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次她笑的時候,眼睛總是帶著一種不自知的勾人感。
周圍的人倒吸一口涼氣。
“……”
顧屹白把薑小竽那份飯放在林娜麵前。
薑小竽滿意地點點頭,對眼前的人道:“吃吧,吃了我的飯,我們就算和好啦,學妹。”
林娜一動也不敢動。
“你不想跟我和好嗎?我還特意點了紅燒獅子頭呢。”
“不、不是……”林娜看著那份飯,聲音抖得厲害。
“那怎麼不吃?”
“……”
林娜咽了口唾沫,她應該不至於在這麼多人的地方,對她做些什麼吧……
“吃吧,吃完了我還有禮物要送給你。”
林娜頭低得很低,握筷的手不住地發抖,剛夾起飯菜就被抖落了。
薑小竽見狀,笑了聲:“學妹,年紀輕輕就得帕金森了嗎,要不要我幫你預約個醫生?”
聞言,周圍的人也都笑了。
林娜眼眶泛紅,臉幾乎要埋到餐盤裡,一邊掉眼淚一邊大口地扒飯。
忽然,她猛地丟下筷子,把剛吃的飯全都吐了出來。
她吐出來的飯全都被染上了血,裡麵夾雜著一塊銀色的刀片。
林娜死死捂著嘴:“……這不就是你想要的結果嗎?!”
方才的笑聲瞬間消音。
所有人都震驚地看著這一幕,顧屹白看到林娜嘴角流出的血也感到不可思議。
薑小竽奇怪道:“你在說什麼呀學妹,那份飯我可全程都沒有碰過,如果我真的想害你,我怎麼可能那麼傻,把這麼明顯的證據留下呢,給你下點藥對我來說更方便吧。”
林娜恨恨地瞪著她。
薑小竽聳了下肩:“不過對於你受傷的事,我還是感到很遺憾。”
她從腳邊拿起精致的袋子,放到桌上:“學妹,這是紀念我們和好第一天的禮物,希望你能喜歡。”薑小竽懶洋洋地站起身。
回到教學樓,正要轉彎從後門進教室的時候,顧屹白忽然拉住她。
薑小竽掀起眼皮,看他一眼:“做什麼。”
顧屹白抿唇:“去天台。”
“我不想去。”
“薑小竽,我們聊聊。”
“天台太陽太大,我不想曬。”
“我去教室拿傘。”
“不想走。”
“……我抱你上去。”
薑小竽嗤笑:“想得倒美。”
她伸了個懶腰,跟沒骨頭似的,不緊不慢地往樓上走。
顧屹白關上天台門,確定四下無人後才開始問她:“那份飯是怎麼回事?”
薑小竽看他一眼,那眼神像在看傻逼:“我隻是送她一個禮物而已,怎麼了,我不能送?”
顧屹白有點著急:“你知道我說的不是這個,薑小竽,你回答一下我的問題行嗎?”
林娜在眾目睽睽之下流了這麼多血,並且薑小竽還跟林娜有所接觸,就算他相信她,旁人也不一定會信。
他怕薑小竽做出不可挽回的事情。
“我怎麼知道發生了什麼事,她自己吐血跟我有什麼關係?顧屹白,你也懷疑我,覺得我做手腳了是嗎?”
“我不是這個意思,如果真的有問題,我會幫你一起解決。”
薑小竽盯著他,忽然道:“顧屹白,我突然發現你也很適合做警察。”
顧屹白皺了下眉,不知道她怎麼得到的這個結論。
薑小竽一把推開他,走出傘的遮陽範圍。
她拉著天台上的欄杆,閉眸感受著迎麵的風,無謂地笑了笑:“你這樣,讓我想起了當初被押到警察局裡審問的時候,那個人也是像你現在這樣。”
她回憶了下,學著那個人說話的樣子,正聲道:“薑小竽,今年的市中考狀元,是吧?”
“薑同學,請配合警方工作。”
“薑小竽,你知不知道你的行為已經觸犯到刑法,現在是我在問你,你的義務是回答我的問題不是反問。”
薑小竽睜開眼,一雙桃花眼中滿是諷刺:“顧警官,你想問我什麼呢?我從頭到尾都沒碰過那份飯,又能做什麼手腳呢,難不成她自己咬傷了也要怪我頭上嗎?”
“……”
顧屹白沉默了兩三秒,擰著眉頭:“薑薑,他們做錯的事,會有法律替我們懲罰他們,他們不值得你用這種同歸於儘賠上自己的方式。”
“沒試過怎麼知道值不值得。”薑小竽散漫道。
“你想報複她大可以通過彆的途徑,何況她的行為影響惡劣,學校會有懲罰,要相信法律會——”
“所以她被開除了嗎?”薑小竽歪頭看他,替他回答,笑意有些諷刺,“沒有,她還好好地留在這裡,還有李武亮他們,他們被法律製裁了嗎,償命了嗎,沒有。是,沈尚琪是還活著,她活在兩年前的噩夢裡,活在暗無天日的肮臟角落,那些人在無形中殺死了她,可簡簡單單三五年就此抵消,這也叫公平嗎?”
薑小竽朝他走近一步,抬手觸碰到他胸口的位置,那裡有個猙獰的刀疤:“還有你,顧屹白,你真的相信法律嗎?”
她抬頭望向他,輕聲低喃:“法律不過是人類道德的最低底線,你如果相信法律,這道疤痕又是怎麼來的,對方受到懲罰了嗎?”
“可是薑薑,明明這麼做也會讓你不開心,你自己也不喜歡這樣,不是嗎?”
薑小竽厭煩道:“顧屹白,你是不是覺得自己很了解我?你是聖母我不是,上周就跟你說過,不想做就滾,彆礙著我。”
兩人不歡而散,這幾天周遭的氛圍降至冰點,連帶著整個一班的氣氛都凝重起來。
翟思文尤其心碎,她磕的CP已經BE了。
……
周六,薑小竽給沈尚琪定製的鋼琴送到了。
她接完電話,拿起車鑰匙準備出門,轉頭看到了站著她家門口走廊上的人。
顧屹白穿了件白色連帽衛衣和灰色運動褲,斜挎了個黑色的背包,不知道裝了什麼,看起來還挺沉。
薑小竽當沒看到,從他身側擦肩而過,正要按電梯,被一隻手臂擋住。
她抬步往樓梯方向走,顧屹白側身擋住。
“……”
薑小竽來了火氣,一拳過去:“你到底想乾什麼?!”
顧屹白握住她的手,順著她的方向卸了力,把她整個人拉過去:“你要去哪?”
薑小竽脾氣大,加上現在沈尚琪狀況不好,他很擔心她會做出偏激的事。
他放軟了語氣:“薑薑,無論什麼我都陪你,我想了一下之前說的話確實有不對的地方,我不是不相信你,我隻是擔心,對不起,你彆生我氣。”
薑小竽冷笑了聲。
他低頭:“我是真心來道歉的。”
薑小竽諷刺道:“你少給我裝出一副可憐樣,我去殺人放火你也陪嗎?!”
以前真的是瞎了,居然沒看出來眼前這個人這麼會扮豬吃虎。
顧屹白看了她一會兒:“嗯,總不能真的讓你做傻事,你從小就喜歡自由。”
他沒頭沒尾的一句話,偏偏她聽明白了。
如果她要去做什麼危險的事情,他願意以犧牲自己為代價換取她的自由。
薑小竽偏過頭:“你想多了,我沒蠢到這個地步。”
顧屹白沉默地看著她。
薑小竽揮開他的手:“隨你的便,你想跟就跟,但彆礙我事。”
顧屹白:“好。”
他跟在她身後,電梯數字不斷跳動,最後停止在這一樓層。
薑小竽背對著他,平靜開口:“顧屹白,你知道的吧,我不喜歡你。”
電梯內靜謐一瞬。
良久,顧屹白緩緩出聲:“嗯,我知道,隻是朋友。”
她都說過好幾遍了。
……
每周六看沈尚琪是她的固定行程。
今天天氣不錯,陽光透過玻璃撒了滿地。
上回答應了要教她彈琴。
薑小竽抱著新買的向日葵進門,進去之前又警告性地看了顧屹白一眼,後者無奈笑笑。
病房裡,沈尚琪難得一見的興致勃勃,坐在鋼琴前朝她招了招手:“小竽,快過來。”
薑小竽把花盆裡的向日葵換掉,將枯敗的那幾支收拾好,才走過去。
她坐在沈尚琪身側,翻開琴譜。
這些曲譜對她來說都是刻在骨子裡的東西,即便不看也知道下個音符是什麼。
“想學哪首?”
“嗯……月光奏鳴曲吧,以前你第一次彈的就是那首。”
“好。”
薑小竽像教零基礎學員一樣,從最簡單的音節指法講起,帶著沈尚琪慢慢試彈了一個章節。
病房裡是純粹的白,無論是牆、床還是鋼琴。
甚至連病人都是如此的蒼白無力。
窗戶開了點透氣的縫隙,溫暖的風吹進來,潔白的窗簾掀起陣陣波瀾,輕柔地拂過鋼琴琴身。
鋼琴聲逐漸從兩道變成一道,不知道什麼時候起沈尚琪停下了。
直到薑小竽彈完最後一個音節,她彎著眼,笑意溫柔:“小竽彈琴的樣子真好看。”
“……”
薑小竽微微發怔,看著自己的手。
她居然,完整地彈了一首曲子。
沒有錯音,沒有漏拍,沒有半途中斷。
外麵的護士來敲門提醒:“薑小姐,今天時間差不多了,沈小姐需要休息了。”
沈尚琪朝她揮手:“好了,你走吧小竽,下周記得還要來教我彈琴。”
薑小竽張了張唇:“嗯。”
顧屹白等在病房外,鋼琴聲響起的時候,想起有幾次去秦家找薑小竽的時候,家裡的阿姨時常說小小姐在琴房上課,讓他在樓下多等一會兒。
她偶爾會向他吐槽,自己其實並不喜歡彈鋼琴,有時候沉浸在一段音樂裡,會讓她有種情緒被掌控的虛無縹緲的感覺。因此,比起鋼琴她更喜歡武術,她喜歡這種一切在自己掌控中的實際感。
但她彈琴的時候,有一種彆樣的魅力。
她所說的虛無縹緲,大概是天賦使然,能讓她和音樂的情緒產生共鳴。
兩人離開後,李老太太帶著幾個醫生來到病房,給沈尚琪做了一下檢查。
離開前,李老太太從口袋取出一封信交給她。
沈尚琪朝她道謝。
說來奇怪,最初她們給沈尚琪的精神診斷是非常消極的,但那天晚上有一個男人聯係到他。
對方希望他能幫忙和沈尚琪搭一下線。
同時,他又擔心自己會影響到沈尚琪的狀況,看得出來是個很有教養的年輕人,於是折中選擇了寫信的方式。
沈尚琪在看完第一封信之後,竟然開始主動配合他們的治療,整體態度上也更加積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