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影動作敏捷,在茂密的樹林間穿梭自如,宛如鬼魅。
柳拂雪咬緊牙關,緊緊跟隨,又怕打草驚蛇,隻能不斷放輕腳步。
枝葉在她身側飛速掠過,發出“沙沙”的聲響。
追到一片空曠之地,那身形忽的一閃,瞬間消失在一片濃霧之中。
柳拂雪心下一驚,也緊隨其後,毫不猶豫衝進霧裡,眼前瞬間被白茫茫一片所遮蓋。
她著急的張望了下四周。
人不見了?!
警惕地停下腳步,柳拂雪屏住呼吸,試圖再細細捕捉那黑影的氣息。
四周靜謐得可怕,隻有她輕微的心跳聲在耳邊回蕩。
緊密觀察四周,腰間銀粟已然出鞘,柳拂雪緩緩移步向前。
不知在這迷霧中摸索了多久,眼前白霧終於漸漸稀薄起來。一縷微弱的天光穿透雲層,灑落在她的肩頭。
柳拂雪心中一喜,腳下的步伐也不自覺地加快。
終於,雲霧漸漸散開,柳拂雪揮手掃了掃麵前殘餘霧氣,前方的景象逐漸清晰。
定睛一看,那黑影正提劍佇立在一座古樸的木屋之前,身影在微光的映照下顯得愈發詭異。
柳拂雪的心猛地被提到了嗓子眼,握著劍柄的手也不自覺地收緊,指節泛白,周身的氣息瞬間變得淩厲起來。
剛欲再靠近幾步,那黑影突然轉身。
柳拂雪:“!”
口鼻忽被捂住,隻覺一雙大手猛然按在她的肩上,巨大的力氣令人無法動彈,鉗製著將她按到一簇濃密的草叢之後。
剛好避開那黑衣人的視線。
柳拂雪拚命掙紮,“唔唔”出聲。
剛要抬手劈向身後之人,卻聽身後傳來一道熟悉的聲音。
季臨風壓低聲音,急切道:“噓噓噓!是我!”
柳拂雪猛地將臉上的手拂開,轉身一看,果然是季臨風,這才鬆下一口氣來,壓低聲音質問道:“你怎麼跟來了?”
季臨風同樣低聲回應,語氣儘是埋怨與擔憂:“你還說我?姐姐,你可真是我親姐姐!你嚇死我了你知不知道?什麼人你都敢追?什麼地方你都敢鑽?!”
柳拂雪神色凝重,沉聲道:“這人不對勁。”
季臨風滿臉疑惑,追問道:“哪裡不對勁?”
柳拂雪眉頭緊鎖,緩緩說道:“從我們一出圍場我就感覺到了,有人一直在跟著我們。”
季臨風撓了撓頭,不解道:“跟著我們?跟我們乾嘛?我們身上又沒什麼寶物。”
柳拂雪一時語塞,沉默片刻後,堅定道:“……不知道,但他肯定有古怪!”
兩人對視一眼,心照不宣地偷偷從樹叢中探頭望去。
隻見那黑衣人緩緩走到木屋門前,沉默半晌,抬手輕叩了三下門扉。
“誰呀?”門內傳出一道低沉沙啞的聲音,隱約透著一絲不耐煩。
那黑衣人不緊不慢,緩緩說道:“集市包子可出籠?”
門內沉寂了片刻。
正待二人疑心之際,門後終於傳出了回複:“巷口油條剛起鍋。”聲音蒼老卻透著一股子警惕勁兒。
隨即,“吱呀”一聲,木門緩緩打開,一道佝僂的身影出現在門口,與那黑衣人迅速交換了一個眼神,便側身讓他進了屋,隨後又將木門緊緊合上。
關門之際,那黑衣人的劍身微轉,寒光中倒映出男人的眉眼,冰冷刺骨。
季臨風:“!”
再次被拽下,柳拂雪有些不高興的甩開季臨風的手,質問道:“你乾嘛啊?”
卻見季臨風的神情有些不對勁。
拍了拍他的肩,竟發現他的身體也有些顫抖。
柳拂雪:“怎麼了?”
季臨風顫聲道:“是……是沈明燭……”
似是怕她不知道是誰,他又轉過身來,看著柳拂雪的眼睛,重複了一遍道:“寒刀鬼煞——沈明燭。”
柳拂雪心下一驚。
她雖初涉江湖,可“寒刀鬼煞”的惡名,卻是如雷貫耳。
傳聞此人心狠手辣,所到之處,皆掀起一片腥風血雨,手中寒刀飲過無數豪傑的鮮血,奪過無數修士的性命。
江湖正道對他,可謂是是恨之入骨,可偏偏礙於奉天沈氏的勢力,始終無可奈何。
“他怎麼會出現在這裡?”柳拂雪的聲音也不自覺顫抖起來。
不等季臨風反應,不遠處忽傳出一道劇烈地炸裂聲。
那木屋的房頂被瞬間掀飛,一時飛砂揚礫四處飛濺,二人連忙舉修去擋,卻見一道人影忽從那屋中飛出,狠狠摔在地上,力道之大,直砸出一個深洞來。
柳拂雪定睛一看,瞬間瞪大了雙眼。
隻見摔落在地的,正是之前那個佝僂老者,衣衫襤褸、渾身浴血,無數道傷口遍布麵部全身,還在潺潺流著鮮血。腿上與手臂上的傷口,更是深可見骨,已快看不出人形。正死死抓住胸口衣裳,麵色猙獰扭曲,痛苦不堪。
沈明燭手持寒刀,緩緩從木屋廢墟中走出,刀身上還滴著鮮血,在月光的映照下,顯得格外森然怖人。
他每走進一步,那老者便撐著向後爬一步,臉色再蒼白一分。
他顫抖著開口,語氣中是掩飾不住的恐懼:“我……我已服下了那腐骨噬魂散,變成如今這般……人不人,鬼不鬼的樣子,你們……你們為什麼還是不肯放過我?!”
沈明燭聞言,腳步頓住,嘴角勾起一抹笑意,那笑容裡卻不帶半分溫度。
他緩緩開口,每一個字都如墓穴中滲出的冷氣,帶著腐朽與陰森,冰冷的給那老者下了最後死刑:“奉天沈氏,可容不得叛徒。”
說罷,便再次邁開腳步,一步一步地朝著那老者逼近,寒刀在他手中隨意地晃動著,刀身上的鮮血一滴一滴地落在地上,在月光下暈染出一片詭異的暗紅色。
刀尖抬起老人的下巴,男子享受著對方嚴重的絕望,再近一寸,便是一刀封喉。
柳拂雪看不下去了,拔劍出鞘就要衝上去。
季臨風見狀趕緊拉住她,低吼道:“你瘋了?這可是寒刀鬼煞,說不定千麵羅刹也在附近,你上去,不是去送死嗎?”
柳撫雪著急道:“那我們總不能眼睜睜看著他殺人,卻袖手旁觀吧?!”
季臨風加重了手上的力道,沉聲道:“我們現在貿然衝上去,不僅救不了人,還會白白搭上性命。寒刀鬼煞武功高強,手段狠辣,不如我們先溜回去,各家宗門豪傑都在那,一定有辦法對付他的!”
柳拂雪的眼神中閃過一絲猶豫,季臨風的話顯然是目前最好的方法。
打定主意,臨走前柳撫雪忍不住又回頭看了一眼。
這一看,卻是呼吸瞬間停滯,整個心臟如同沉入水底,整個脊背發涼。
荒草地上,黑衣人已不見了蹤跡,隻有那老朽如同被棄置的玩偶般躺在地上,渾身被鮮血浸濕,雙目圓瞪,死相淒慘。
柳拂雪失聲喊到:“快走!”
一轉頭,卻如喉嚨被人扼住般,一下愣在了原地。
沈明燭垂腿靠在樹上,手中寒刀輕晃,刀刃上的鮮血一滴滴落下,在腳下的土地上暈染出一朵朵詭異的血花。
他緩緩抬頭,斜睨她一眼,漫不經心道:“走?來都來了,不如……陪我玩玩!”
他說話間便提刀飛來,柳拂雪心下一驚,趕緊輕點地麵,一個翻身,與季臨風雙雙避開。
那刀斬擊在他們之間,瞬間劃出一道裂痕。
柳拂雪下意識握緊手中的劍,心卻如墜寒潭,大喊道:“季臨風,你先走!”
季臨風也大喊:“你瘋了,我怎麼可能把你一個人丟在這?!”
柳拂雪急道:“我武功比你好,可以拖住他,你快回去找師姐!”
季臨風剛要反駁,沈明燭卻搶先一步。
他冷笑道:“這般癡男怨女的劇情,還是等留到地府再演吧。今天,你們誰也走不了!”
眼見著那人如同一道黑色閃電般吵著季臨風疾馳而去,手中寒刀劃破空氣,發出尖銳的呼嘯聲。
季臨風忙舉劍抵擋,“鐺”的一聲巨響,火花四濺。強大的衝擊力震得他手臂發麻,腳步也不由得後退了幾步,終是被逼的一下跪在地上。
豆大的汗珠從他額頭滑落,雙臂劇烈顫抖,顯然支撐不了太久了。
柳拂雪趕緊轉移他注意力,厲聲喊道:“沈明燭,你為何要濫殺無辜?!”
沈明燭冷笑道:“家門叛徒,如何算無辜?”
“那那些被你害死的無辜百姓呢?他們也不無辜嗎?”柳拂雪回道。
沈明燭冷笑一聲,眼神中閃過一絲嘲諷:“無辜?這世上哪有什麼真正的無辜之人。你們這些自詡正義的人,不過是披著虛偽的外衣罷了。”
柳拂雪強忍著恐懼,大聲質問道:“就算你有什麼苦衷,也不能用這種殘忍的方式來解決。”
沈明燭似是覺得有趣,終於轉頭看向柳拂雪。
他薄唇輕啟,一字一句道:“更何況……奉天沈氏做事,還需要理由嗎?”
說著便猛地揮開柳拂雪突然刺來的劍。
虎口一顫,劇烈的麻意從柳拂雪的手上傳來。
卻不敢輕易懈怠,趕緊又迎上沈明燭向自己揮來的刀。
刀劍相接,火光四濺,透過二人手中的利刃,柳拂雪忽看到沈明燭的眼神中閃過一絲微愣,手上動作也停了半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