狼人已死(01)(1 / 1)

黑暗,耳鳴,頭痛欲裂。

顱腔深處不斷傳來火炙一般的、針刺的隱痛,就在季承望痛到快要窒息的一瞬間,空氣湧了進來。

他猛地睜開眼,看見眼前跳動著熾盛的火光。

“呼……”季承望短促地吐息,讓新鮮空氣湧入肺裡,借著模糊的視野,他勉強看清了麵前的光亮——那是一簇將近成年人身高的巨大篝火。

季承望能看見火星躁動,聽見火星彈出劈裡啪啦的聲響,卻沒有感覺到理應撲麵而來的熱浪,反而感覺到刺骨的冷。

……這是哪?

大腦深處鑽心的疼痛在衰弱,季承望的記憶在回溯。

就在剛剛,季承望明明記得,自己正在老房子裡整理那個渣爹的遺物。

布滿灰塵的雜物箱底,一本嶄新的黑色封皮筆記本引起了季承望的注意。他蹙眉俯身伸出右手,撥開七零八碎的物件,卻在指尖堪堪觸碰到皮革質感封皮的瞬間,感到一陣尖銳的頭痛。

巨痛壓彎了季承望的脊梁,他緩緩弓身下意識扶住額頭,詭異地發現眼前浮現了一句話:

【是否繼承上一次遊戲進度?】

季承望抬手揮了揮,試圖讓詭異的幻覺消散,沒來得及看清下方有兩個選項,他已經觸碰了左邊的選項【是】。

【歡迎新玩家登陸,已重置席位,正在進入“最高難度:深紅”。】

……什麼?

緊接著,他就感覺自己的意識像在兜裡被遺忘的餐巾紙,在滾筒洗衣機裡被打濕、攪成碎片——然後一片片甩出了身體,瞬間失去了知覺。

再睜開眼,就在這裡了。

季承望偏頭避開亮得刺眼的火光後,視野逐漸恢複清明。他低頭檢查,自己身上還是整理房間時穿的那身衣服,連衛衣兜帽都原模原樣戴著。

怎麼會有這麼真實的夢?

季承望心裡滿是疑問,抬睫看向四周。

除了他之外,圍著篝火坐著五個人。左手邊一男一女,右手邊一個壯漢和老頭,還有一個坐在對麵的人被篝火擋得嚴嚴實實。

所有人無一例外,都坐在一把冰冷的木椅上。

他們的雙手平放在把手上,四肢都被鐵箍固定住,根本動彈不得。

黑暗包圍了他們六人,隻有被篝火照亮的這個金色光圈裡能夠視物。

他們身後,看不見一絲光亮的靜謐黑暗仿佛無窮無儘,像一頭吞噬一切的怪獸。

季承望難以想象什麼地方的黑暗能如此純粹。看不到天空,所以是室內?可是誰會在室內點篝火?這個空間得有多大?

但和季承望截然不同的是,其他五個人麵色沉靜,不僅對這詭異的環境並不好奇,反而在沉默中互相審視。

季承望感覺事情有些不對勁,這不是綁架也不像是做夢。

“這段時間,大家都活得開心嗎?”

忽然,一個稚童般頑劣的聲音響起。

季承望抬起頭,看到空中出現了一顆詭異的五角星。

呃,或者說是一隻五角海星?它長著一隻巨大的眼睛,而且在說話。

季承望有點懷疑自己的眼睛。

突然,五角星猛地出現在離季承望的臉隻有十厘米的地方。

臥槽。

季承望心裡嚇得不輕,右手抽動了一下想給它一拳,但是被鐵箍銬住了動彈不得,隻是皺了一下眉。

這個距離季承望可以清晰地看到它暗金色皮膚上一顆顆凸起的密集紋路,那隻詭異又狡詐的獨眼撲閃撲閃,像在觀察自己。它有著長方形的金色山羊曈,像極了繪本裡的惡魔眼。

季承望慶幸自己沒有密恐。

“嘻嘻嘻……”醜五角星眨了眨眼,笑聲像電鑽,鑽得季承望頭疼,“真有意思……”

然後那顆醜五角星又消失了,這次瞬移到了他左邊一個年輕俊美的男人麵前,那人嚇得尖叫一聲,拚命後仰。

醜五角星在圍著篝火的六人麵前都停頓了一下,但季承望感覺這五角星打量自己的時間最久。其他五人似乎也發現了,季承望感受到他們投來不少打量的視線。

那顆醜五角星終於重新飄回了空中,雀躍地晃著:“歡迎各位玩家!自我介紹一下,我的名字是單卡拉比,是這個遊戲的主持人!”

遊戲?主持人?單卡拉比……這名字好拗口。

“今天廢話怎麼這麼多?快點開始吧。”左手邊穿著黑色緊身長裙的女人冷聲道。

“倒也不用急著去送死。”右手邊西裝革履的老頭深深歎了一口氣,“難度深紅,就算是榜上玩家都不一定有自信能活著通關,唉,我還想多活一會兒……”

季承望一個字都沒聽懂。

“啊呀,居然因為話多被討厭了,那麼親愛的各位玩家,請選擇副本模式。”單卡拉比發出了意味不明的咯咯笑。

隻見這隻醜陋海星的一隻角揮了揮,所有人的麵前都浮現出了三張金色牌,分彆寫著【生存】、【對抗】、【調查】。

其他五人毫不猶豫伸出手,紛紛在【生存】和【對抗】兩張卡牌中選擇了一張。

隻剩下一個人還沒選。

季承望完全在狀況外,他雖然沒搞清楚發生了什麼,但感覺到了危險。如果真的有能把他們六人從世界角落帶到這裡來的超自然力量,想殺他們也是輕而易舉。

那顆醜五角星說這是個遊戲,但季承望21年來玩遊戲的經曆屈指可數,他隻能謹慎行動了。

【生存】和【對抗】看起來都太危險了,明顯還是【調查】更安全吧?

季承望完全沒注意其他人的表情,毅然選擇了【調查】,金光熠熠的卡牌在他伸手從空氣牆摘下的瞬間化為星點。

“你……你確定?”季承望聽到左邊俊美男人的質疑聲,扭頭看到他畫著黑色眼線的眼睛微微瞪大,臉上寫滿了不可置信。

“請勿乾預其他玩家禁模式的權利。”聲線變得極其低沉的單卡拉比不知何時瞬移到俊美男人的臉前幾寸,嚇得他立刻閉上了嘴。

單卡拉比雀躍著回到空中,情緒瞬間轉變得亢奮:“投票完畢,已為各位玩家剔除副本模式【調查】。”

“開什麼玩笑?!”短暫的安靜過後,遠處傳來壯漢暴怒的聲音,似乎因為斜對角,他沒有看到這邊發生了什麼,“單卡拉比,你又在耍什麼花招?誰會ban【調查】?!”

“選擇禁哪個模式是【難度:深紅】的玩家特權,我隻負責從六位玩家的投票中隨機抽取一張,即便是我這樣卑鄙無恥的惡魔也不會在規則上出老千呢……”單卡拉比碩大的獨眼眨了眨,看起來相當委屈,就在大家以為他還要解釋什麼的時候,“今天的讚助商是憎恨和紛爭,感謝兩位貴賓的支持!迷霧上正中,舞台已鋪就,讓我們開始吧?”

旁邊的西裝老頭瞥了一眼季承望,急道:“等等!”

“歡迎進入【生存】模式副本【狼人已死】。”

被白光吞沒的那一瞬間,季承望忽然看清了。

他們身後的黑暗裡並不是空無一物,而是無數雙虎視眈眈的、窺視的惡魔之眼,成百上千。

季承望猛地睜開眼,看見眼前依舊是一片茫茫的白色。

“呼……”新鮮刺骨的冰冷空氣湧入肺裡,季承望下意識打了個寒戰。他看到鋪天蓋地的皚皚雪光,席卷一切的狂風和暴雪呼嘯著撲在他的臉上。

季承望與剛才篝火前坐著的五個人並肩站立,一道龐大陰影籠罩在他們頭頂,幾個人同時抬頭仰望。

他們麵前矗立著一座龐大的鉛灰色宅邸,古典對稱的巴洛克風格洋樓在陰影中矗立,慘淡的雪光映照著高聳的圓頂,像居高臨下俯瞰的怪物。

緊接著,季承望的視野左下角浮現兩行紅色小字:

【副本:狼人已死】

【以馴良的羚羊獻上今夜的真相。】

季承望觀察其他人凝重望向左下方的視線,知道他們也能看到這變幻的紅色小字。

【你是厄裡倪斯大學的學生,受同行者的邀請,來她家的祖宅度過為期一周的感恩節假期……】

【通關條件:存活過第七夜。】

【隱藏任務:???】

【任務獎勵:???】

紅色小字消失了,這時季承望低頭,注意到自己手上不知何時出現了一本巴掌大小的黑色本子,和渣爹留下的那本幾乎一模一樣。

唯一的區彆在於,自己手裡這本的封麵上有一個深紅色的圓圈,裡麵是一顆緩緩轉動的五芒星。

造型有點像在各種奇幻作品裡認知的魔法陣,但是季承望一看到它就感覺到一種匪夷所思的力量,幾乎將自己的目光吸進去,季承望瞥了一眼就趕緊挪開視線。

更奇怪的是,他發現自己手心裡也浮現了這樣一個圓圈和五芒星,正詭異地和封麵上的五芒星同頻轉動。如何搓揉都無法抹去,就像鐫刻在了他的皮膚之下,從血肉深處發著光。

渣爹失蹤這麼多年,難道真的卷進什麼詭異的事情了?

顧不上呼嘯著在眼前翻飛的雪粒,季承望眉頭緊鎖,翻開黑色本子的第一頁。

是硬卡紙材質的牛皮色扉頁,居中的位置正在浮現一行深紅色的血字:

【恩賜:古戈爾普勒克斯】

緊接著下麵又浮現出一行注解似的小字。

【他是由一個單位,也就是10的古戈爾次方組成。】

季承望等待著出現更多的解釋說明,然而接著什麼也沒出現。

季承望:?

這是什麼意思,遊戲一般不都有新手教程的嗎?

其他五人看到季承望低頭在看黑色本子,被提醒了似的,也趕緊翻開手中的本子檢查了起來。

季承望這才注意到,他們每人都有這樣一本黑色的本子。這並不是自己所獨有,而是這場遊戲的玩家特權?

“還好,【恩賜】和【道具】在這個副本能用。”那個話很多的俊美男人長長鬆了口氣,從虛驚一場中緩過來。

季承望發現他們檢查完,那個黑色本子立刻就消失在手中了,似乎用特殊方法收起來了。不知道他們怎麼做到的,季承望隻能先合上攥在手裡。

然而季承望抬頭,發現其他五名玩家不知為何都盯著他。視線落在他依舊手持的本子上,臉上的表情有些複雜。

季承望已經隱約感覺到了,這場所謂的遊戲仿佛隻有自己一個新手,其他人都駕輕就熟,對流程很熟悉。

“喂,你……要不先把亡靈書收起來?我看目前還安全呢。”俊美男人神色古怪,朝著季承望的方向道。

一直戴著的黑色兜帽隔絕了隨風亂舞的雪花,季承望眉眼英氣的側臉隱匿在兜帽的陰影中,沒有任何表情,他雙手插在兜中,淡淡抬起長睫,看向人問:“你想教我?”

話音一落,冷風颯颯,連空氣都瞬間凝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