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條魚(1 / 1)

半個月說快不快,說慢也不慢。

翟思文幾個基本隔三差五地過來,有時是上午,有時是下午,顧屹白來的時間倒是很固定,多數時候後麵還會跟著餘月蓉,後者來了之後就安安靜靜地待在角落。

她出院那天正好出期中成績。

“薑姐薑姐,你知道嗎,顧屹白已經超越學霸,成神了,老王說這次期中考難度很大,但顧同學全市第一!總分722,甩開第二名三十多分!而且還天天往醫院這邊跑,真是人比人氣死人。”

“你都說他成神了,怎麼還拿自己跟他比。”

“……也是。”

顧屹白下樓辦理出院手續,薑小竽在翟思文的摻扶下不緊不慢地往外走去。

“薑小姐……?”剛到二樓在走廊轉了個彎,二人的背後傳來一道聲音。

薑小竽回頭看了眼,帶著漫不經心的淡漠。

身後的女人形容精致,畫著豔麗嫵媚的妝容,穿著一身緊身職業套裝。

女人見她沒認出自己,掩唇笑了兩下:“薑小姐,我是你爸爸的秘書,在他的桌上看到過薑小姐的照片,沒想到會在醫院見到薑小姐,剛才有些驚訝就叫住了你。”

我是你爸爸的秘書……

女人說的不是薑總,而是你爸爸。

空氣似乎變得稀薄了些。

薑小竽抬眸,看了眼頂上的指路牌,上麵寫著“婦產科”三個清晰大字,淺淺勾唇,無謂譏諷地扯唇笑了笑。薑建的風流成性她一直都很清楚,打從她出生起就清楚得不能再清楚,所以無所謂失不失望。

薑小竽拍了拍翟思文的手:“去幫我推個輪椅。”

翟思文知道她這是要處理家事的意思,點點頭離開了。

“薑建不來陪你?”薑小竽是明知故問的,薑建的德行她再了解不過,是絕對不可能為了這種小事耽誤他生意場上的事的。

女人的臉色變了變,這話明顯踩到了她的痛處,昨天她央求了薑建好久陪她一起來醫院,薑建隻是推脫說自己忙,說有空的話就過來。

不過很快女人調整回了神色:“薑小姐可能不清楚,公司業務多,而且最近有一單生意和上麵掛鉤,需要疏通的地方有很多,所以薑總最近比較忙。”

薑小竽點了點頭,難怪薑建最近都不打電話來劈頭蓋臉一頓罵了,原來是忙著賺錢沒空來管她的閒事。

“那我就不打擾薑小姐了。”女人說完,威武張揚地搖了搖手中的孕檢單。

薑小竽沒什麼表情,心底有點想發笑,薑建要是這麼容易讓這些女人生下他的孩子,那這些年來她的弟弟妹妹,恐怕都能組個足球隊了。

薑建現在的生意能做這麼大,跟薑小竽母親那邊密不可分,兩家當初算是商業聯姻。

薑小竽的母親姓秦,在薑小竽母親剛去世不久,薑建就開始勾三搭四的,秦家那邊不是沒有怨言。

隻是隨著薑建生意日漸鼎盛,帶來的利益占據上風,再到後來兩家約定了薑家子孫能繼承的隻有薑小竽,秦家那些人也就沒有二話了。

估計這次這個也保不了多久。

薑小竽站著等了半天,翟思文不知道借輪椅借到哪去了,她乾脆找了個牆角靠著。

又過了一會兒,口袋裡的手機震響起來。

顧屹白:“出院手續都辦好了,你們人在哪兒?”

薑小竽:“婦產科。”

顧屹白:“……?”

薑小竽補充:“的指引牌正下方。”

顧屹白一邊看醫院部門分布圖,一邊說道:“怎麼到那兒去了,待在那裡彆動,我來找你。”

掛斷電話,薑小竽百無聊賴,找了個小遊戲開始玩了起來。

沒想到她的人一個都沒等著,倒是先來了個她不想見的人。

薑建站在不遠處,皺著眉看她:“薑小竽?”

薑小竽瞟他一眼,語氣帶嘲:“怎麼了,幾個月不見,薑總連自己女兒都認不出了?”

薑建抬頭看了看,確認自己沒有看錯,怒目質問:“你怎麼會在這裡?這是你該來的地方嗎?”

薑小竽站得有點久,傷口的位置隱隱發疼,她捂著腹部:“我在哪關你屁事。”

薑建不敢置信地看著她的動作:“你懷孕了?!”

在他眼裡,就薑小竽在學校的那種名聲,沒有什麼事是她乾不出來的。

薑小竽無語,白他一眼:“你有病。”

薑建上前一步,掐住薑小竽的肩膀,怒吼道:“你跟老子說,是哪個小崽子的雜種,幾個月了?!”

以他女兒的身手,現在居然沒有反抗,而是護著自己的肚子,這在薑建看來更加坐實了她懷孕的真相。

“薑小竽啊薑小竽,你究竟還要不要臉!啊?你今年才多大,那個崽種是多大,也是一中的同學?!你們搞大肚子,要把我的臉都丟乾淨是不是!”

薑小竽的傷口陣陣發痛,她的臉色蒼白,被薑建晃得冷汗直冒,嘴上功夫一點沒落下:“你又是來乾嘛的,不也是來陪女人打胎的嗎?”

薑建拖著薑小竽往裡走:“你去打掉,你現在就去給我打掉,你要是不打掉,我就當沒你這個女兒!”

周圍的人漸漸聚攏成一圈,對著他們指指點點,看著這場滑稽的鬨劇。

她像隻幼獸,使勁甩開薑建的手,咬了咬後槽牙:“我不用你管,你給我滾!”

“啪!”

薑建憤怒到了極點,反手一個巴掌清脆地打在她的臉上,暴吼道:“有你這麼跟爸爸說話的嗎?”

人群一時安靜至極。

忽然,一道高大的身影匆匆撥開人群,將一件寬大的外套將薑小竽嚴嚴實實地兜頭籠罩住,帶著一股鬆木的清冽香氣,隔絕了周圍所有人或戲謔、或不齒的視線。

顧屹白牢牢擋在她和薑建的中間。

他一路跑來,氣息尚未平穩,低聲道歉:“對不起,薑薑,我來晚了,對不起。”

他抬手想觸碰她的臉,又怕弄疼了她,旋即牽住薑小竽的手,轉身看向薑建:“薑叔叔。”

薑建看他有點眼熟,但是一時想不起來他是誰。

“我叫顧屹白,是薑薑的同班同學。”

一聽到這個名字,薑建當即知道了對方是誰,眼神閃爍了下,換了一副緩和的表情:“原來是小顧啊,你好,你跟薑小竽,你們是……”

薑建的視線在兩人之間來回,心下暗忖著,如果是顧長春的兒子倒也不是不行,早是早了點,真有了那先訂婚也不是不行。

“薑薑半個月前腹部受傷住院,醫院裡有她的手術就診記錄,雖然手術過程曆經波折,但薑薑經過這段時間的修養好歹也是康複了,今天是她出院的日子,我讓她在這裡等我,沒想到跟您碰上了,還鬨出了這麼大一個烏龍,更沒想到會這麼巧,和有些人產檢正好是同一天。”顧屹白微笑道。

周圍人的目光變了變。

薑建看向薑小竽的腹部,原來是受傷了,不是懷孕。

他尷尬地笑了下:“你看小竽這孩子,剛剛我問她是不是,還一句話都不說,不肯承認就算了,你看這事兒搞得,連我都誤會了。”

顧屹白淡聲道:“她沒有懷孕,當然不用承認。”

“薑姐薑姐!我總算找到輪椅了!我居然走錯路了,白白繞了一大圈,可累死我了!”翟思文推著輪椅一路跑來,生怕薑小竽等急了。

看到人群的氣氛不對,她趕忙噤聲。

“薑叔叔,沒什麼事我就先送薑薑回去了,您先忙,她剛出院,身體還需要休息,不能在這裡久待。”

顧屹白讓薑小竽坐在輪椅上,自己推著輪椅朝醫院大門的方向走去。

他本就身高腿長,氣場清冷,這會兒跟周圍的人像有道莫名的劃分線似的,在人群中格外顯眼。

翟思文跟在兩人後麵安靜如雞。

出租車等候在醫院外,翟思文直覺自己這時候不能做電燈泡,趕緊說還有事,先溜為上。

兩人一前一後上了出租車,薑小竽扯掉頭上的外套,丟給顧屹白:“你怎麼辦個出院手續,要這麼長時間。”

他倒是會挑時間,該來的時候不來,非得在不該來的時候來。

“還有,剛剛的事根本不需要你出麵,我自己也能解決。”

“今天排隊的人有點多,多等了一會兒,對不起。”

“說對不起有用嗎?”竟還敢頂嘴,薑小竽偏過頭來回懟。

“不能,但還是要說。”

兩人直勾勾地對視,那雙向來盛著漫不經心的桃花眼此刻映襯著他,好看的眉宇正緊緊擰著,替主人表達著憤懣的情緒。

顧屹白忽地湊近,伸手握住她的手腕,將掌心從臉頰一側拿下。

“疼麼?”

她原本捂著的那個位置此刻微微發紅,顯然是薑建的傑作。

薑小竽錯愕,然而沒擋住那張驟然放大的臉。

她眼中的憤懣被一種莫名地情緒替代,略有些不自在地說:“還行,薑建年紀大了,手勁虛。”

他緊緊皺眉,伸手輕觸了一下她的臉,細細觀察,對著微微發紅的位置輕輕吹了一下,好不容易淡化了身上的一些淤痕,結果還沒好全,臉上又添了新傷。

無聲勝有聲。

兩人默契地各自後退了半個身位,薑小竽側開視線,良久陳述道:“我之前看到你身上有疤,那是刀傷吧。”

“嗯。”

“哪來的?”

“等你哪天告訴我和那些混混是怎麼回事了,我就告訴你。”

薑小竽淡淡哼聲,表達了不以為意:“那恐怕你這輩子都等不到了。還有那個包子,你自己跑去買的?”

前幾天,她隨口提了一句想吃城西的小籠包,而人民醫院在城東,齊川一中在城南,這麼來回跑一趟起碼要兩個小時。但她第二天早上醒來的時候,就看到了有人放在床旁的,還溫熱的城西包子鋪油麵紙。

“如果我說是的話,薑薑會很感動嗎?”

“……顧屹白,我早就想說了,你彆叫那麼惡心。”

“小時候不就一直這麼叫的。”

“你也知道是以前,現在已經不小了。”

“你不也叫我顧山乞?”

“我就叫了又怎樣,你煩不煩。”

顧屹白看了她一會兒,沒有說話。

薑小竽被顧屹白這個類似於看智障的眼神激得有了無名火氣,還沒開口就聽到顧屹白說:“州官,包子鋪支持外賣預約配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