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輕男人愣了片刻,巴掌大的精致小臉上一會兒紅一會兒綠,忍怒似的咬著下唇:“沒有,我不是教你做事的意思,你誤會了……”
季承望眉峰蹙起,內心困惑,感覺誤會的是對方。
“各位兄台,我老一輩人來打個圓場,這場遊戲既然是【生存】模式而不是【對抗】,彼此之間可以少些敵意。”冰天雪地中,西裝革履的白發老頭周身散發著淡淡暖光,似乎在用什麼保暖道具,“在進屋之前,我們不妨先每個人先簡單自我介紹一下,方便接下來合作。”
敵意?不想教可以直接說不教。
季承望的眉頭困惑得快打結了,這群人真是奇怪。
老頭捋了捋胡子:“做個表率,我先來吧。我叫解嘉勳,是個商人,我的惡魔讚助商是阿加雷斯。”
不知為何,季承望感覺這老頭說話時一直餘光凝視著他,似乎在觀察他的反應。看到季承望麵無表情後,老頭又陰惻惻地收回了目光。
“阿加雷斯?!”之前一直沒開過口的第五人終於說話了,“那可是所羅門王72柱魔神中排第二的魔神啊!失敬失敬,原來您就是榜上位列第七的資深玩家「勳爵」啊!”
“沒錯,在下曾經通關過2個深紅副本,僥幸位列第七……你還挺有見識。”解嘉勳麵色微微緩和,看向那人,低調地微笑。
“竟然是「勳爵」!”
“還好不是對抗本……”
說話的這個卷發青年,之前一直站在人群邊緣,把玩著一副牌,現在眼巴巴地擠開旁邊的女人,十分狗腿地站到了老頭邊上。
他個子很高,起碼有一米八五,一頭蓬鬆的羊毛卷看著相當散漫。穿著麂皮襯衫和複古西裝,打著領帶。五官有幾分英俊,此刻卻長眉低垂,堆滿了諂媚巴結的笑意。
季承望的直覺告訴自己,他討厭這人。
“我叫鬱今,在銀行工作,惡魔讚助商是但他林,各位大神請收下我的名片,勞駕照拂一二,出去了我可以給大家推薦劃算的保險……”
眾人的注意力都被「勳爵」所吸引,雖然覺得奇怪,但還是順手接過了鬱今挨個雙手奉上的名片。
季承望看著遞到手中的名片,方方正正的白色紙片上沒有電話和地址,隻有“鬱今”兩個讓人印象深刻的加粗大字,和旁邊的“保險代理商”幾個小字。
季承望皺了皺眉,所以“惡魔讚助商”到底是什麼意思?投資他們嗎,為什麼每個人自我介紹時都要說這個?
阿加雷斯和但他林,聽起來有點印象,確實像是什麼神話故事裡惡魔的名字。
季承望有一種直覺,如果自己不報出一個名號,將會被這些人排斥……難道要隨便報一個嗎?如果不存在豈不是當場露餡?
剩下的人陸續介紹自己,身穿黑色長裙的女人叫張玄墨,惡魔讚助商是什麼毛莫;全副武裝的壯漢叫越寨,居然說自己的惡魔讚助商是阿努比斯……
而那個話最多的年輕男人叫夏卓,居然也是榜上有名的資深玩家,位列第九,現實世界裡似乎是個大明星。
“相信在座的年輕人都認識我。”夏卓往後捋了捋稍長的側發。
“彆說年輕人,我看到你第一眼都知道你是誰,我孫子是你的粉絲。”解嘉勳直搖頭。
誰啊?季承望從未關注過娛樂圈,隻能從他們的對話裡判斷出,這個叫夏卓的年輕人從前藉藉無名,前段時間一下子爆火,最近簡直是紅透了半邊天。
最後輪到了遲遲沒開口的季承望,所有人探究的視線落在他身上。
季承望長眉輕擰,深思熟慮,想到了蒙混過去的對策:“我叫季承望。”
“你的惡魔讚助商是哪位?”夏卓似乎十分戒備,甚至怕他不提似的,搶先問道。
季承望神色淡然,清越的嗓音有些低沉,抬睫掃視了他們一圈,炯炯有神的星眸試圖觀察自己有沒有露出破綻:“抱歉……我不可以念出ta的名字。”
……
空氣再次陷入死寂,隻是這次夏卓和解嘉勳的臉上浮現出了恐懼的神色。無人在意的人群角落,鬱今手上把玩名片的動作也停了下來。
“你是……Easter?”終於,夏卓一字一句地艱難開口。
誰?季承望感覺誤會更多了。
“Easter?!”張玄墨瞪大了杏眼,不可置信地捂住嘴,“那個排行榜第一的Easter,已經通關過9個深紅難度副本的最強玩家?聽說他的讚助商是不可直呼姓名的那位……”
季承望感覺又開始頭痛了,隻是想蒙混過關的他根本沒想到會變成這個局麵,但是他牢記奶奶跟他說過的一句話——出門在外,身份是自己給的。
於是季承望微微點頭,從善如流地答:“叫我季承望就好。”
眾人的表情開始變得十分豐富,季承望從不同人的臉上看出了欣喜、興趣、戒備,甚至還有敵意。那個老頭看他的眼神不再充滿之前一直表現出來的長輩善意。
季承望沒有放在心上,他一直都是走一步看一步的人。
在張玄墨的提議下,眾人決定先進屋內。
季承望蹙著眉,內心非常不認同,這雪山四周還沒探索過,為什麼立刻就決定要進屋?
“我要去周邊看一下。”
眾人又怔愣片刻,夏卓一臉納悶地開口:“這不擺明著……這不是顯而易見暴風雪山莊嗎,周圍被暴雪封路了,就為了把我們困在這陰森森的鬼屋裡。”
“暴風雪山莊?”又一個陌生名詞,季承望消化了一下,見他們都沒有要跟來的意思,管自己轉身便走,“那我也得去檢查一下。”
他隻相信自己的眼睛。
他聽見身後的夏卓仍在不解:“他不知道暴風雪山莊?!”
張玄墨的聲音越來越遠:“彆瞎說,大佬肯定有自己的理解,凍死我了,我們先進去吧……”
“這人真是Easter?”
季承望全然不在意,頂著風雪把衛衣帽繩束緊了些,徑直走到接近銀杉樹的樹林邊緣,他沒有感覺到任何看不見的空氣牆,隻是堅硬的冰雪將路凍住,確實無法再往山下的樹林走了。
太神奇了,這裡看起來是一個真實存在的地方,就像他所熟悉的世界的一隅。
有意思的是,途中季承望自己領悟了如何讓亡靈書消失不見,隻要他心裡想著它不見時,它就從他手中消失了。
季承望沿著房子周圍轉了一圈,直到霜雪漸漸堆上肩頭,感覺人類在這樣溫度的戶外能夠生存的時間不會超過半個小時。
這時,他忽然在屋子後麵發現了一座異常的雪堆。
季承望神色凝重,用倚靠著牆邊的鏟子鏟開凸起的雪堆。
發現裡麵埋著六具屍體。
……
季承望走進宅邸大門,摘下兜帽抖落一身的碎雪,溫暖的空氣讓他的眉頭都舒展了。
和外表的陰森可怖截然不同,這座宅邸內部明亮寬敞,陳設複古又奢華繁複。牆上掛著熊頭的雕花壁爐內,火焰正熊熊燃燒。
“Easter,你來了。”客廳沙發上坐著的鬱今抬眸看了從大門走進來季承望一眼,慢條斯理地排列桌上的古銅鑰匙,“他們兩兩一組去分頭檢查房子的異常了,我來分配房間。”
“我有名字,叫季承望。”
“食物和水源倒是很充足,七天六個人綽綽有餘……”恰巧此時,夏卓晃著一支高腳杯,從木質旋梯上走下來,探頭望見樓下的季承望,語意中裹著再刻意不過的嘲弄,“謔喲,我們的大佬檢查完了?怎麼,沒找到下山的出路?”
張玄墨跟在他身後,下樓梯時捧著一顆晶瑩剔透的水晶球。
“房子後麵發現了六具屍體。”季承望從門後拖進來一具麻袋,重重地扔在地毯上。
夏卓“噗”地噴出一口紅酒,連坐在沙發上的鬱今也立刻站起身。
五分鐘後,所有玩家在客廳內聚集。
“六具屍體,三具被極其鋒利的東西肢解成了碎片,很難辨認,三具重傷致死,有刀傷、槍傷和一種特殊的凍傷。”季承望把麻袋掀開,裡麵是一具半截手臂凍成冰柱,下半截手臂消失不見的中年男人屍體,“因為這種傷口比較特殊,所以隻帶過來這一具,看看你們有什麼想法。”
季承望麵無表情地俯身擺弄屍體,看上去就像在對待假人道具,毫無介懷的樣子看上去與死人打交道多了,看得人心裡發毛。
“剛好是六具,這難道是上一場玩家的屍體?”鬱今躲在壯碩的越寨身後,不顧越寨一臉嫌惡的凶狠表情,探頭瞥了一眼,直呼嘖嘖。
“不用恐怕,這就是,對吧勳爵?”夏卓扭頭看向解嘉勳。
解嘉勳摸了摸白胡子,點點頭:“這凍傷應該是榜上第六名的「霜」的恩賜能力造成的,我略知一二。”
屋內的氣氛一下子有些凝重。
“六人團滅,連榜上第六都死在這了?我現在一點都看不出這屋子裡有什麼危險。”越寨煩躁不安地活動了一下肩頸,“最討厭裝神弄鬼,有什麼就不能直接來嗎。”
“這房子裡的靈力波動很不正常。”張玄墨為眾人展示內部有什麼正在詭譎翻湧的水晶球,“這是我曾在怨靈副本裡獲得的道具,可以檢測出靈的數量和力量,現在它在兩個極端徘徊,我從未見過這種情況。”
“張小姐,你的惡魔讚助商是毛莫,祂可以回答召喚者有關魂靈的問題,我猜你的【恩賜】也是與亡靈相關的能力吧?我想你會在這場副本發揮極其重要的作用。”解嘉勳說道。
“抱歉,如果可以,我希望我的能力不會發揮任何作用,”張玄墨將柔順發亮的秀發彆至耳後,柳眉稍蹙,“因為我的【恩賜】能力是……”
張玄墨話音未落,坐落在客廳南角的落地鐘忽然敲響了貫徹耳膜的沉重鐘聲。
季承望甚至來不及回頭去看,宅邸的燈光突然熄滅了,一切陷入了黑暗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