都在邊上看著。
眾人欲言又止,紛紛在心裡想:難道房間裡有什麼玄機?
解嘉勳突然一拍手,麵樓喜色頓悟道:“Easter我懂你意思了!我們每個人的房間就是安全屋啊。”
“安全屋?你怎麼知道?”夏卓皺起眉頭問。
“你看整棟屋子,隻有這一樓這緊鄰著的六間房有特製的鑰匙,這暗示再明顯不過了吧?以這遊戲的尿性,不會給玩家必死的局麵。晚上大家各回各自的房間,把門鎖好,我相信妖鬼是無法進入房內的。”
眾人這才恍然點頭,紛紛同意了這個猜測。
然而第二天清晨,季承望洗漱完畢穿戴整齊,神清氣爽地走出房門時,還是發現其他四個人早已在客廳或坐或立,眼下都是一片烏青,夏卓眼裡甚至還有不少紅血絲。
“你們沒睡麼?”
季承望疑惑地望向他們,氣定神閒地在餐廳給自己倒了一杯水,邊喝邊問。
不知為何,他問出口之後,眾人的神色更加幽怨。
看著季承望一副在自己家一般的輕鬆神態,客廳裡的氣氛更冷了。
好在一夜無事,沒有發生什麼意外。
“真是受不了了,這種不知道什麼會發生的感覺太折磨人了。”越寨看起來相當煩悶,“就不能給個痛快嗎?”
就在他話音未落的時候,大廳的沉重大門忽然響起了敲門聲。
“咚、咚、咚。”
除了季承望之外的所有人幾乎條件反射起立,戒備地望向大門,越寨更是從虛空中取出一柄大刀,小心翼翼地往那扇雕花鐵門走去。
詭異的敲門聲在屋內回蕩,從窗簾縫隙望出去可以窺見暴雪一夜未停,天色陰沉、風雪漫天,哪裡會有人來?
所有人神經緊繃,緊緊盯著越寨放在門把上的手,注視著大門緩緩推開——沒有想象中的可怖景象,門外站著出乎所有人意料的一個人。
越寨的刀懸在半空中。
隻見鬈發淩亂的鬱今捂著脖頸,西裝和麂皮襯衫上滿是大片乾涸的暗紅血跡,頂著一身厚雪,跌跌撞撞地闖了進來,在所有人錯愕的視線裡幾乎一路爬到了沙發上。
季承望眼神微沉。
……果然。
“哎喲,活過來了活過來了,我還以為我要……”鬱今攤在沙發上,大口喘著氣。
“你怎麼會沒死?!”
下一秒驚變又起,就在眾人沒反應過來這個憑空消失的人為何會從屋外進來的時候,夏卓猛地暴起,衝過去麵色猙獰地一把拽起鬱今的領子,歇斯底裡地大喊。
從一進客廳開始,季承望就感覺夏卓的臉色不太對勁。如果說昨天他的異常隻是有些分外慌亂,那麼今天早上的夏卓就是看起來非常驚恐,時常焦慮不安地看向落地鐘。
“我確實沒死啊,我被妖鬼扔到屋外去了,哎喲,摔得我疼死了……我醒過來天都亮了。”
“你/他/媽騙誰……”夏卓瞳孔裡血絲密布,看起來恨極了鬱今,一把推開了上前阻攔他的張玄墨,不知為何出奇憤怒,然而他還沒把話說完,大廳角落的落地鐘再度敲響了。
響徹府邸的鐘聲貫穿著耳膜,早上八點準時報時。
“時間到了,”眾人茫然的注視下,夏卓猛回頭看向時鐘,驚恐讓臉上的肌肉都開始顫動,俊美的臉上的表情不知道在哭還是笑,瘋了一般地喃喃自語道,“我會死的,他會殺了我……我不能死在遊戲裡,我才剛火,我還有那麼多粉絲……你這種社會渣滓為什麼不去死!”
“越寨,按住他!”解嘉勳一邊後退和夏卓保持距離,一邊迅捷出聲道。
越寨猛地上前,輕而易舉地擒住了狂躁失控的夏卓,將他手臂反剪按在了地上。
鬱今則一臉驚恐,捂著脖子在沙發上瑟瑟發抖,一副狀況外的樣子:“我靠,他瘋了吧?”
“沒事的,你的血……你的血我已經取走了,獻祭會生效的……”夏卓麵色癲狂地大力揚起脖子,看起來手臂幾乎要扭斷了,卻毫不在意地哈哈大笑。
“血?”鬱今聞言怔愣片刻,終於徐徐鬆開了捂著脖子的手,隻見那上麵光滑平整,根本沒有一道傷口,他眨了眨眼,茫然又無辜地解釋道,“你是說身上的血嗎?我脖子扭了,彆擔心,衣服上的血是妖鬼的。”
夏卓傻傻地怔在原地,這似乎成了壓垮他理智的最後一根稻草,夏卓突然像癲狂了一般掙脫了身後按著他的越寨,雙臂都脫臼了,顫抖著撲向鬱今,把越寨都嚇了一跳。
“我要殺了你!”夏卓雙眼布滿血絲,手中不知何時出現了亡靈書,一道銀色匕首憑空出現,猛地刺向鬱今的下一秒,客廳裡的眾人突然感覺到一陣陰冷的風迅疾地掠過麵頰。
“來不及了……”匕首落在地上,這是眾人聽到夏卓的最後一句話。
某種由遠及近的尖嘯聲在快速靠近,像犬吠一般不斷響起,詭異的陰影順著牆根頃刻間爬滿了房間。
季承望出於某種直覺,悄悄從袖子中取出鏡子,照向夏卓的方向。
他看到了那個顱形畸長的鷹臉人,站在夏卓身後,從粗糙皮革的深色長袍下伸出一隻古銅色的手,直直地指著夏卓,似乎在下達命令。
從陰影裡連續不斷地鑽出來季承望相當熟悉的怪物——妖鬼,密密麻麻,數量之多讓人齒寒。在眾人咒罵著匆忙閃避之時,他們發現怪物對他們視若無睹,而是目標明確地朝客廳中央的夏卓撲去。
下一秒,血濺四周。
夏卓淒厲無比的慘叫聲中,一個活生生的人像紙屑一樣被當場撕成了碎片。
事情發生的太快,鬱今和越寨距離夏卓最近來不及躲遠,越寨被濺了一臉一身的血,而鬱今卻因為被嚇得連連後退,把沙發撞翻了跌坐在地,身上一滴血都沒沾到。
眾多妖鬼來去匆匆,消失得也極其迅速,轉瞬間就匿入了陰影中,那種讓人起雞皮疙瘩的尖嘯聲也逐漸遠去。
“嘔……”
一地的碎塊給人的視覺衝擊太可怕,張玄墨捂著嘴就要衝進廚房,卻被身後竄出來比她還急的高個青年撞了一下,鬱今奪路率先衝進了廚房水池,埋頭哇哇一陣猛吐。
張玄墨:“……”
越寨用方言罵了一些極其難聽的話,解嘉勳臉色鐵青,站在原地不知在思考什麼。
季承望捂著感到不適的胃,低頭看了一眼鏡子,發現那個幕後黑手“昆揚人”也消失不見了,每個人的身後、房間四周,哪裡都找不到它的身影。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解嘉勳沉吟道,“那些妖鬼是有針對性的,看起來他的死法像是違反規則,被無法反抗的東西製裁了。”
“從夏卓剛才的表現來看,似乎他知道如果鬱今不死,他自己就會死。”
眾人陷入沉默,在難以忍受的氣味中,決定先一起處理一下慘不忍睹的現場。他們商議過後,幾個人協力把屍體撿起來,扔進了房子後麵的雪坑裡。
收拾好一切,眾人在客廳集合,推理目前的已知信息。
剛洗完澡的越寨光著膀子,一身發達的肌肉頗具威懾力,他用毛巾擦著頭發,相當不悅地瞥了一眼鬱今:“老實交代吧,毛巾,你們倆在二樓到底遭遇了什麼。”
“我叫鬱今……”鬱今弱弱地卑微道,“我對天發誓我說的都是實話,我們本來在二樓搜查,我害怕那些緊鎖的房間,就在走廊上替夏卓望風,結果他走遠之後,一隻妖鬼襲擊了我,好在我身上有個一次性道具,是我上次通關金色難度拿到的,隻要我遇到致命的危險,那危險就會反噬到對方身上……心疼死我了,這可是我最強的保命道具了。”
“那隻妖鬼受到重創之後,抓著我從窗外跌出去了,然後我就在雪地裡摔到脖子昏了過去,醒來差點沒凍死,還好那妖鬼也不見了。”
季承望在心裡翻譯了一下真實情況:
夏卓想害鬱今,鬱今將計就計裝死,不知出於什麼原因故意躲了一天,到早上才現身,導致夏卓的計劃沒完成被昆揚人懲戒了……
忽然,季承望眸光一凜,後脊發涼,想到了一個讓他細思極恐的猜想——鬱今是故意的。
他不知用什麼方法在所有人之前洞悉了規則,知道夏卓不殺掉自己,就會被昆揚人殺掉。他給夏卓造成的死亡假象是精心計劃的,拖到早上才現身也是精心計劃的,既沒有給夏卓留下補救的時間,又可以欣賞到夏卓臨死前的掙紮。
這個人冷酷無情,手段殘忍,根本將人命置之度外。
最可怕的不是瘋子,而是有腦子的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