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條魚(1 / 1)

……

周一薑小竽照常到學校,今天比平時稍早幾分鐘,她到教室後門時,才發現外麵已經圍滿了女生。

“不是說顧屹白這個點都會來的嗎,怎麼都快上課了還不見人啊。”

“就是啊,會不會顧同學今天請假了?”

“說到請假,幸好這幾天薑姐請假了,不然我都不敢來一班後門。”

“我也是我也是,聽說她生病住院了,一請就請了兩個月呢。”

“她明明是跟人打架打傷了,我朋友說她這次嚴重得要休學一年呢。”

“……”

薑小竽看到這麼多人圍著自己的後門,還嘰嘰喳喳地吵個沒停,一時間更是頭疼,冷冷開口:“薑小竽請了半個月的假,今天回學校。”

人群中最前麵的女生頭也沒回:“怎麼可能呢,我表哥就是一班的,他親口告訴我的消息,薑小竽要兩個月後才回來呢,那時候都要期末了,不會有錯的。”

後麵聽到聲音的女生回了頭,看到薑小竽居然就站在自己身後,嚇得險些腿軟跌坐在地上。

“喂喂,彆說了……”其他注意到薑小竽的女生拍了拍最前麵的那個人。

“不行,你彆拍我,我今天等不到顧屹白我就不……”最前麵的女生被拍的不耐煩,回過頭來怒斥身後的人,猛地看到薑小竽就在自己麵前,身後的人群也早就不知道什麼時候一個個都跑得沒影了。

“薑、薑姐……”

那個女生訕笑了兩聲,在薑小竽的視線下,想走又不敢走。

薑小竽從彆的女生口中聽到顧屹白的名字,有點兒莫名煩躁,說話沒什麼好氣:“彆讓我在我的班級門口看到你,行嗎?”

女生點了點頭,見薑小竽沒有要說的話了,張了張嘴鼓足勇氣:“薑、薑姐……那我走了?”

薑小竽淡哼了下,麵無表情地走進教室。

一班教室裡的人早就注意到後門這邊的狀況了,一直到薑小竽進來後隱隱傳來一陣奇怪的躁動。

最後是班長站在薑小竽的桌旁,撓了撓頭:“薑姐,你可算回來了,你不在的時候,那些女生就差住在我們班級後門了,都是女生,說了又不聽,趕也不好趕……薑姐,總之恭喜您鳳體康複,坐鎮一班後門要塞根據地,回歸大家庭的懷抱。”

薑小竽一言難儘地看了眼班長,抿了抿唇,最終還是沒說什麼:“我知道了。”

一班的同學都發現,這次薑小竽回來,雖然身上依舊有那種生人勿進的冷氣,但是少了些人擋殺人神擋殺神的戾氣。

簡而言之,他們敢跟薑姐交流了。

……

薑小竽半個月沒來學校,桌麵乾乾淨淨,桌肚裡被人放了一疊改好的卷子。

她皺著眉頭抽出來掃了眼,都是之前自己在醫院做的卷子,有期中卷也有隨堂練習卷,上麵都是顧屹白的字跡,照例清晰羅列了知識點和解錯步驟,還順手幫她算了分數。

虐待病患,簡直不是人。

薑小竽沒看兩眼就把卷子塞回桌肚去了。

“薑姐!”翟思文從後門外麵就看到了薑小竽在座位上,還高興地往教室裡跑了兩步。

“薑姐薑姐,你跟新同學昨天處得怎麼樣啊?”翟思文最關心的就是這件事,她可是CP粉頭子,湊到薑小竽旁邊打探第一手消息。

“不怎麼樣,”薑小竽玩著手機,想起昨天出租車上那一瞬間的不自然,“你彆老跟我問他,我都說了對他這種沒興趣。”

“……”

薑小竽的聲音不輕不響,奈何一班一直處於比較安靜的狀態,周圍一圈都清楚地聽到了她的話。

翟思文還想再說,餘光瞥見後門處的一道身影,她立馬噤聲,又忍不住瞥了一眼,隻見對方手上還提著印了城西包子鋪的油紙袋,下意識咽了咽口水,也不知道薑姐的話有沒有被顧屹白聽到。

從顧屹白第一次給薑小竽塞水杯讓她吃藥開始,一班的同學就敏銳地嗅到了一絲兩人之間不一樣的氣息,兩人的互動更是被周圍人看在眼裡。

誰能讓薑姐寫卷子?顧屹白。

誰敢擋薑姐桃花?顧屹白!

這會兒聽到薑小竽的話,又有人注意到了後門口那道身影,原本安靜的狀態又變得更加沉默了。

顧屹白在門口站立幾秒,抬腿走到薑小竽身後,把手中的油紙袋放在她的桌上,聲音淡淡的,聽不出什麼情緒:“你想吃的包子。”

薑小竽聽到聲音微怔了下,視線範圍內闖入一截乾淨整潔的校服袖口,以及拎著油紙袋的指節,修長白皙。

她頓了兩秒,張了張口,聲音挺輕:“啊,謝謝。”

“不客氣。”

顧屹白應聲,回到座位。

薑小竽漫不經心地看著前麵,他肩胛寬直,脊背挺拔,黑色短發看上去很柔順,就是不知道手感怎麼樣,會不會有點兒紮人。

這種怪異的氣氛一直延續到上課鈴響。

老王進教室後,先是對薑小竽噓寒問暖了幾句,隨後在全班麵前表揚了一番顧屹白這次全市統考的成績,校方也很重視顧屹白的成績,以他這樣的狀態繼續保持下去,極有希望為齊川一中爭取今年的省高考狀元。

薑小竽坐在後麵,不停地變換著坐姿,明明還是和以前一樣的桌椅和位置,卻覺得怎麼坐著都不舒服,不管怎麼伸腿都好像不利索。

高三一班是理科班,老王所教的物理更是全市拔尖的水平,顧屹白這種物理競賽生從轉學來到一中起就得到了他的格外偏愛。

“這次統考的物理試題確實是偏難,但是內容都是我們平時學過的,有些同學說試題存在超綱的問題,這都是不存在的,隻能說是基本功學得不到位,全市這次物理考試隻有兩個人滿分,其中一個就是我們班的顧屹白同學,平時多看看人家是怎麼學習的,一分耕耘一分收獲,考場上一分千人不是玩笑話,看看你們自己這次的市排名就能知道,高考差一分的排名差距更加嚴重,之前學習態度懶散的同學,現在還來得及抓緊學習……”

“對了,我準備在班裡開展一個幫扶小組,要求班內的同學們根據自身學習情況兩兩組隊,儘量做到優勢互補,取長補短,爭取班級平均分在期末考的時候能夠更上一個台階,當然這都是自願的,有想法的同學找班長報名,我到時候會向學校申請一個自習教室,專門用來給幫扶小組的同學討論問題。”

老王絮絮叨叨地說了一大堆,給同學們好好敲了敲警鐘,才開始講解這次期中考的物理試卷。

翟思文親眼看著薑小竽在老王說完廢話之後,皺著眉頭看了顧屹白的背影兩秒,然後收起了手機,慢吞吞地從桌肚裡翻出一張已經被改好了的物理試卷,卷麵還貼心地寫上了個鮮紅的42分。

“……”

薑小竽垂著眼皮看了會兒,不知在想什麼。

因為老王上課前講了太多,導致講了沒幾題下課鈴就響了。

薑小竽踢了一腳前麵的椅子,顧屹白脊背挺直,回頭看她:“怎麼了?”

薑小竽不好說自己隻是閒的想踢一腳,於是即興編個幌子:“老王的小組,你要不要跟我結隊。”

為表理由真實,她晃了晃手上的卷子,還指定科目:“物理。”

“咳咳!”在喝水的翟思文聽見這句話,差點沒被自己給嗆死。

“你有什麼優勢?”隻聽到顧屹白如是問。

“咳咳咳咳!!”翟思文咳得更是撕心裂肺了。

“英語吧。”薑小竽隨口道。

“好。”顧屹白輕點了下頭,轉回前麵去了。

薑小竽找老王請了晚自習的假,離開前還看了眼顧屹白,後者依舊安靜地低頭做題,自從物理競賽決賽過後,他的校外補習班也結束了,和其他人一樣正常上晚自習。

……

她和李老師、李老太太約了晚上見麵,地點在一家中餐廳,這家店的裝修偏古典,很有格調。

她定的是包廂,隱蔽性比較好,等了沒一會兒,李老師就和李老太太進來了。

她想過很多種可能,然而,當她看到李老太太的時候,眸底仍是劃過一絲震驚,不過麵上沒有表露,她沒想到李老師的母親居然是李春生,因著沈尚琪的緣故,她了解過國內外該方麵的專家,李春生是在國內乃至國際上都極具權威的精神醫學院士。

“李老師,李老太太。”薑小竽從座位起身,禮貌地朝二人打了招呼。

“小竽,”李老師朝薑小竽點頭笑了下,又對李老太太介紹道,“媽,這是我跟你說過的那個學生,叫薑小竽。”

李老太太戴著一副眼鏡,鬢發自然泛白,周身一股老學究的氣場,笑容和藹平易近人。

“小竽同學你好,我聽小然好幾次提起過你,看起來就是個很有靈氣的女孩子。”

薑小竽點點頭,她不太適應這種和人應酬的環節,這方麵可能半點也沒遺傳到薑建。

讓服務員上菜後,三人邊吃邊聊。

薑小竽講述地很慢,儘可能地沒有加上主觀色彩,從沈尚琪的出身背景到過去經曆,一直講到這兩年來的治療狀況。

薑小竽講完之後,飯桌上一度陷入沉默。

李老師本來以為薑小竽所說的事,應該也就那些學生個人或者家庭上的矛盾,但她此刻忽然明白了當初那個在學生口中流傳的耀眼的女生,是怎麼變成了如今這樣。

“這樣吧,我這周末去看看沈小姐的狀況。”李老太太開口道。

薑小竽點點頭,沈尚琪的狀況越來越差,能早點去看當然是最好不過。

一周的時間過得很快,尤其是在高中階段。

薑小竽出門前略微感到心跳急促,可能是隱約對沈尚琪的病看到希望的期待。她一直都知道想讓沈尚琪完全康複是幾乎不可能的事情,隻能進行控製,但這一年來醫院試過很多方法,每每稍微有點好轉,結果又狀況急轉直下了。

期待了太多次,失望了太多次。

她比誰都想從這片地獄沼澤中出來,卻又比誰都害怕自己會得到救贖。

因為罪過,不可饒恕。

院方聽說李春生老太太今天會來醫院,親自下來接人。

“小竽。”

院長是個年近四十的男人,身後還跟著一大群副院長醫師主任。

“叔叔。”

薑小竽口吻淡淡的朝人點了下頭,來人是她母親娘家的人,她不太熟絡。

李老太太上午有事,下午才由李老師帶著到了醫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