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薑小竽一路騎車到舊城區。
這塊區域還沒有改造,像是被遺忘的土地,大片的房子老而破舊。
她拿著林醫生給的地址找,終於在一個拐角後看到了紙條上寫的藍色鐵門。
她翻身下車,敲了敲門。
“誰啊?”屋內傳來一個女人的聲音。
“我找林娜。”
女人從屋內走出來,問道:“你是……娜娜的同學嗎?來看望娜娜的是吧,她這幾天不太舒服,請假在家休息,同學你先進來坐吧,我去叫娜娜起床。”
林母出來開門。
薑小竽看了林母一眼,估計是生活壓力所致,女人的臉上有幾條明顯的皺紋,但仍然可以看出年輕時的風貌。
她觀察了一下四周環境,沒有坐下。
房子麵積非常窄小,但收拾得挺乾淨。
老舊的電視上放著一張照片,是林娜和她媽媽的合照,房子裡沒有男人的痕跡,門口也隻有女式鞋。
林母給她倒了杯水,去樓上房間,敲了敲房門:“娜娜,起床了嗎,你有同學來我們家了,人家特意來看望你,快起來下去陪陪你同學。”
房間內沒有人回應。
林母又敲了敲門:“娜娜,你起床沒?你的同學來啦。”
還是沒有聲音。
林母奇怪地推門而入,發現房間裡沒有人。
“這孩子,這孩子跑去哪兒了,怎麼不打聲招呼就出去了……”
林母心裡一緊,匆匆下樓。
“不好意思同學,我女兒她不知道去哪兒了,明明早上吃完早飯說還困想回屋睡會兒的,怎麼人就不見了,我給她先打個電話。”
“嗯,麻煩您聯係一下,我有事找她,如果她一時半會兒回不來,那您就說,我姓薑。”
林母聽到這個姓氏的時候頓了一下,又仔細看了看薑小竽的長相,聯想到最近林娜支支吾吾的行為,心下忽然浮現出一種極為荒謬的猜想。
“……同學,阿姨能不能問一下,你的姓氏具體是哪個字?”
“蔥薑蒜的薑。”
女人看著薑小竽那張明豔的臉,耳邊響起了轟鳴聲。
她懷疑是林娜的一時衝動惹到了薑小竽,現在人家找到她們住的地方,找上門來了。
林母的聲音有些不穩:“……你是不是叫薑小竽?”
這倒是讓薑小竽有些驚訝,居然知道她名字,挑了下眉問:“林娜這也跟你說?”
林母張了張口,連連搖頭道:“不是,不是……”
“你,你找娜娜,是有什麼事?”林母說著,額上冷汗不住地往外冒。
她知道薑小竽這個人。
她從薑建口中聽說過他這個女兒,是一個能把街頭混混打進醫院的女孩子,連薑建對自己女兒的評價也是:跟瘋子沒什麼區彆。
薑小竽顯然發現了林母後退的動作,仍然沒動,一副懶洋洋的樣子:“阿姨,我是找她,不是找你,什麼事也沒必要跟你說吧,你的女兒不見了,不趕緊打電話找嗎?”
她向來不在乎自己的名聲,林母怎麼想她的她都無所謂,人應該為自己的行為付出代價,林娜她是一定要找到的。
既然敢給沈尚琪送刀片,她就能讓她以後見到刀片都繞著走。
薑小竽朝人笑了下:“阿姨,彆讓我催你啊,我不找你,隻找林娜。”
她現在心情不太好。
“……”
林母握著手機,指尖不住地顫,想要報警。
薑建是個沒有心的怪物,他生的女兒也是個小瘋子。
“我隻是想找她問點事,阿姨。”
“你要是想傷害我女兒,我、我是不會讓你得逞的,我會保護她,就算豁出我這條命,我也不會讓你傷害她。”林母顫聲道。
“如果她沒有做錯事,我為什麼要傷害她?我又不是那種蠻不講理的人,”小竽向前一步,她就不由自主地後退一步,“還是說,其實阿姨你也知道你女兒做了哪些不該做的事?”
“娜娜是個善良的好孩子,她從小就有分寸,她不會做不該做的事。”
薑小竽停下站直:“是嗎?”
藍色鐵門被人從外麵推開,少女穿著齊川一中的校服從外麵猛地跑進來,擋在林母的麵前:“你為什麼來我家,你要對我媽媽做什麼?!”
林娜比薑小竽矮了大半個頭,薑小竽看她的時候幾乎都是俯視,她第一次見這個女孩子。
真好,母慈女孝。
薑小竽看了一眼林母,平靜地道:“你確定要在你媽麵前說?”
林娜抿唇。
林母慌張地拉住林娜:“娜娜,娜娜!你做了什麼啊?”
林娜沒有作聲。
薑小竽瞥了一眼,替她回答:“當然是一些不能讓您知道的事了。放心吧阿姨,你女兒回來的時候不會缺胳膊斷腿,我還沒打過女的。”
她要是真想教訓什麼人,林家母女根本攔不住她。
薑小竽把林娜帶到一個廢舊工廠,這塊地是準備拆除改造的。
舊城區彆的沒有,這種地方特彆好找。
沒人,沒監控。
林娜完全沒想到會這麼突然見到薑小竽,臉色白得厲害,四肢更是僵硬。
薑小竽隨便找了個斷了半截的水泥墩坐著:“我問,你答。”
“……”
“第一個問題,沈尚琪的刀片是不是你放的。”
林娜沒想到她問的會是這個,居然不是和學校相關的,不知道為什麼她忽然有點想笑,沒想到那個精神病病人對她這麼重要。
既然薑小竽都說了不會讓她缺胳膊少腿地回去,她難道還能在這裡把她逼瘋不成?
林娜內心升起一種報複的快感,直接承認了:“是。”
薑小竽眸色冷了些,指節緊握:“第二個,你認識我,還是認識沈尚琪?”
林娜想了想:“認識你,如果不是你我也不會知道沈尚琪這個人,所以是你害了她。”
薑小竽聽得荒謬,短促地笑了下:“你這種邏輯能力怎麼上的一中。”
林娜眨了眨眼:“你不也上了嗎?你怎麼上的,我就是怎麼上的,你能有薑叔叔投資一中,薑叔叔同樣也可以幫助我上一中,不是嗎?”
薑小竽沒想到她還認識薑建:“薑建跟你什麼關係?”
林娜故作驚訝道:“您不知道嗎?”
薑小竽不語。
能跟薑建扯上關係的原因無非就那麼兩種,錢和女人。
林娜最討厭薑小竽這幅高高在上誰都瞧不起的樣子,表情有些扭曲,繼續刺激她:“我媽媽給你爸爸做過情人呀,就在你讀初中那三年,你見不到薑叔叔的每個夜晚,薑叔叔一直和我們住在一起。”
薑小竽對薑建的遍地情人已經免疫了,前幾天還在醫院見到一個懷孕的,林娜這套對她毫無攻擊力。
隻是她不理解:“你是說,薑建在你家住了三年?”
薑建生性奢淫,林家的條件並不算好,一樓全部麵積還沒有她家客廳大,也虧得薑建能忍得下去,一住就住三年。
看來曾經是真愛啊。
反倒是林娜被她的嫌棄刺激到了:“薑叔叔也給我們買了房子,但這裡才是真正的家,是有我們共同回憶的地方!”
薑小竽看著她表演對父親的愛。
以她和薑建的關係,實在沒辦法感同身受。
薑建對他的情人們倒是都挺大方的,出手就是一套房,林娜她媽多半是被這個糟心女兒拖累,不然應該還能在薑建那多撈點好處。
在那地方住了三年,薑建估計也忍到極限了。
薑小竽順了一下:“就是因為薑建拋棄了你們母女,連帶著恨我,所以你去沈尚琪那放刀片?”
林娜恨恨地瞪著她,大吼道:“難道我不該恨嗎?!我爸爸剛剛去世,媽媽出去找工作處處碰壁,家裡斷了經濟來源,我媽媽為我的學費急得發愁,薑叔叔說能解決我們的所有問題。”
林娜說著說著就哭了起來:“直到你出事那年,薑叔叔找了很多關係,托了很多人脈,我開始想著,或許我媽媽的選擇也沒有錯,一個有能力的丈夫和爸爸好像也沒什麼不好的,可是一個月後,他就從我們的生活裡徹底消失了,你說我不該恨你嗎?如果沒有你那場意外,薑叔叔就不會走,我不恨你的話,又該恨誰?我隻是想要一個完整的家,我本來都已經擁有了……我有什麼錯?!”
林娜說到後麵越來越聲嘶力竭。
薑小竽聽完,忽而笑了下。
簡直荒唐。
她微微彎腰,俯低身形:“你給我聽好,不管你想認薑建做親爹也好,乾爹也罷,都跟我沒關係,你今天就算把刀片放薑建酒杯裡讓他吞了,把他殺了,甚至對我下手我都不會這麼生氣,可你偏偏,動了一個最不該動的人啊。”
林娜看到她眸底的陰冷,下意識後縮了一下。
薑小竽歪頭看她:“放心,我不會讓你缺胳膊少腿,但你也提前做點心理準備,我不是好人,也不在乎什麼名聲。”
……
薑小竽回到醫院,聽了院方對所有涉事人員的處理決定後才去看望沈尚琪。
有了李老太太參與治療,沈尚琪這兩天的精神狀態比先前好一些。
“尚琪姐。”
薑小竽坐在病床旁邊,從水果籃裡拿了個橘子剝皮。
沈尚琪瘦得厲害,顴骨突出,臉頰兩側肉眼可見的凹陷,一見到她便笑了笑。
像一朵枝頭枯敗的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