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條魚(1 / 1)

顧屹白忽然拉過薑小竽的手腕,快得她都沒反應過來,在路燈下仔細翻看。

她的指節關節處有好幾道挫傷的紅痕,還有點破皮,比起打架更像是泄憤的痕跡。

他抿了下唇:“……薑小竽,你出了什麼事,能不能跟我講講,說不定我能幫上你?”

“不需要。”

“薑小竽。”

她扯回自己的手腕,眉宇間的不耐清晰可見,拒不合作:“我說了,彆來管我。”

顧屹白有些無力:“薑小竽,我是真的擔心你——”

薑小竽被他的接二連三搞得火氣蹭蹭上漲。

她暴躁地推開他:“顧屹白,你這人煩不煩啊?我們很熟麼,你對每個十年沒見的朋友都是這麼上趕著倒貼的嗎?我自認跟你現在算不上多熟,你有什麼目的大可直說,不用這麼拐彎抹角。”

顧屹白看著她:“我沒什麼目的,非要說的話,就是希望你不要再受傷了,我轉學來到一中才一個月,就沒有見過你好好的時候。”

“難道站在你麵前的是鬼嗎?”

“……我不是這個意思。”

薑小竽像個被點燃的爆竹,語氣很衝:“顧屹白,你彆太拿自己當回事,我告訴你,我想怎麼樣就怎麼樣,薑建都管不了我,你又算哪根蔥,搞那麼煽情給誰看?真說起來,我們滿打滿算認識也不過半年時間,我請問,你有什麼資格管我?”

顧屹白沉默片刻,神情好似有些受傷。

但他很快又道:“……因為我知道你不是那樣的人,你不是流言中說的那樣愛惹是生非,也不是貼吧上汙蔑的那樣,你有自己的底線和堅持,會珍惜他人的好意,也會善待每一個朋友。”

薑小竽沒有說話,爆竹突然成了啞炮。

顧屹白看著那些破皮翻出了粉肉的傷口,睫毛輕顫了下,眼底劃過一絲心疼。

她這個人從小就這樣,不會喊疼,受傷了就自己胡搞一通,在秦家武術館裡待一天,身上大大小小一堆傷。

以前還有秦外公看著她,會替她包紮檢查傷口。

可秦外公在前年深秋走了,也是和今夜一樣的溫度,微涼。

他在秦家門口等了幾天,始終都沒有等到她來看秦外公最後一眼。

秦家的人都罵她跟薑建一樣,是個小白眼狼,那些話刺耳又難聽,但那個一心護著她的人已經不在了。

於是他又暗自慶幸。

幸好她沒來,不需要聽到那些難聽的、直往人心裡紮針的話語。

“薑小竽,你是個很好的人,不要貶低自己。你知道你不在學校的那一禮拜,一班的同學有多希望你可以早點康複回學校麼?我相信你能做到不再讓自己受傷,如果需要的話,讓我來管你,但有沒有資格取決於你,我不會像上次那樣突然不見,你覺得……可以麼?”

“他們不管你,我來管。”

顧屹白又說了一遍,一字一頓,緩慢認真:“薑小竽,讓我管你,你彆讓自己受傷了,可以嗎?”

“……”

半晌,薑小竽才吐出一句:“顧山乞,我看你真是吃飽了撐著,先管好你自己吧。”

她煩躁地揉了揉頭發,轉了個方向往小區的方向走去。

顧屹白看著她的背影:“你不反對我就當你同意了。”

……

第二天到校的時候,薑小竽發現桌上有一份早餐,翟思文比她先到教室,歪著腦袋衝她擠眉弄眼。

“搞什麼?”薑小竽看向翟思文,“你帶的?”

隻見翟思文晃晃手指:“Nonono!”

“?”

“是新同學!薑姐,你跟新同學是不是有秘密了?”沒等薑小竽回答,翟思文自顧自地說,“肯定是有秘密了……薑姐,我昨天就順嘴說了一句你老不吃早餐,顧同學今天就帶了。”

薑小竽朝前麵的空位揚了揚下顎:“人呢?”

“剛被老王叫走了,顧同學不次次考試都第一嘛,這不是期中考快到了,老王估計找他加油鼓勵一下吧。”

薑小竽點頭。

桌上放的是三明治,還有一盒水果和一袋原味豆奶。

顧屹白從外麵進來的時候,薑小竽咬著吸管,手上翻著一本漫畫書,一副看得津津有味的樣子。

他伸手抽走薑小竽手裡的書,把一張基礎練習卷放在她的桌麵:“今天早上一二節課的老師請假,改成了自習課,你把這張試卷做完給我。”

“……”班長靜了,一臉驚恐地看向顧屹白。

“……”翟思文默了,她就說薑姐和新同學之間絕對有秘密了。

周圍注意到這裡動靜的人都閉上了嘴,心裡默默地為顧屹白點了根蠟。

薑小竽咬著吸管眯了眯眸,麵無表情地看了眼桌上的試卷,又看向顧屹白,場麵一時安靜得可怕,就在眾人以為薑小竽會撕試卷的時候,她忽然鬆開了正咬著的豆奶吸管,淡淡開口:“沒筆。”

顧屹白頷首,轉身拿了幾支筆放在薑小竽桌上。

“……”

“我靠,剛剛是我出現幻覺了嗎?”

“兄弟,出現幻覺的可能不是你一個人……”

薑小竽握著筆,看著桌上的卷子眸光有些複雜,雖然上了高中以來她沒怎麼好好上過課,但同樣也沒怎麼翹過課,卷子上那些東西多多少少聽到過。

她也不追求答案正確與否,寫完直接把試卷往前麵人的位置隨手一塞,起身從後門出去了。

“哎,薑姐你等等我。”翟思文眼睜睜看著薑小竽寫了一節半課的試卷,這會兒終於見人起身,她趕忙把手裡的課外書往桌肚裡塞,跟著往外走。

“薑姐薑姐,您給小的解解惑唄。”翟思文一臉討好地朝薑小竽笑道,左捏肩右捶腿的,她這會兒真好奇的心裡直癢癢。

“想問什麼。”薑小竽一手抄著校服口袋,邊走邊單手劃拉手機屏幕。

“就是你和顧同學啊,你們突然間的就……咋回事兒啊?”翟思文麵上掛著賊兮兮的笑意,把‘你就說吧我都知道了’幾個大字寫擺在臉上。

薑小竽頓了下手上的動作,仰頭望了望湛藍的天,有一道飛機劃過的白色留痕。

“他啊,”她眯了眯眸,“可能是想做我爸。”

“……”

翟思文覺得自己5.0的視力絕對沒有看錯,她薑姐剛才在提起新同學的時候,似乎笑了一下,雖然轉瞬即逝就是了。

……

顧屹白對薑小竽的基礎水平早有心理準備,批完試卷意外發現,雖然她的正確率不高,但很會融會貫通,解題思維很有個人風格。

顧屹白看著滿滿一卷子的紅叉叉,暗想要是她肯上心,這學期期末考個年級前一百名應該沒什麼問題。

“薑姐的試卷咋樣,”班長湊過頭來看薑小竽的試卷,還“嘖嘖”了兩聲,“顧屹白你真的厲害,我和薑姐做了同學一年多,這還是第一次看到薑姐寫這麼多字,薑姐考得怎麼樣啊?”

周圍人對薑小竽做的卷子都挺好奇,畢竟大家的潛意識裡都是覺得薑小竽沒直接把白卷塞到顧屹白嘴裡都算是好的了。

顧屹白把卷子翻手一覆,不給人看。

“不是吧同桌,你這也太不夠義氣了,不就看一眼嗎。”班長彆說薑小竽寫的答案,就連個名字都還沒看清,眼前就變成一片雪白了。

顧屹白不急不緩道:“班長,你也知道,薑小竽不喜歡彆人未經允許看她的東西。”

“……”班長無力反駁,“說的也是,還是小命重要。”

班長前桌突然轉過頭來,一臉賊兮兮的樣子:“對了,說起薑姐的成績,你們知不知道我們這屆當初的中考狀元是誰?”

班長聞言,在腦海裡思索了一會兒信息,而後他猛地一拍腦袋:“我知道啊,可不就是薑姐嘛!”

另一位同學插話進來,他是從隔壁市特招考進來的,對他們的話表示驚奇:“真的假的,那薑姐怎麼變成現在這樣?”

“不太清楚,不過聽說薑姐初中時候也不太讀書。”

“那豈不是天才?!”

班長前桌一臉高深莫測,點頭道:“沒錯,我們這屆的中考狀元就是薑姐,當時我那個班主任在開畢業班會的時候,還因為這事說了好久。他說要不是因為相信中考的絕對公平公正不存在泄題的可能,確保攝像頭監控四麵八方三百六十度全無死角,不然怎麼都不相信一個平時幾乎不讀書的人,居然能考了中考狀元。”

班長也想起了這事兒,他們幾人都是從一中的初中部直升上來的,薑小竽因為中考狀元的事,當時在一中還挺出名的。

有人摸了摸下巴,揣測道:“你們說,薑姐是不是那種,背後會偷偷努力的人啊?”

顧屹白聽到這句話有點想笑。

當年在秦家武術館,大家下課後一起走出武術館,結果她前腳反複叮囑他趕緊回家好好吃飯好好睡覺,後腳就一個人繞到後院去找教練加練。

等薑小竽回到教室,她的桌上多了一張已經批改好的卷子,上麵還清清楚楚地寫出了每題的知識點以及她的錯誤原因。

不過掃了兩眼,無視掉周圍人偷偷摸摸打量她的眼神,把卷子隨手塞進桌肚裡,校服往頭上一蓋,趴在桌上去找周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