薑小竽頭疼得厲害。
車子開到醫院,她立即下車。
裴和澤站在醫院大門口,展開雙臂,大吸一口空氣:“還是祖國母親好啊,母親的氣息就是不一樣,令人久久不能忘懷。”
薑小竽:“是挺難忘懷的,在這多吸兩口說不定喜提七天病假。”
“嘶,薑小竽你能不能說點吉利的,走走走,趕緊給我掛號看病去。”
裴和澤認識薑小竽是在高一,這女的完全長在他的審美點上,他軟硬兼施,偏生薑小竽軟硬不吃,費了好大一番功夫才跟她套熟關係。
總而言之,他們如今是非同一般能夠分享秘密的關係。
……
翌日,一中門口出現了一輛火紅色的跑車。
此事還要從薑小竽早上出門的時候說起。
這病來得快去得也快,她起來感覺燒退的差不多了,剛到地下車庫,就見裴和澤坐在車裡狂按喇叭,呲著個大燈晃她:“等啥呢,上車啊,妹妹~”
薑小竽全當沒聽見,抬腿跨坐上自己的車。
隻聽裴和澤打開車窗,露出一個賤賤的笑容:“還是上我的車吧薑妹妹,你這兩個車輪也該放放假了。”
聞言,薑小竽才感覺到異樣,下車一腳踹在隔壁的四驅門上:“你乾什麼了?”
“消消氣消消氣,給你車胎放個假。”
薑小竽一句國罵憋在嘴邊,咬牙道:“裴和澤你信不信下一個漏氣的就是你!”
“啊呀,怎麼都七點十分了,再不走早自習可都要結束了。”裴和澤看了一眼手機,驚叫道。
薑小竽磨了磨牙,開門上車。
……
班長眯起眼睛使勁眺望,彆的倒是沒看見,一眼就瞧見了薑小竽跟裴和澤兩人:“哎,那不是薑姐嗎!旁邊那個是……裴和澤?他怎麼回來了。”
顧屹白遠遠看到兩人從同一輛車上下來,一路上打打鬨鬨說說笑笑,隻問:“你也認識?”
“認識啊,我們班同學應該都認識,他高一的時候追薑姐追得人儘皆知,還上周一講話念過檢討……哎,不說了,薑姐上來了。”
薑小竽上樓,第一眼看到的就是倚在後門的人。
顧屹白定定看了她一眼,朝教室的反方向離開。
裴和澤吊兒郎當地跟在後麵:“我不在這兩年,一中變化還真是夠大哈,該不會是拉到哪個冤大頭投資商了。”
“除了薑建還能是誰。”
“喲,你爸啊?”
眼看著裴和澤要跟進教室,薑小竽突然轉過身:“你不是來看老師的嗎?”
“對啊,看看你們班老師唄。”
“教室裡沒你位置。”
“怎麼可能沒我位置,你後麵不就是我的專屬座位嗎,”裴和澤臉上笑嘻嘻的,“該不會我兩年沒來被人占了吧?真被占了也沒事兒,我隨便找個地方能蹲著的就行。”
“……”
裴和澤一進教室,就像回了自己家一樣,跟大家熱切地打招呼:“各位一班的同學們,好久不見啊。”
一班的人看到他,瞬間哄鬨一片。
“薑姐,你倆……”翟思文在兩人之間來回掃視,雙目放光,“舊情複燃?!”
“沒事少看點狗血漫畫。”
“怎麼回事怎麼回事,早自習開始了不知道嗎?還吵吵鬨鬨的。”班主任出現在教室門口,大聲道。
裴和澤自來熟地走上講台:“老王,兩年沒見怎麼頭發還稀疏了點啊,改明兒我給你寄點固本芝麻丸,你好好補補。”
“……裴和澤?你小子,什麼時候回來的?”班主任笑道,“班長,待會兒咱班的顧屹白同學有一個廣播講話,跟大家分享一下高三學習考試經驗,你組織一下班級紀律。”
“好的老師。”
“裴和澤,你跟我來辦公室。”
“不是吧老王,我都不是一中的了,還要聽辦公室訓話嗎?”
裴和澤跟班主任前後腳走,臨走前還騷包地朝教室獻了個飛吻:“待會兒見啊同學們~”
教室廣播很快傳來聲音:“大家好,今天早自習占用各位同學一點時間,跟大家分享一則喜訊。在本次市聯考中,我校同學取得了優異成績,進入全市前十名的共有七位同學來自我校,前一百名的共七十八位,其中高三一班顧屹白同學以728分居於全市第一。下麵有請顧屹白同學分享一下學習經驗。”
話筒裡傳來哢噠聲響。
薑小竽抬頭看了眼廣播,隨後從中傳來一道熟悉的人聲,嗓音低沉:“大家好,我是高三一班顧屹白,關於學習,老生常談的話在這裡不多說,每個人都有各自適合的學習方法……”
顧屹白從廣播室回教室,遇見了辦公室出來的裴和澤,對方朝他吹了聲口哨:“聽老王說你還是個學霸呢,聯考728,厲害啊,我就算是考兩次加起來都沒有這麼高。”
他看著對方那頭黃毛,眼神發冷:“薑小竽還有半年就高考了,不要影響她。”
“這你可就冤枉我了,我沒吵她,再說了,無論怎麼抓緊學習也要講個勞逸結合不是,天天就知道埋頭讀書,心態再好的人也得憋壞了,要我說啊,這應試教育的教學方式就是有問題,哎,你彆走啊,我還沒說完呢!”
兩人剛到教室後門口,就看到薑小竽急匆匆地往外趕。
看到他們,她三步並作兩步:“裴和澤,你的車鑰匙給我。”
裴和澤一邊掏口袋一邊問:“怎麼了,出啥事了,要去哪我送你啊。”
“廢話少說,把車鑰匙給我!”
“好好,你彆急,你要去哪我送你,這什麼眼神你彆瞪我,哥的車技你還信不過嗎,你還沒好全呢,我不可能讓你這個狀態開車的,走吧你不是趕時間嗎?”
顧屹白看著兩人交流,而後離開。期間他插不上一句話,她的眼中有焦慮,有不安,有裴和澤,獨獨沒有他。
……
裴和澤把車速開到最快。
薑小竽死死咬著下唇,甚至沒有意識到出血,腦中回想著電話裡的對話。
“薑小姐,沈小姐不見了!”
“什麼叫不見了?”
“護士查房的時候發現沈小姐不在病房,查了監控也沒有看到沈小姐的身影,就像憑空消失了一樣。”
兩人一路疾馳到醫院,薑小竽直奔監控室。
“有線索了嗎?”
“對不起薑小姐,我們還在儘力找。”
“一個大個活人能在眼皮子底下消失到哪去?!”薑小竽簡直氣到發暈,“病房裡檢查了嗎,有沒有留下字條之類的?”
“沒有,我們每個角落都找過了,沒有這樣的東西。”
“你們一旦有線索了就立刻給我打電話,”她對裴和澤說,“你跟我去其他地方。”
她想到幾個沈尚琪可能會去的地方,首先是齊大,也可能是清然或者音樂餐廳,又或者是海岸線,沈尚琪曾經有個願望,就是看海。
可不管是哪個地方,隻要跟她說,她都一定會帶她去,到底是什麼地方,她要瞞著所有人獨自前往……
薑小竽緊緊咬著指甲蓋,一時間思緒繁雜。
等等,獨自?
她怎麼會覺得是獨自,萬一是有人把沈尚琪帶走了?
林娜!
她猛地抬起頭,朝著醫院大門的方向看。
薑小竽不敢想象後果,腦中的弦緊緊繃直,雙手垂在身側微微顫抖,語無倫次道:“走,趕緊,現在就走!”
裴和澤按著她的雙肩:“小竽,你冷靜點,我帶你找,你彆怕,一定能找到的。”
林娜家,沒有。
清然酒吧,沒有。
音樂餐廳,沒有。
海岸線,也沒有。
齊大,更沒有她的進出校門記錄。
天色越來越暗,路燈亮起。
路邊,薑小竽重重踹了一腳護欄,就在此時,醫院的人打電話過來:“薑小姐,找到了找到了,沈小姐她回來了。”
“找到了?在哪找到的,怎麼回來的?她人怎麼樣,有沒有受傷?”
“是一個男生送回來的,沈小姐看上去沒什麼事。”
“誰?”
“就是那個高高瘦瘦白白淨淨的男生,好像說……姓顧?”
薑小竽微愣,顧屹白?
兩人一路趕到醫院的時候,沈尚琪已經被送回病房,幾個醫護人員在為她做檢查,顧屹白站在病房外等著。
薑小竽正要問顧屹白他怎麼會在這,又是在哪兒找到的沈尚琪,可是醫生恰好從裡麵出來,她張了張口,轉而問道:“人怎麼樣了,能進去看嗎?”
“目前沈小姐的情緒狀況一切正常,可以進去交流,但是時間最好不要超過一小時,還是要多加注意休息。”
“好。”
沈尚琪靠床坐著,對薑小竽露出一抹淺淺的笑意,麵色要比常人蒼白些許,燈光籠罩在她身上,形成一圈淡淡的光暈。
一看見她,薑小竽的眼眶瞬間發紅:“尚琪姐,你剛剛去哪了?”
沈尚琪向她招手,溫柔道:“小竽,過來。”
薑小竽三兩步坐到床邊,語氣中帶著點埋怨:“你還沒說你剛剛去哪兒了,彆想糊弄我,一聲不吭就走,我差點都要懷疑你是不是——”
聲音戛然而止,她不忍再說下去。
沈尚琪笑了下,抬手揉了揉她的臉:“彆生氣,下次告訴你。你放心,今天在路上我沒有犯病,我就是太悶了出去走走。對了,我在外麵遇到了一個很好看男生!”
“……”
“你們倆很像。”
像?
薑小竽任由沈尚琪摸她的臉,疑惑道:“哪裡像?”
她和顧屹白像?
沈尚琪沉吟片刻,想了想:“就是給人的感覺很像,我也說不上來,就覺得你們是一類人。”
薑小竽沒有吭聲。
“對了,今天你來得正巧,我有個東西要給你,”沈尚琪邊說著,邊從床底下摸出自己織的手套圍巾,緩緩展開它們,嘴上碎碎念著,“小竽,現在天氣冷了,出門在外要戴好手套,你的手很重要,一定要保護好它們。可惜我織得太慢,冬天都快過半了。”
沈尚琪選用的是橡皮粉,和薑小竽這個人不大相符,卻也意外的並不違和。
薑小竽很意外,小心翼翼地伸手摸了摸,麵料柔軟暖和,心底泛起陣陣暖意,小聲道:“謝謝尚琪姐,我很喜歡嗎,我會戴的。”
見她喜歡,沈尚琪放下了心。
她將圍巾給薑小竽試戴,輕聲說著一些沒說過的事:“我八歲那年,家裡有了一個妹妹,我的父母盼子心切,看她出生是個女孩兒,就把她丟給了同樣還隻是個孩子的我。她和你一樣,很頑皮……如果那年夏天沒有落水遇難,她現在應該跟你差不多大了。”
這是薑小竽第一次聽到她提起家事。
“我說這個,並不是把你當成誰的替代品,小竽,你填補了我對親情的空缺,我是真心把你當妹妹看的。”
薑小竽點點頭,她認真道:“尚琪姐,我沒有兄弟姐妹,但你對我而言就是家人。我希望你早日康複戰勝病魔,等你好起來,我帶你去吹海風,去看日落,帶你去最南邊看這個世界上最美的天際線。”
沈尚琪垂下手,眼神中閃過一絲不舍,她溫柔地笑了起來:“好。”
薑小竽走後,沈尚琪從枕下抽出一個精致的信封。
她緩緩展開信紙,上麵的字跡勁道:“李斯特國際鋼琴比賽,如果可以的話,我希望她能參加,她生而閃耀,不應當萎靡於此。”
她將信封重新收好,另外抽出一張空白信紙:“小竽,展信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