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條魚(1 / 1)

顧屹白愣了一瞬,全身血液變得冰冷,心跳猛地漏了兩拍:“……薑小竽!”

“薑小竽,薑小竽!”

“薑小竽,你給我醒醒。”他神色慌亂,見根本叫不醒人,直接把人打橫抱起,因為害怕碰到她身上的其他傷口,抱得尤其小心翼翼。

司機也是第一次看到人身上這麼血淋淋的,更是被顧屹白閻王一樣的臉色嚇到,這種程度的傷勢在精神病院處理不了,當即一腳油門向齊川市人民醫院疾馳而去。

一路上顧屹白都緊握著薑小竽的手。

她的體溫有些涼,臉色蒼白,雙眸緊閉。

顧屹白一手捂著薑小竽腹部短刀傷口的位置,身上也跟著沾了不少殷紅的血色。

他的下巴貼著她的耳畔,低聲喃呢:“薑薑,你堅持一下,我們馬上就到了,你不會有事的。”

“你不能有事,薑薑。”

……

齊川市人民醫院

淩晨一點的醫院,除了少數看病的人和值班的醫生護士之外,周圍的一切都靜悄悄的,腳步聲顯得尤其清晰。

在手術室外的三個小時,顧屹白就那麼坐著,眼神一直盯著手術室的門,久久亮著的紅燈讓他心下有無限下墜的慌。

上次有這種感覺是什麼時候呢……

好像是很久以前了,在他媽媽倒在一片血泊中的時候。

一名護士從手術室急忙走出來:“病人失血過多,醫院AB型的血液庫存不多,快點去附近血站調血。”

“我是AB型,可以用我的。”顧屹白聽見護士的話,忽地站起身。

護士頓了一下,病人情況緊急不容耽擱,遂朝顧屹白點了下頭,繼而開口:“那行,你跟我去驗血。”

……

病房內彌漫著濃濃的一股消毒水味,讓人反感。

薑小竽睫毛輕顫了兩下,緩緩睜開,入眼就是大片大片刺眼的白,她不適地皺了皺眉,全身上下宛如被拆卸過一番,想要起身,但從腹部傳來一陣刺痛。

薑小竽抬手摸到厚厚的紗布:“嘶……”

“醒了?”旁邊傳來一道淡淡的聲音,還有點啞。

她的腰腹不能用力,估計是縫了針,偏頭看到床邊有人。

薑小竽看到顧屹白在這裡時倍感詫異,張了張嘴,想說話才發現自己喉嚨乾痛得像是吞了沙一樣。

“傷口痛嗎?先喝點水。”

薑小竽默了一瞬,眨了下眼。

顧屹白看出她的意思,起身倒了杯溫開水遞給她,一雙黑眸很平靜,看不出一絲波瀾,好像完全沒有要問她出了什麼事的意思,比如為什麼打架,比如在跟誰打架,又比如為什麼會出現在精神病院旁邊。

薑小竽默聲,顧屹白把病床搖高了些,她抬手接過水杯,抿了幾口才感覺好些。

看她喝完,顧屹白才說話:“我去叫醫生。”

沒過一會兒,值班醫生過來詢問薑小竽感覺身體怎麼樣,測量了□□溫之類的,記錄了一些數據,看薑小竽沒什麼問題,很快就走了。

“你怎麼在這裡?”薑小竽眸中帶有疑惑。

顧屹白走過去關上了門,垂眸看向她開口:“你給我打了電話。”

見薑小竽完全不明白怎麼回事的樣子,顧屹白摸出手機點開通話記錄,給薑小竽看她昨天給他打電話的記錄。

“……”

薑小竽看了兩秒,現在是淩晨五點,破天荒地訕笑了下:“是我打錯了,不好意思,麻煩你了。”

顧屹白臉上看不太出什麼情緒,他從旁邊水果袋裡拿了個蘋果,有條不紊地削皮,再切成小小一塊。

“……今天是期末考吧,哦不是,”薑小竽接過遞來的蘋果沒話找話,口誤又改口道,“期中,嘶……”

她吃痛地抬手捂嘴,牙齒不小心咬了舌尖,剩下的話都被儘數囫圇咽了下去。

“咬到了?伸出來我看看。”顧屹白放下削了半個的蘋果,抬手扶起薑小竽的下顎,皺著眉說。

薑小竽鼓著腮幫沒有動。

“伸出來,我看一下。”顧屹白低聲道。

薑小竽目光怔了一瞬,麵上劃過片刻的不自然,舌尖從口腔微微探出,上麵已經破了口子,滲出鮮紅的血絲。

他身上的校服雖淩亂,但難掩少年挺拔的身姿,臉上依舊戴著那副無甚作用的防藍光眼鏡,像是徹夜未睡,關心的神情中透露出一絲難掩的疲態。

兩人離得極近,都沒有開口說話,空氣一時安靜極了,顧屹白的視線在舌尖頓了兩秒,緩緩移到她的臉上,喉結上下輕滑了一下,指尖鬆開薑小竽的麵頰。

明明他沒怎麼用力,麵上還是留下了兩道淡淡的紅痕,她的皮膚很容易留下印痕,也不知道她隔三差五的受那麼多傷是怎麼痊愈的。

顧屹白腦海裡還是剛才揮之不去的畫麵,喉間一陣發緊,深吸了口氣才將畫麵甩出去。

病房內靜默了一會兒,還是顧屹白先開口:“舌頭上有一個小傷口,你先喝點水吧。”

他重新倒了一杯溫開水遞給她。

薑小竽抿了口水,包裹著厚厚紗布的手指在玻璃杯上摳了摳,想了一下還是開口道:“你競賽結束了?昨晚沒回去麼?”

顧屹白“嗯”了聲,他看向薑小竽:“你昨天那個樣子,身邊也沒人能照顧,我怎麼放心回去?那群人能弄進去嗎?要不要我找——”

“咳咳……咳……”薑小竽猝不及防地被水嗆到。

果然,人倒黴起來喝水都倒黴。

顧屹白起身輕拍她纖瘦的後背:“你喝慢點。”

薑小竽總算順過氣,低低地應聲:“不行,沒證據。”

顧屹白一愣:“你都已經這樣了!刀傷、指紋、現場血痕,人證物證難道還不夠?!”

“不是這些。”

薑小竽偏過頭去沒再說話,神情冷淡地看向窗外。

見她這個樣子,顧屹白抿了抿唇,眸色不明,終究還是沒忍住開口:“你就沒什麼想說的嗎?”

薑小竽低頭盯著水杯裡透明的液體,聞聲睫毛輕顫了下,再抬頭時神情已然看不出異樣,發出一聲極淡的鼻音:“我要的不是這些,我的事你彆管。”

顧屹白看著她,眸底是深淵暗流湧動,但對於薑小竽什麼都不肯說的態度,有些無力:“那你要什麼?”

“行了,你彆問了。”

“……”

“我能幫你的,你知道,我家裡……”

薑小竽身體僵直,下一秒,她抗拒道:“我說了,你彆多管閒事。”

“什麼叫多管閒事?”

“現在就是多管閒事啊。”

“難道要我再一次接到電話,告訴我你出事了才不叫多管閒事?薑小竽你到底有沒有心?”顧屹白難得有些上火。

“對啊,我就是這種爛人,你乾嘛要來找我,我都讓你滾了,不是你非要過來的嗎?你倒是走啊!”薑小竽不慣著他,抄起枕頭砸向顧屹白,扯到傷口有血滲出也不管。

顧屹白看著薑小竽一臉無謂的模樣,額角的傷口已經止了血,這會兒貼著紗布,下顎處有塊破皮的地方,估計是哪裡劃開的,令人觸目驚心。

他看著這些傷痕隻覺得自己的心臟被人緊緊握住似的,傳來陣陣細密的疼。

他瞬間消了聲,隻低低道:“你身上裡有我的東西,我不能走。”

薑小竽臉色大變:“什麼東西,你挖腎給我了?!”

顧屹白沉默片刻,氣笑了:“我挖腎給你,我還能好端端在這站著?”

薑小竽下意識往被子下麵看去,瞪大眼睛:“你他媽趁人之危?”

顧屹白無語:“在你眼裡我就是這種人?”

也對,她褲子還好好穿著。

薑小竽:“那你給我什麼了?”

顧屹白:“等你養好傷,我就告訴你。”

見他不說,薑小竽翻了個白眼,懶得刨根問底。

顧屹白按了鈴,讓護士進來幫她重新包紮傷口,薑小竽感覺自己像個提線木偶讓人隨意擺弄著。

等護士走後,她盯著自己身上的繃帶,說:“顧屹白,期中考我又要交白卷了。”

“嗯,我知道,沒事。”

六點半,醫院的人漸漸多了起來,門外傳來有人說話交流的聲音。

病房窗外的天色微亮,遠處隱隱有魚肚白泛起,玻璃窗上有些朦朧水霧。

薑小竽乾巴巴地躺了一會兒,見顧屹白遲遲沒有要走的意思,忍不住開口提醒:“顧屹白,我要睡覺了,你快去學校考試吧。”

顧屹白看了眼腕表,這裡離學校不遠,現在過去的話確實能趕上:“我考完過來。”

薑小竽揮手:“彆來了,趕緊走吧。”

他忽然叫了她一聲:“薑薑。”

床上的人沒有動,沒好氣地應聲:“乾嘛。”

“護士等會兒就會送早餐進來,你記得吃了再睡覺。”

“行了我知道了。”

……

薑小竽一覺睡醒將近午後,睜眼時還恍然般看了一圈四周,她躺了一會兒打算起身,就聽到有人開門進來。

“薑姐……”

翟思文拖著長長的尾音進門,看到薑小竽已經醒了,奔到病床邊把她裡裡外外檢查了個遍。

“薑姐,你真是嚇死我了,昨天你出去之後,我還等著你回來講題呢,結果你信息不回電話不接,幸好今天新同學告訴我你在這裡,薑姐是不是那群人又來找你了啊……”翟思文拉著薑小竽的手,見到她四肢健全沒有缺胳膊少腿的樣子,不停地碎碎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