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竽，你這幾天去哪兒了，我都沒見到你。”
“最近有點事。”
沈尚琪點頭，沒繼續多問：“小竽，你現在還有彈琴嗎？”
薑小竽頓住動作。
這兩年，她們誰都沒有提過這個話題。
兩人如同達成默認，要和過去的一切斬斷聯係。
良久，她搖搖頭：“沒有，我不喜歡鋼琴。”
沈尚琪轉過頭來看她，像長姐那般教訓道：“小竽，不可以撒謊。”
“……”
薑小竽低著頭：“沒有騙你，我本來就不喜歡彈琴，而且我也彈不好。”
沈尚琪看了她一會兒，忽然道：“我想要一架鋼琴，想放在病房裡，小竽，你可以再教我一次嗎？”
沈尚琪看著自己的手指，緩緩動了動：“這兩年沒有彈，都不知道還剩多少。”
薑小竽沉默了會兒。
沈尚琪住院以來，從沒有向她要過任何東西，甚至連手機都不用。
這是第一次，明確地提出想要什麼。
最後她答應道：“如果你想的話，我可以教你，但我也很久沒彈了。”
“嗯，”沈尚琪彎了彎眼，“鋼琴我要白色的哦。”
“好。”
白色一向適合沈尚琪。
薑小竽直接買了台施坦威。
……
周一早上，學生陸陸續續地從食堂趕到教室。
顧屹白在樓梯口被翟思文慌慌張張地攔下：“顧顧、顧同學！出事兒了，有人在走廊宣傳欄上貼了薑姐的照片。”
顧屹白皺了下眉：“什麼照片？”
他跟翟思文跑到走廊去看。
走廊上的宣傳欄外此刻圍滿了人，裡三層外三層，他們擠都擠不進去。
顧屹白憑借身高優勢和良好的視力，遠遠看清了照片上的身影。
薑小竽站在路麵上，旁邊是市精神病院的牌子，還有她在醫院走廊的照片。
一張又一張，照片貼滿了整個宣傳窗。
“我天，一班的薑小竽原來精神有問題啊，怪不得呢，我說她怎麼那麼瘋。”
“我聽說她前陣子還去高一，當場把彆人手機砸了，有精神病的話那就可以理解了。”
“可是精神有問題的人怎麼還能來上學啊，不應該開除嗎，萬一她那天發瘋，傷害到我們了怎麼辦，這種瘋起來了還能認得出人嗎，到時候出事了誰負責？”
“噓！你知不知道我們現在在的這個新校區，半個學校都是薑小竽她爸投資建的，學校不可能開除她的。”
顧屹白怔了兩秒，眸底劃過陰霾，隨即問翟思文：“你去看看彆的樓層有沒有照片，全部撕下來。”
“對對對，去撕下來先。”
他自己撥開人群擠進去，一把將照片全部扯下。
還有人想阻止他：“哎哎，你乾嘛呀。”
顧屹白擋住宣傳窗，冷聲道：“這些偷拍的照片屬於他人隱私，貼照片的人未經他人允許，私自曝光他人照片，造成嚴重影響後果，就要做好承擔相應法律責任的心理準備，你們沒有事實依據，僅憑幾張不知真實度的照片就四處散播謠言——”
話沒說完，留了一段空白給他們自行想象，大部分人都被嚇到，紛紛低頭離開。
顧屹白撕完剩下的照片，往樓上跑去。
五樓走廊沒什麼人，宣傳窗前也是乾乾淨淨的一片，玻璃上隻剩一些膠痕。
許司光洗完手從廁所出來，看到顧屹白，提醒道：“同學，馬上要晨間廣播講話了，快點回教室吧。”
顧屹白看了他一眼：“貼在這裡的照片呢。”
“哦，你在找這個啊。” 許司光恍然，他從口袋拿出一疊照片，“被我撕掉了。”
“給我。”
“這不好吧。”
“這不是你的照片。”顧屹白語氣涼涼。
“我知道這不是我的，但這是校內發生的事情不是嗎，”許司光偏頭看了一眼照片，溫和道，“要給也應該是你給我，我媽媽是教導主任，我比你更合適交給她。”
“難道不應該把照片交給被偷拍的本人嗎？”
兩人互不退讓，爭執之際，廣播講話時間到了。
“喂喂，各位同學，請回到教室，周一講話馬上開始，請各位同學回到教室，周一講話馬上開始，各班班主任組織好教室紀律——”
校內喇叭響起一陣尖銳刺耳的聲音，隨即傳來一個女人的聲音。
“小竽，你怎麼了，是哪裡不舒服嗎？”
“李老師，我記得您之前是學心理學的。”
廣播裡的明顯是薑小竽和醫務室老師的聲音，教學樓上下樓層傳來嘩然的聲音，不少人剛剛都看到了被貼在宣傳窗的照片。
在廣播室準備講話的老師氣急：“這個廣播怎麼回事，從哪裡出來的聲音，廣播社社長呢？！關了！馬上給我關了！”
然而校內喇叭中的對話還在繼續——
李老師聲音溫婉：“是的，小竽，不管有什麼問題都可以跟老師講，在你們這個年齡段的學生有心理問題，是很正常普遍的現象，所以不用覺得不好意思跟老師講。”
薑小竽猶豫了一會兒：“李老師，我這邊的問題可能很複雜，而且比較嚴重，具體情況一時半會兒可能也說不清楚，我也不是不信任老師您，我也谘詢過相關醫院專家，所以想問下您有沒有認識的心理醫學界的更權威醫生。”
如果說剛剛的照片有可能是造假合成的，可是現在連錄音都有了……如果不是真的，誰會沒事乾去弄這麼大一出，冒著被學校開除的風險給薑小竽潑臟水啊，又不是沒聽過她在學校的名聲。
錄音被人設置了循環播放，各個教室都炸起了鍋，各班班主任一時間都控製不住狀況。
顧屹白和許司光顯然沒想到還會有這出，表情都很意外，尤其是顧屹白，平靜的臉上浮現一抹狠戾之色。
許司光看向他。
顧屹白聲線平穩地開口：“先把照片撕掉，再把人找出來，廣播錄音肯定是要提前準備的，能進廣播室的鑰匙隻有社長和負責老師有，你知道廣播社社長是誰嗎？”
許司光皺起眉：“我知道，但你打算自己調查去把人找出來？這種事情學校是不會讓學生參與的，再說了——”
顧屹白打斷道：“你告訴我是誰就行。”
許司光語塞半晌：“高一三班的，林娜。”
顧屹白轉身下樓。
許司光追了上去：“等等，我跟你一起去。”
宣傳欄一層一個，翟思文剛撕完三樓的，就聽到了廣播裡傳來的對話聲。
薑姐的聲音辨識度特彆高，她一聽就能認出來。
翟思文把手上照片全撕了，簡直氣得牙癢癢，到底是哪個小賤人居然敢乾出這種事，最好不要被她抓到，不然她反手就是一個大嘴巴子打上去。
三個人往廣播室所在的行政樓跑去，正好在廣播室門口碰到從校醫室趕來的李老師。
“李老師！那個廣播是怎麼回事啊？”翟思文最先憋不住，一看到人就問。
“我目前也還不清楚，小竽來找我的時候是上課時間，當時明明沒人進來啊。”李老師很是自責。
“李老師，你再想想，會不會有人在醫務室裡放了錄音筆之類的，或者就在醫務室休息，但是被簾子擋住了。”
“……你這麼一說好像確實是有個學生，”李老師擰著眉頭回想，“但應該不會吧，那個女生她身體不舒服，我給她掛了瓶葡萄糖，讓她在醫務室休息一會兒。”
“李老師，你還記得是誰嗎？”
李老師點點頭：“是個高一的女孩子，人特彆瘦，我記得她也是從初中部升上來的，之前還經常來醫務室，叫林娜。”
顧屹白皺了皺眉。
第二次聽到這個名字了。
一個巧合叫巧合，兩個巧合碰到一起就不一定了。
廣播室的門被人從裡麵打開，被外麵烏泱泱的幾個人嚇了一跳：“你們這麼多人站在這乾什麼，學生不回去好好上課來這裡乾嘛。”
這位老師認出了許司光，便開口道：“司光，趕緊帶著你的同學回教室去。”
許司光先是朝人和氣地笑了笑：“王老師，我想問一下剛剛的廣播是怎麼回事，其中涉及到我們的一位同學，平白無故和校醫對話的隱私被人曝光，學校總得給人一個交代，我們才好回去吧。”
“我現在也還不知道，等弄清楚了會通知你們的，你們現在杵在這裡也幫不上什麼忙，不如先回去，安慰安慰那位同學，讓她不要太受影響。”
校方知道涉事人裡有薑小竽，隻想快點解決寧事息人。
顧屹白沒動。
另一位行政樓辦事處的老師趕過來：“王老師，三班的班主任說林同學已經請假一周了，今天也沒來學校。”
“那就去查監控。”
兩人抬步去監控室。
王老師停了一下，轉身看向顧屹白：“這位同學，你不要跟著我們，你現在該做的是回教室學習！”
顧屹白：“與其用兩小時進行低效率的學習，不如在兩小時之內查清楚事情的前因後果，平息所有人的好奇心能更好地發揮時間價值。”
聽到學生的反駁，王老師怒道：“你成績很好嗎？！多少人在高三這一年爭分奪秒地學習，這兩小時你說不要就不要了，你這樣的學習態度影響到周圍的同學，就是在變相拉低一中的平均分，拉低我們的重本率！”
翟思文在旁邊嘴角抽了抽，原本想要解釋的話已經到了嘴邊硬生生又噎回去了。
顧屹白看了他一會兒，道：“王老師，我是高三一班的顧屹白，市期中統考722分暫列第一，可以允許我浪費寶貴的兩小時和你們一起查看監控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