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條魚(1 / 1)

薑小竽不自然地抿抿唇,彆過臉去,摸摸肚子:“我有點餓了。”

她不願意多說的事情,顧屹白自然不會多問,提議道:“吃麵麼?”

“都行。”

顧屹白起身,開了廚房的小燈,打開冰箱找了點食材。

薑小竽盤腿坐在沙發上,在黑暗中窩成一團,看向光影的方向微微出神。

顧屹白找了圍裙穿上,回頭問:“有忌口嗎?

薑小竽:“不吃薑。”

家裡能用的食材並不多,顧屹白做了一碗簡單的西紅柿雞蛋麵,撒了一圈蔥花。

因為她不想開燈,隻好點了一支小小的香薰蠟燭,碗裡的騰騰霧氣在昏暗的光線下緩緩升起,薑小竽慢吞吞地吃著麵。

“你這麼晚不回去沒事嗎?”

“沒事,你安心吃。”

薑小竽嚼了兩口麵:“哦。”

等薑小竽吃完麵,顧屹白收拾好廚房,已經淩晨一點了。

顧屹白站在門外:“我走了,你早點休息。”

室內一片黑暗,而走廊徹夜明亮。

顧屹白逆光站著,薑小竽抬頭看他,他的黑眸宛如一潭沉墨,皮膚白皙得比大多數女生都白,鼻梁高挺,下顎線棱角分明。

薑小竽發怔地想,其實翟思文說的沒錯,顧屹白確實長得很好看。

顧屹白朝電梯方向走的時候,薑小竽忽然鬼使神差地拉住他:“喂,你今晚要不要住這兒?”

顧屹白頓下腳步。

“已經很晚了,反正還有空房間。”

他意味深長地看她一眼,緩緩開口:“渣男第一準則是要欲擒故縱,麵對誘惑要收放自如,所以我明天再過來。”

“?”

“你不是說喜歡渣男嗎,我學習了一下。”

“你有病啊。”薑小竽嘴角一抽。

愛住不住,不住拉倒,突然莫名其妙的說什麼胡話。

“行了,趕緊走吧。”薑小竽麵不改色地關門。

……

她的抗壓素質一直很強。

沈尚琪的病情已經在她心上壓了兩年多,如今得到了李老太太的結論,雖然一時間難以接受,但她絕對不會放棄治療沈尚琪的病,國內不行就去國外。

就算真的好不了了,她也有足夠的錢可以照顧沈尚琪一輩子。

薑小竽躺在一片黑暗中,纖細白皙的手臂擋在眼前,腦海閃過很多畫麵,沈尚琪躺在冰冷的病房、那間讓人沉悶的辦公室、回家時一閃而過的路景,最後停留在顧屹白係著圍裙煮麵的背影,帶著人間煙火氣。

薑小竽發了一會兒呆。

“……”

“啊啊啊!”

她居然,居然還在顧屹白麵前哭了。

以前隻有顧屹白哭的份,她什麼時候在人前哭過。

她一定是瘋了,越想越覺得丟臉,抱著被子在床上滾了兩圈,最後一個鯉魚打滾起身。

“都怪顧山乞這個大胖子!”薑小竽暗罵了句。

本以為會失眠,卻不想一夜無夢,第二天是被門鈴聲吵醒的。

顧屹白在門外等了十幾分鐘,薑小竽才慢吞吞過來開門,揉著紅腫又惺忪的眼睛。

“你這麼早乾嘛……”薑小竽的聲音有些沙啞,睡衣淩亂鬆垮,邊打哈欠邊側身讓人進來。

顧屹白手上提著小籠包和餛飩,微微彆過臉去,掩唇道:“你穿好衣服再出來。”

薑小竽不以為意地揉揉頭發,及拉著拖鞋往室內走。

她回房間換了身衣服,再出來的時候就看到顧屹白在客廳桌上放了厚厚的一疊書,旁邊是一遝試卷,放得很規整,薑小竽隱約看到了高一的時候用的書。

“……這是做什麼?”

客廳拉開了窗簾一室明亮,暖陽傾灑在顧屹白的身上,給他整個人籠上了一層金光,下顎的棱角都變得柔軟幾分。

見薑小竽從房間走出來,顧屹白朝人招了招手:“先過來吃飯。”

“哦。”

薑小竽抬腿就要往顧屹白的方向走去。

不對啊,她現在乾嘛這麼聽他的話??

……

薑小竽咬著筆頭,煩躁地看著麵前的這疊卷子,她已經做了一上午了。

美其名曰:摸底考。

薑小竽有一搭沒一搭地找話題聊天:“顧屹白,你上次的物理決賽出成績了嗎?”

“嗯。”

“考了多少?”

顧屹白看她一眼,隻道:“沒考好。”

聞言,薑小竽像是抓到了什麼把柄,一臉新奇道:“你也會有沒考好的時候?!”

“當然,我也隻是個普通人。”

“你昨天不還說要做渣男嗎,普通人是做不了渣男的。”

“……”

顧屹白拿筆點了一下她的額頭,戳出一個淺淺的紅印:“抓緊做題,還有半小時交卷。”

“……”

薑小竽撇了下唇。

顧屹白撐著頭微側,看向旁邊趴在桌上,正蹙著眉悶頭寫題的人,肘下是一疊字跡龍飛鳳舞的草稿紙。

他說她基礎太差,光靠學校裡那點幫扶小組的時間不夠,但她現在完全沒心思做題。

薑小竽忍著最後一丁點耐性,也不管對不對,總之終於寫完了最後一大題,把筆霸氣地往桌上一拍,手邊的試卷往前一推,就靠在了身後的椅背上,眉宇間儘是不耐煩。

顧屹白之前批過薑小竽做的試卷,對她的水平心裡多少有點數,不過看完她今天做的試卷之後,對她的基礎還是有點一言難儘,她的英語倒是出奇的好。

“……”

薑小竽見他有些木然的表情,挑了個眉:“還有救嗎?”

“嗯……我會儘量救的。”

顧屹白把批完的卷子放在兩人麵前,他之前就對她的水平心裡有點數。

薑小竽寫了一下午的題,現在連筆都不想碰一下,懶懶靠在沙發上玩遊戲,手機裡的遊戲角色已經死得不能再死了,她憤憤地把手機丟在地上。

顧屹白看到她這個小孩子一樣賭氣的動作,搖頭笑了下。

手機剛被主人冷漠地丟棄,就震動起來,極力引起主人的注意。

“滋滋……”

薑小竽盤腿坐在椅子上,看到是醫院的來電顯示,馬上撿起來接聽:“喂?”

“薑小姐,經過院方專家組的討論,關於沈小姐病情的診斷方案已經出來了,我們建議還是保守治療,先等沈小姐的病情穩定下來之後,再進行後續跟進治療。”

薑小竽抿了抿唇,抱著自己的雙膝,對著電話那頭低聲道:“……這個方案李老太太看過了嗎?”

“看過了,沈小姐現在的狀況評估結果很差,不能受太大刺激。”

“你們有幾成把握?”

那邊斟酌了一會兒:“薑小姐,沈小姐的病有醫院的最高專家組共同研究,再加上李老的把關,院方隻能保證會儘最大的努力,病情改善情況這個主要還是需要看沈小姐自己……”

“我知道了,那就先開始著手治療吧,費用由我承擔。”

“好的。”

顧屹白注意著她的情緒,見她掛斷便問:“醫院怎麼說?”

薑小竽有點累:“狀況不好,隻能保守治療。”

“一定會好轉的,”顧屹白安慰她,把批改完的卷子拿到一旁,提議道,“還是擔心的話不如下午去那邊看看?”

“嗯,我下午過去看看。”

顧屹白盯著她。

薑小竽:“怎麼?”

顧屹白:“我呢?”

薑小竽一臉莫名:“你當然是回你家。”

顧屹白看了她一會兒,忽然開始收拾東西。

薑小竽:“你乾什麼。”

顧屹白低頭道:“回家,既然這裡有人不希望看到我,我看我還是早點走了的好。”

“喂,搞什麼啊,”薑小竽語塞,下意識抓住他的書包肩帶,“我又不是趕你走的意思。”

收拾暫停。

顧屹白轉過頭來:“那我可以跟你一起去麼?”

“……”

薑小竽煩躁地揉揉腦袋,她怎麼感覺中計了,很不得勁:“這次不行,她狀態不好,對異性極度恐懼,下次等她狀態稍微好一些了再說。”

顧屹白看她一臉糾結的樣子,笑了下:“好了,我開玩笑的,我也希望她早日康複。”

……

薑小竽到醫院的時候,沈尚琪的原看護、主治醫師等人都在辦公室。

眾人圍著一件衣服,臉色一個比一個差,尤其是見到她的時候,跟見了鬼似的。

薑小竽心頭一緊:“出什麼事了?”

顧屹白跟在她身後,隻見一位保潔阿姨走出來:“姑娘,沈小姐病房裡的刀片有線索了,我今早打掃衛生的時候,在樓下垃圾桶裡看到這件衣服,我瞅著這衣服沒臟沒壞還好好的,我就拿上來問問醫生是不是不小心丟的。”

薑小竽看了一眼衣服胸口處的名字,秀菊。

是她給沈尚琪請的看護。

“所以,衣服和刀片又有什麼關係?”薑小竽抬眸看了一圈。

護士從剛才起,腿肚子就一直在發抖,她很害怕這件事會牽扯上官司,更甚至自己可能會因此丟了工作,連說話聲音都開始發顫:“薑小姐,對不起,真的對不起,我不知道我的衣服是什麼時候丟的,我的衣服裡平時都會放一把小刀,拆快遞割繩線什麼的比較方便,但我真的沒注意到衣服什麼時候不見了。”

“當時你為什麼不說?”

“我以為是我自己放在什麼地方,一時間找不到忘記了,可是後來看到沈小姐病房裡的那把刀片,我不知道為什麼會出現在那裡,我怕自己惹上麻煩不敢說,薑小姐,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薑小竽:“所以呢,偷衣服的人是誰?”

眾人的視線齊齊看向沈尚琪的原主治醫生。

林醫生臉色難看,但是她的職業素養和道德底線都不允許她在此刻沉默。

她咬了咬牙,艱難道:“薑小姐,這一切都是我的錯。”

薑小竽定定地看了她一會兒:“我問的是,偷衣服的人是誰?”

林醫生掙紮半晌,最後無力道:“是我的侄女。”

薑小竽把這幾個字在口中反複念了幾遍,看著平板上的監控視頻,畫麵裡的人個子不高,戴著口罩和護士帽,隻露出一雙眼睛。

她沒什麼印象。

“你的侄女認識我,還是認識沈尚琪?”

林醫生張了張口:“我……”

薑小竽把平板丟到桌上,站起身,她的方法向來簡單粗暴:“不用說了,她人在哪。”

林醫生慌亂起來,她知道薑小竽不是好惹的性子,雖然不知道侄女為什麼這麼做,但她落到薑小竽手上肯定是討不了好:“薑小姐,小娜她平時是個很懂事的孩子,她不是會做出這種事的人,這其中肯定是有原因的。”

薑小竽的身高比在場大部分人都高,她看林醫生的時候是俯視,冷冷看人不笑的時候壓迫感很強。

“讓你侄女自己跟我解釋吧,地址給我。”

林醫生閉了閉眼,薑小竽鐵了心要查,就算她不說,薑小竽也有彆的途徑知道,她隻求薑小竽能夠看在她儘職儘責地照顧了沈尚琪兩年的份上,能放過小娜一回。

“在舊城區……小娜和薑小姐你一樣,也是齊川一中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