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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事,季姐你先下車等一會。”杜南煙單手摸索著按下車裡的按鍵,隔音擋板緩緩升起,將前排和後座徹底隔絕開來。

薑氤按著她肩膀的手緊了緊,鋒利的指甲切進柔軟的衣料,杜南煙立刻感覺到一陣刺痛。

“薑氤,你冷靜點,”杜南煙語氣平緩,對那駭人的尖利爪牙視而不見,隻是盯著薑氤的血瞳,輕聲道:“你誤會我了,我沒有那個意思。”

“那你是什麼意思,高貴的大小姐生活太無聊了,所以想找個樂子嗎?”薑氤惡狠狠地盯著她:“你找錯對象了,你應該去找個低血統的言者,而不是我這種能一口咬斷你脖子的怪物!”

杜南煙輕輕地歎了口氣。

“對不起,今天的事情是我考慮不周。”她說,“我以後不會再把家人放到和你一樣的的地位,我隻會優先考慮你。”

她的話讓薑氤又暴躁又難過。

在薑氤17年的成長經曆裡麵,今天飯桌上的事情發生過很多很多次,薑氤以為自己早就已經習慣了。

她是姐姐,所以爸媽對她理所當然地有很多很嚴格的要求。

她聽到過很多次要她懂事的話,可不知道為什麼,今天當著杜南煙的麵,這些話突然變得難以忍受起來。

她一點也不想讓杜南煙看到這樣的事情。

杜南煙這種錦衣玉食、千嬌萬寵長大的大小姐,根本就不會懂。

薑氤心裡難以抑製地閃過暴戾的念頭,她將杜南煙買的那些藥品粗暴地全部掃到地上,緊盯著她冷聲說:“你不知道嗎,這些東西根本就滿足不了我!”

她的眼睛裡血腥凶殘,任何一個普通人類被她這樣鉗製著,都能在瞬間明白她的意思。

但杜南煙平靜地跟她對視著。

她們離得太近了,近到呼吸相聞,彼此的眼瞳裡都能倒映出對方的影子。

杜南煙嗅著她身上冰冷的血腥味道,低聲回答:“我知道。”

薑氤嘲諷地冷哼一聲,她能這樣說,就是根本不知道。

然而下一秒,杜南煙在她掌控下,忽然輕輕地偏過頭去。

這個動作讓她一段白皙細長的脖頸直接暴露在薑氤的麵前,薑氤強化過的視力能在這種昏暗的光線下清楚地看見她皮下青色的血管,在有節奏地輕輕脈動著。

“你瘋了嗎?”薑氤的聲音低而沙啞,帶著拚命壓抑的瘋狂。

“我知道你沒有吃飽,”杜南煙說:“我們回到齊家還需要將近一個小時的時間,你先咬我吧。”

薑氤低頭湊近她的脖頸,突出的犬齒在她細膩的皮膚上摩擦。

薑氤能聞到她身上特有的馨香,裡麵似乎夾雜了一些血液的甜香味道,那溫熱的血管就在薑氤的牙齒下麵,隻要微一用力,就能刺破皮膚,吸食到最甜美的液體。

薑氤忍不住咽了口口水,她太餓了,從剛才開始就一直在強行忍耐,那焦灼簡直在焚燒她的四肢百骸,讓她想要不顧一切。

“杜南煙,”薑氤貼著她的側頸啞聲低喃,“我能吸乾你,你知道嗎?”

“我知道,我相信你不會的。”杜南煙抬起手,竟然虛虛地將她擁住了,“對不起,讓你受委屈了。”

薑氤不知道她為什麼要這麼說。

今天發生的事情在薑氤身上其實稀鬆平常,不論是進入試煉場,還是被父母說教;不論是身受重傷,還是沒有一個人記住今天也是她的生日。

薑氤早就習慣了。

但是被她這樣擁抱住,用這樣溫和帶顫的聲音在耳邊輕聲低語,竟然讓薑氤的心也跟著顫了顫。

薑氤忽然重重一把將杜南煙推開。

然後整個人縮回角落裡,緊緊地貼著她那一側的車門。

“開車,”她啞聲道:“現在就回去!”

杜南煙打開車門,季姐正焦躁地在外麵踱步,見狀立刻湊過來查看她的脖子,見到沒有咬痕之後才鬆了口氣。

“沒事,季姐,你開車吧。”杜南煙說。

“真的不要緊嗎?”季姐隱晦地向車裡瞟了一眼,“大小姐,您要不要自己叫一輛車回去?”

“沒事。”杜南煙又重複了一遍。

季姐戰戰兢兢地跑去前座,一路上把車開得飛快,看起來應該是後悔出這趟車了,恨不得馬上就把她們送過去。

車子裡十分安靜,隻能聽見季姐壓抑不住的急躁呼吸聲。

杜南煙往旁邊看了一眼,薑氤整個蜷縮在角落裡,把她的外套死死裹在身上,看起來簡直想找個縫隙鑽進去。

杜南煙猶豫片刻,把衣袖挽起來,將左手伸過去。

“咬脖子確實不好,容易被人發現,咬胳膊吧?”

前排的季姐默不作聲地加了一腳油,車速霎時間又提了一檔。

薑氤這次看都沒看杜南煙。

她忽然把杜南煙的外套丟回她身上,然後打開了車窗。

夜晚的涼風呼嘯而入,杜南煙立刻明白薑氤要做什麼,她想伸手去拉她,但慢了一步。

薑氤從車窗攀出去,從車速接近每小時一百公裡的車上直接躍了下去,轉眼間就消失在她的視線中。

“大小姐?”季姐從後視鏡看到這一幕,嚇得手下一滑,車子在原地打了個詭異的急彎,差點撞到路邊的大樹。

“沒事……”杜南煙按下按鍵,車窗緩緩回升。

“麻煩送我去齊家吧,不用進老宅,去異種們住的地方就好。”沉默了一會,杜南煙說道。

————

杜南煙讓季姐遠遠地把車停在路邊,自己從後備箱拿出先前放進去的紙袋,下車步行穿過樹林。

這個時間,大多數住在這裡的變異種都已經回來了,普通人根本不敢靠近他們住的地方。

杜南煙走了一會就氣喘籲籲,夜色幽深,她的手機隻能照亮前麵的一小片地方,大片樹林都隱在黑暗之中。

風吹過樹林,發出沙沙的聲音,裡麵隱約包含著一些怪異的聲音,不遠不近地跟著她。

杜南煙搖搖頭,有些變異種還是這麼無聊。

她扶著樹乾歇了一會,然後就繼續往前走,臉頭都沒有回。

過了一會,跟著她的黑影似乎是覺得無趣,又悄無聲息地散去了。

杜南煙踏入變異種們住的小樓,一樓大廳聚集的異種們看見她,都露出驚訝的表情。

杜南煙說:“我是杜南煙,我找薑氤。”

齊家的變異種們大多沒見過她,但聽見是杜家人,都新奇地看著她。

其中幾個捕食者都對她露出血瞳和尖牙,這是它們的一點惡趣味。

但令它們失望的是,杜南煙姣好的麵容上沒有一絲害怕的表情。

“薑氤她應該還沒回來,”何嘉妍從人群裡麵擠過來,匆匆走到她麵前,“你……您要不先回去?”

“我去她的房間等她。”杜南煙說,頓了頓,又問:“可以嗎?”

何嘉妍神色複雜,簡直不敢想象這位看起來弱不禁風的大小姐竟然真有這麼大的膽子,隻身一個人就敢進入變異種的住處。

她聽薑氤說起過杜南煙,不敢讓她一個人留在眾多變異種的環伺之下,當下點頭道:“你跟我來吧。”

“謝謝。”杜南煙說。

她跟著何嘉妍上樓,身後的變異種們立刻小聲議論起來。

何嘉妍帶她進了房間,請她在客廳坐下,又去給她倒水。

杜南煙靜靜地看著何嘉妍的背影。

何嘉妍和薑氤是從同一個新人試煉場出來的,又分在同一個房間,關係一直不錯。

隻是前生薑氤喜歡上了蕭晴墨,何嘉妍卻覺得蕭晴墨根本不是真心的,隻是在利用她,兩人為此爭吵過好多次。

蕭晴墨知道以後,便跟薑氤說,何嘉妍是嫉妒她,存心破壞她們的關係。

薑氤聽了蕭晴墨的話,就跟何嘉妍逐漸疏遠了,最後到她死的時候,她們連話都不說了。

一個裝滿熱水的陶瓷杯子被放在桌子上,打斷了杜南煙的思緒。

“您先喝水吧,薑氤不知道什麼時候回來,要不我給她打個電話問問吧?”何嘉妍說。

“沒關係,我在這等她就好。”杜南煙頓了頓,“我能去薑氤的房間看看嗎?”

何嘉妍本來想拒絕,但轉念一想,杜南煙待在客廳並不安全,難保哪個膽大包天的變異種跑過來傷害她。

但薑氤的房間裡有她的氣味,而且薑氤是血統最高的捕食者,對其他異種多少都是有威懾作用的。

“那好吧,但是你彆亂翻啊,薑氤不喜歡彆人動她的東西。”何嘉妍叮囑她。

“放心,我知道的。”杜南煙說。

她端著何嘉妍倒的熱水,進了薑氤的房間。

僅僅在十幾天以前,這還是她前生的房間。

杜南煙把水杯放在桌上,靜靜地打量著房間裡曾經熟悉的一切。

門邊放著一個書桌,對麵是衣櫃,再旁邊就是一張寬闊的床鋪,上麵整齊地鋪著明黃色的床品。

床邊是兩扇玻璃推拉門,外麵連著一個小小的露台,露台上種著一些綠色的植物。

杜南煙走到露台上,看見木架上排著幾盆形狀各異的多肉。

啊,對了,這個時候的薑氤還隻能種活仙人掌類植物。

她忍不住輕輕勾了勾唇角,給幾盆缺水的植物澆了水,又回到房間裡,在書桌前麵坐下,擰亮了台燈。

薑氤從她那拿走的那本《福爾摩斯》端端正正地放在桌上,裡麵夾著一片平整的楓葉做書簽,薑氤已經看了四分之一,但書頁仍然平整乾淨,像新書一樣。

再往後,靠牆的地方擺著一個相框,裡麵是齊家的全家福。

齊宏和孫雅蘭笑容和煦地站在後邊,齊菲和薑氤並肩站在前麵。

齊宏的手搭在齊菲的肩膀上,孫雅蘭則將齊菲半摟在懷裡,齊菲笑容燦爛,薑氤卻半偏著頭,向往地看著他們。

“啪”地一聲,杜南煙把相框倒扣在桌上。

“找的什麼攝影師,拍的爛透了。”她低聲說。

薑氤不知道什麼時候回來,她乾脆打開那本書,就著薑氤看的地方繼續往下看。

夜色幽冥,薑氤回來的時候已是深夜,睡不著在樹林裡遊蕩的變異種們紛紛跟她打招呼,一臉看好戲的表情催她趕緊回去。

薑氤莫名其妙,懶得爬樓梯直接走窗戶翻進房間,剛落地就察覺到房間裡多了一道呼吸,還有淡淡的馨香。

她走進臥室,借著月光看見杜南煙趴在她的書桌上睡著了,翻了一半的書從她手中落下來,掉在她的腳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