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麼情況?”
“彆分散!”
“你們有沒有聽到什麼聲音?”
伸手不見五指的黑暗刹那間吞沒了視線,屋內的臟話聲此起彼伏,但一屋子的人們並沒有陷入恐慌。
季承望聽到不少奇異的聲音,“唰唰”或鏗鏘的鐵器聲,似乎人人都在自保。
季承望手邊一沒有光源,二沒有武器,失去了視力沒有安全感,他隻能負手靠在沙發邊上等待。
黑暗隻停留了大約一分鐘,宅邸內一片寂靜,隻有客廳一角的落地鐘機械指針轉動的聲音,和外頭沉悶的風雪聲。
等光源恢複的一瞬間,季承望就看見了這樣奇異的景象——除了他之外的五人安然無恙,隻是都在客廳的中央如臨大敵。
越寨手持兩柄熊熊燃燒著黑白火焰的大刀;解嘉勳將自己周身包裹在淡金色光芒裡;張玄墨手裡攥著不停搖晃的靈擺;夏卓的身形從半透明恢複到實體,麵色十分驚恐……還有抱頭蹲在人群之中的鬱今。
眾人看著就這麼抱臂淡淡地望著他們的季承望:……
一個個在副本裡出生入死的資深玩家們第一次覺得惜命這麼丟臉,前所未有的尷尬彌漫在空氣中。
夏卓咬牙暗忖:不是,他怎麼能這麼淡定?萬一被突襲豈不是沒命了,就對實力這麼自信?
而季承望卻在思忖:真厲害,我的那個什麼【恩賜】也可以有這種效果嗎?
“咳咳,這就是藝高人膽大嗎?不像我們這麼惜命。”解嘉勳收起金光,歎了一聲氣,苦笑道。其他人紛紛點頭,給自己圓場。
沒有人跟季承望說過在這場遊戲裡“輸”的後果,但是他自己失蹤二十年的渣爹就是最好的親身證明。不論是死是活,已經被在世的親人憎恨或遺忘,或許死亡才是他最好的結局。
但是季承望才不會和季滄一樣。
“什麼都沒發生?”越寨皺著眉,將雙刀收至背後的劍袋。
黑燈的時候絕對發生了點什麼,季承望盯著夏卓想。他在心理輔導室當助手的時候學會了一點微表情心理學。
燈亮之後,那個叫夏卓的明星就一言不發,疑神疑鬼地打量每個人,表現很反常。
“不是很對勁,剛才我的靈擺反應非常大,這房子裡出現過靈。”張玄墨抬起了靈擺,此時纏繞在指尖,安安靜靜垂下,和剛才的劇烈搖晃形成了鮮明反差。
“你剛剛想說,你的【恩賜】是什麼?”夏卓忽然問。
“我的【恩賜】是……墓誌銘。”張玄墨苦笑了一聲,“我隻要親眼見證彆人的死亡,就可以和亡者交談。”
這下大家都沒話說了,這技能聽起來太不吉利了,季承望甚至感覺夏卓鬆了口氣。
“鐘響的時候我看到時間是晚上六點整,現在天色越來越暗了,我們可以回房間修整一下,晚餐時間再來商議接下來對策。”
“現在分房間吧,鑰匙板上剛好掛著六把鑰匙,應該不是巧合。如果你們想要住其他房間應該也沒問題,這裡少說有二十幾間臥室。”
沒人想住那些未知的房間,一人從鬱今這裡領了一把鑰匙走。
從鬱今手中接過寫著103的精美黃銅鑰匙,季承望看到右邊挨著的102房住著夏卓,感覺不太妙。
而且他的位置太深入走廊,這裡離大廳更遠,不方便跑路。
季承望探索了一下這座宅邸,它的布局很奇怪,中心是極其寬敞的客廳、餐廳、廚房還有娛樂室等,而左右較為狹窄,兩側延伸出去完全對稱的環形走廊,是一間間臥室。
季承望在給隔壁老道士打下手時略學了些風水,這座房子放在Z國絕對是建築師的失敗,毫無疑問的凶宅。
中間鼓,兩頭窄。從上空看,這座宅邸的形狀既像一隻眼睛,也像一枚繭。
趁著眾人都在自由活動,季承望回房間召喚出亡靈書,想研究一下這個所謂的【恩賜】。
房間很寬敞,一米八的大床、衣櫃、書桌……各式家具一應俱全,色調也是很舒適的莫蘭迪色。
“古戈爾普勒克斯……”
看起來是一個數學上的學術用語。
季承望下意識念出名字,抬頭發現麵前的地毯上出現了一個立方體。
是的,一個立方體。
邊緣若隱若現好似在流動,但是它沒有實體,甚至好像並不真實存在,季承望可以輕鬆地伸手穿過去。除此之外,沒有任何作用。
完全是個雞肋。
季承望歎了口氣。算了,他知道自己的運氣一向很差。
季承望又從衛衣兜裡小心翼翼取出一把沾血的手持鏡子,這是他沒有告訴任何人的線索,當時和六具屍體一起埋在雪堆中,應該有特殊之處。
聽到外麵突然傳來很大的動靜,季承望把鏡子塞回兜裡來到走廊上,遠遠望見夏卓捂著手臂,神情激動地在跟其他人說什麼。
“……書房裡有鬼!我看見了!”
這個世界上真的有鬼?
季承望的好奇心被激發了,他匆匆走上前,正要路過幾人,夏卓一把拽住季承望,說:“大佬,之前態度不太好是我不對,你能不能去書房看看?我剛剛從鋼琴的反光上看到天花板角落有一個怪物,它跳下來把我抓傷了,嚇得我趕緊跑了,我拿怨靈完全沒辦法啊。”
說著,夏卓將連帶袖子被撕開三道口子的手臂展示給眾人,鮮血淋漓的右手相當醒目。
季承望:“放手。”
夏卓見人語氣強硬,眼神閃爍:“求求你了Easter,你是所有玩家裡中最厲害的,這對你來說應該是輕而易舉……”
季承望:“你拽著我怎麼去書房。”
夏卓錯愕了片刻,鬆開手,季承望頭也不回地往書房大步走去。
季承望一個人推開半掩的書房門,紅木房門發出清脆的嘎吱聲。書房非常寬敞且陰冷,左手側是一排排書架和古樸的書桌,右邊是一架三角鋼琴。
站在門口向裡麵望去,天花板上除了水晶吊燈,連個鬼影都瞧不見。
“在裡麵!要從鋼琴的反光上看!”夏卓隔了老遠啞聲衝他喊。
季承望身後跟著與他保持一段距離的眾人,他們個個謹慎自保,不願意上前一步。
他們更想知道,季承望要用什麼手段。傳聞中Easter的惡魔讚助商是舊日支配者中最負盛名的那位,他的【恩賜】究竟是什麼,從來沒有活著的人知道。
張玄墨手中的靈擺旋轉得快要從手中飛出去,她臉色有些蒼白,忍不住出聲提醒:“小心點,Easter,裡麵確實有不好的東西。”
季承望踏進書房的一瞬間,一股寒意從腳底泛起,順著汗毛倒豎的肌膚一路攀至後脊骨,他打了個寒戰。
但是季承望一旦決定了要做什麼,就不會心生退意。於是他在眾目睽睽之下,大步走進書房深處,直直地往鋼琴的方向看去——
隔著鋥光瓦亮的吊燈反光,和那個東西對對視的一瞬間,季承望理智的弦差點繃斷,險些嘔了出來。
那是一雙暗黃充血的眼睛,外表酷似人類,體型比一個成年男人大很多,卻沒有鼻子和額頭,布滿褶皺的麵目相當可憎,死死扒住牆角的四肢,是袋鼠般尖銳的爪和蹄——現在季承望知道了,是什麼撕碎了那三個人。
那怪物弓起身子,發出一聲刺耳的尖嘯,鋒利的牙齒縫隙間垂下腥臭的口水……等等,如果這是存在於反光中的怪物,那季承望為什麼會聞到味道?
下一秒平地掠起疾風,一道黑影猛地衝麵門襲來,季承望下意識抬起手,自知徒勞地阻擋,閉上了眼,甚至已經感覺到尖銳的物體劃開了他舉起的右手手臂。
“囈——”
意料之中的疼痛戛然而止,季承望感覺自己在閉眼的一瞬間好像看到一個身影擋在了自己身前。然而他根本來不及看不清發生了什麼,就聽見怪物發出了極其慘烈的嘶鳴聲。
再睜開眼,他看見更加詭異的一幕,在虛空中撕裂開一個深紅色的口子,那隻長著利爪和蹄子的怪物仿佛被某種東西像氣體一樣抽走了。
季承望驚魂未定,氣喘籲籲,心臟在胸腔內止不住地鼓槌,連耳膜都仿佛跟著嗡嗡作響。
發生了什麼?
“我去,秒了?”聽到異常第一個衝過來的越寨手裡拿著雙刀,傻傻站在門口。
“不愧是Easter……”張玄墨錯愕地捂著嘴,“那到底是什麼東西?”
解嘉勳麵色古怪:“Easter,你出手實在太快了,你很熟悉那怪物嗎?”
季承望低頭看著手臂上被劃開的一小道口子,平複了一下呼吸,他在眾人簇擁下走出書房,和他們描述了一下剛才看見的怪物。
“利爪很鋒利,那三具撕碎的屍體應該是它乾的……”
就在季承望描述到一半時,無意中瞥見人群後的鬱今,話音越來越小。
高個卷發男人身後有一團正在消弭的深紅色霧氣,季承望清清楚楚地看到,一隻利爪還在負隅頑抗試圖扯開那道裂縫,卷發男人微微側頭看了一眼,那利爪便隨著霧氣蒸發了。
恰好此時,鬱今對上了季承望的視線,沒有分毫的不自在,恰恰相反,鬱今微笑著優雅地點了點胸口,好似行了個禮,在說不用謝。
季承望這才發現他臉上的笑意沒有達到眼底,換句話說,這個人從始至終都在假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