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端夢魘(1 / 1)

師妹彆走 枕上溪夢 3967 字 2個月前

沈明燭口中喃喃自語,聲音輕得如同風中殘絮,雙眼圓睜,滿是不可置信的神色。

柳拂雪眸光一閃,心中暗叫:好機會!

趁勢而動,陡然發力,手腕巧妙一轉,手中青山劍鋒靈動偏轉,猛地將沈明燭劈來的長刀格開。

她身姿如燕,順勢一個旋身,借著這股巧勁,手中長劍如白蛇吐信般迅猛刺出,直直紮進沈明燭的肩胛。

劇烈的疼痛如洶湧潮水般襲來,強行將沈明燭渙散的意識拉扯回了幾分。

他的手緩緩抬起,五指一點點收攏,緊緊握住柳拂雪鋒利的劍鋒,有鮮血順著他的指縫潺潺流下,滴落於腳下土地。可目光卻未曾從柳拂雪臉上移開半分,滿眼怔忪失神。

這般僵持下去,局勢隻會愈發不利,必須儘快想出破解之法!

柳拂雪偷偷觀察四周的環境,心中焦急如焚,麵上卻不動聲色。

這一觀察,便猛地倒吸一口涼氣。

山壑嶙峋,懸崖峭壁,腳下便是萬丈深淵,山風掠過,發出淒厲的呼嘯聲,吹得人頭皮發麻。

正欲想個法子脫逃,轉眸卻見沈明燭薄唇輕顫,輕輕吐出三個字,聲音微弱卻又清晰,仿佛穿越了千山萬水,直直鑽進柳拂雪的耳中。

“柳拂雪?”

柳拂雪:“!”

柳拂雪心中大驚,剛要開口追問,話還未來得及出口,便感到一股強勢的勁風,挾著駭人的氣勢,從遠處迅猛襲來。

來不及做出反應,腰間便突然一緊,一隻有力的大手緊緊摟住了她的腰身,一股巨大的力量瞬間將她帶離了原地,險之又險地避開了那道淩厲的攻擊。

卻是在下一秒,雙腳忽然騰空。

心臟停滯片刻,柳拂雪下意識摟緊麵前之人,感受到一瞬間的僵硬,她抬眸對上他的雙眼,隻見他的眼中閃過一絲難以掩飾的錯愕。

柳拂雪聽見岸上有人在呼喊她的名字,可未等分辨出是誰,便被呼嘯的風聲無情地衝散,聲音越來越輕,越來越遠,直至消失不見,隻留下無儘的風聲在耳邊回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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墜落之間,沈明燭做了一個夢。

夢裡暖融融的陽光輕柔地灑在青石小徑上,泛著溫潤的微光。

不遠處,娘親正笑意盈盈地朝他招手,蔥白般的纖指輕輕擺弄著那隻小巧的撥浪鼓,輕搖慢晃間,清脆悅耳的“咚咚”聲悠悠傳來,

女子笑魘如花,語帶笑意,輕聲喚他:“風兒,快過來,快過來找娘親。”

“娘親……?”沈明燭又驚又喜,稚嫩的身軀從地上爬起,迫不及待的想要衝過去。可這身子實在太弱太小,沒跑幾步,便一個踉蹌,重重地摔倒在地。

手心傳來刺痛感,他定在原地,征愣的攤開自己的雙手,看著那刺目的鮮紅,悵然失神。

“風兒,可是摔疼了?”輕柔的聲音在耳畔響起,女子已然來到身邊。

白皙的手指輕輕點了點他的鼻尖,輕柔之氣吹拂在他手上痛處。

邊吹邊哄道:“不哭不哭,風兒是男子漢,娘親給風兒吹吹。”

庭院裡,有高大的桂花樹正逢盛開,金黃色的小花密密麻麻地簇擁一處。陣陣甜香,香起撲鼻。微風拂過,花瓣紛紛揚揚地飄落下來,輕柔飄於女子發間。

沈明燭微微低下頭,不自覺貼向那宛如春日桃花般嬌豔的臉龐,伸手間,觸感冰涼。

心下一驚,猛然抬頭,卻見一群身著藍衣雲紋之人,如潮水般從四麵八方湧進來,各個手持利刃,寒光閃爍,眼神中透露出冰冷的殺意。

女子臉色微變,趕忙將懷中孩童護於身後,挺直了脊背,抬眸迎上為首之人。她的眼中滿是驚愕與憤怒,聲音顫抖著質問道:“玄已,你這是做什麼?!”

“做什麼?夫人……哦不,現在……該叫你叛徒!”被喚作玄已的男子冷哼一聲,臉上掛著嘲諷的冷笑,眼神中滿是鄙夷,“你勾結奉天沈氏,出賣段氏機密,導致行動遭遇埋伏,門中弟子死傷慘重,就連師兄都被中傷,至今仍在修養!”

那女子眼中劃過一抹擔憂,焦急上前道:“無極受傷了?!”卻被兩道冰冷的利刃所攔住。

女子瞪大了眼睛,眼中滿是不可置信,她的身體微微顫抖著,反駁道:“你……你血口噴人!我從未做過背叛長安段氏的事情,這其中一定有什麼誤會!”

“誤會?”玄已嘴角勾起一抹殘忍的弧度,“證據確鑿,你還想狡辯?來人,將這叛徒給我押入大牢,待師兄醒後處置!”

“是!”應答聲如雷貫耳。

女子滿目驚恐,步步後退,兩名大漢衝上前來,拉住那女子手臂,粗魯的彆到身後,不帶一絲憐香惜玉之意。

眼見著女子發出痛呼,沈明燭焦急的衝上去拉住為首之人衣擺,卻被猛地拂開。

段玄已冰冷幽深的眸子掃過他,突然綻出一抹笑意,他玩味的摸了摸嘴角,揚聲命令道:“來人,將這叛徒之子一並抓起來,關入地牢!”

看著麵前人步步逼近,眼前的場景突然崩塌。

天空突然變得陰沉無比,原本明媚的陽光瞬間被厚重的烏雲遮蔽。狂風呼嘯著席卷而來,吹得庭院裡的樹木東倒西歪,桂花花瓣也被吹得漫天飛舞。

沈明燭隻覺被包裹在一個溫軟的懷裡,那人身披黑色鬥篷,隨著奔跑的姿勢顛簸不已。

有雨滴飛濺到他臉上,迷住了視線,他恍然抬頭,有月光斜照而來,映照出女子滿布傷痕的麵容。

她步伐雖快卻不穩,終於支撐不住,緊抱著懷中人摔倒在地。

護在孩子身下的手被礪石劃出一大道口子,鮮血蹦出,沾到沈明燭的臉上。

他想開口,卻無法出聲。想伸手去摸女子臉頰,入手卻是一片濕潤。

淚水與雨水交織,不知哪個更多。

心口與傷口共顫,不知哪個更痛。

遠遠聽到有腳步聲傳來,女子咬著唇從地上爬起,眸光閃爍,盯了沈明燭半刻。

終似下定了決心,一把將身上鬥篷脫下,套在沈明燭身上。

迅速將其抱起,藏到了灌木之後。

她緊緊抱住孩子,如溺水之人抓住稻草般,箍的沈明燭似要窒息,卻還是眷戀的去嗅那女子身上的香氣。

終在瀕臨之際放開。

女子輕吻了一下他的額頭,隨後便從那鬥篷上撕下一塊布來,裹著幾根樹枝抱在懷裡。

退步最後留戀一眼,沈明燭這時才看清,那女子的傷不隻是臉上,連身上也早已無一處好肉,破爛的衣裳簌簌透著寒風,凍的女子不住發抖。

不要走!

沈明燭雙目圓瞪,巨大的恐懼感從腳下蔓延到頭頂,他想拉住女子衣擺,想要衝過去阻止,卻被定了穴位動彈不得。

前方就是萬丈懸崖,女子麵色平靜,抱著懷中黑布,緩緩移至崖前,一步之差,便可粉身碎骨。

聽著那腳步聲越來越近,終於在身後停下,她緩緩轉身,看見那張她再熟悉不過的麵容。

段無極向她伸出了手,語氣輕緩,帶著一絲撫慰。

他說:“凝兒,彆鬨了,快跟我回去。”

女子緊盯著他的眼睛,雨水澆濕了她的長發,墨發如瀑,糊在臉上,不再如往日精致奪目,連著渾身血漬,如同女鬼般淒厲可怖。

她避而不答,問他:“無極……你信我嗎?”

段無極沉默半晌,回道:“信。”

“那你為何還要殺我?!”女子情緒激動。

又是長久的沉默,段無極忽長歎一口氣,眸中晦暗不明。

他輕聲道:“凝兒,你我生於微末,最懂得被人踩在腳下的滋味如何。帶領門派,走到今日之地位,其間辛苦,你當是再清楚不過。如今奉天沈氏叛離,錦官白氏元氣大傷,隻需再多走一步,我長安段氏便可成為百家之首!”說罷,又是一聲歎息。

他緊閉雙眼,搖了搖頭。再睜眼時,眸中冰涼無比,看向女子的眼中似有乞求:“凝兒,你我夫妻多年,就當是最後幫我一次,好不好?”

看著眼前這個與她同床共枕之人,滿目不可置信。

年少情深,共度患難;錦繡盟誓,十年共枕,終是比不過利欲熏心。

帶著最後一絲期冀,她顫聲問道:“那風兒呢?你也要趕儘殺絕嗎?他可是你的親生兒子!”

段無極眸光微動,一字一句道:“叛徒之子,受人詬病罷了。”每一個字都如同一根利箭般,狠狠紮入她的心。

她終是崩潰大笑:“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段無極,原是我瞎了眼,看錯了人!”

望著女子一步步向後退去,沈明燭隻覺心臟都被撕裂,他在心中呐喊:不!不!

可終究無力回天,隻能看到那女子瘦弱的身軀如同柳絮般,飄然墜崖。

不!!!!!!

猛地氣血上湧,一口鮮血吐出,隨後便倒地沒了意識。

迷迷糊糊間,有人在喚他的名字。

是誰?

眼皮似有千斤重,他好不容易睜眼,模糊望見一個女孩稚嫩的臉龐。

再想細細看清,眼前女孩的麵孔來回轉換、重影交疊,終是化為了一張少女的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