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條魚(1 / 1)

三人進門,屋內藥味很重。

餘月蓉不敢往前走,周圍太黑了她看不大清。

薑小竽早不知道到哪去了,屋內忽然燈光驟亮,餘月蓉抬手擋了一下,眯著眼緩了一會兒,她才看清裡麵的環境。

客廳的地上桌上堆了很多的空啤酒罐,垃圾桶裡全是沾著血跡的繃帶,花瓶裡的百合也早就枯得不能再枯了,懨懨地搭垂在花瓶沿上。另外,桌上還有一份看上去沒怎麼動過的外賣,估計是主人吃了兩口就放下了。

薑小竽從廚房走過來,整個人懶洋洋的,手上抱著幾罐未開的啤酒。

“隨便坐吧,想喝什麼自己拿。”話落,她率先坐在沙發上,把啤酒罐往客廳桌上隨意一推,左手支著腦袋,還交疊著雙腿,右手動作靈活,指尖一彎就拉開了啤酒環。

翟思文看薑小竽生龍活虎的樣子確實是沒什麼大礙,隻要還喝得動酒,那就沒問題,她薑姐還是薑姐。

顧屹白站到薑小竽麵前,緊盯著眼前完全不在意自己傷勢的人。

薑小竽掀了掀眼皮,視線從手機上移到顧屹白臉上,唇角掛著謔笑:“怎麼,好學生還需要我幫你開一罐?”

“你受傷了。”顧屹白垂眸看著她手上的酒。

“所以?”薑小竽挑眉。

餘月蓉緊張地看向顧屹白,又看看薑小竽,想把顧屹白拉回來,又礙於他的叮囑遲遲不敢動。

儘管不在一班,但她在學校也聽說過薑小竽的事跡,她擔心對方生氣隨時會對顧屹白動手。

“薑小竽,受傷不能喝酒。”顧屹白一字一句道。

顧屹白說出這句話的時候,翟思文一臉震驚,差點被剛進嘴的葡萄噎住。

果真是初生牛犢不怕虎,她還是第一次見敢這樣和薑姐說話的人。

薑小竽散去了唇角的笑意,看向他麵無表情地吐出四個字:“關你屁事。”

顧屹白伸手將酒罐從她手裡抽了出來,重複道:“受傷不能喝酒。”

一而再,再而三。

薑小竽來了火氣:“你這人有毛病是吧?”

“昨天說過的,今天給你換藥。”

“你知不知道你這人真的很多管閒事?”

顧屹白認真地看著她,沒有讓開。

薑小竽臉色難看,就在翟思文和餘月蓉都以為她即將發飆動手的時候,她忽地扯了下嘴角:“嗬,無語,隨便你吧。”

話落,她跟沒骨頭似的往沙發上一靠,輕闔著眸,靜靜養神,沒有其餘的動作。

翟思文驚得下巴都要掉下來了,乖乖,這是妥協了?

她的薑姐居然有一天也會聽話了?!

顧屹白坐下,從昨天那個小袋子裡拿出一把醫用剪刀,把薑小竽手臂上平整的繃帶都拆掉,再重新上藥包紮。

翟思文再傻也能看出來了,薑小竽手臂上的繃帶根本就是出自顧屹白的手筆,同樣平整無折角,這要是換了薑姐自己來,那肯定就是胡纏一通了事。

昨天薑小竽趕著他走,有的地方沒來得及弄,今天顧屹白把她腿上的傷口也處理了一下,有些地方的皮下淤血紫得厲害,看起來尤為恐怖,有些破皮的地方薑小竽自己已經簡單弄過了,顧屹白替她重新仔細地消了個毒。

“你昨天是不是沒吃消炎藥,傷口有些紅腫化膿的跡象,今天開始要吃藥,用量我都寫在紙上了,”顧屹白處理完傷口,又繼續道,“還有,在傷口沒好之前不準再喝酒,我已經數過了,桌上和地上總共62個空罐,你再喝的話,明天我把你這裡的酒都沒收了。”

“……”

“記住了嗎?”顧屹白把消炎藥和便簽紙都放在桌上。

薑小竽掀開眼皮,往桌上掃了一眼,對他的話不做理會,隻道:“說完了嗎,說完了趕緊滾。”

“你先說記住了嗎?”

翟思文在旁邊聽得瞠目結舌,宛如一個吃瓜群眾。

餘月蓉坐在一邊沙發上,看著薑小竽青一塊紫一塊的臉發怔。

從她第一天到顧家,跟顧屹白已經認識了將近七年,從未見過顧屹白對誰這麼耐心的一麵。

……

等翟思文三人離開後,薑小竽盯著手上的繃帶出神。

她眯著眼抬頭,看了會兒客廳明晃晃的吊燈。

顧屹白指尖的溫度仿佛還留在胳膊上,她煩躁地搓了搓胳膊,像是要清除掉粘在皮膚上的粒子。

薑小竽起身,剛走進臥室的腳步頓住,口中嘟囔著“麻煩死了”,踩著拖鞋走到客廳提起那袋消炎藥,掃了眼四周確定沒有遺漏的東西才回臥室。

屋內又陷入一片漆黑,她就水囫圇吞藥,閉上眸,整個人陷在被窩裡縮成一團。

薑小竽在家休息了一周。

周一到校,老王已經在教室了,看到她的時候還關心了兩句身體情況如何,末了又道:“顧屹白,你來我辦公室一趟。”

薑小竽的視線與正從座位起身的顧屹白相撞。

老王走後,教室裡很快響起早自習的朗朗讀書聲。

她徑直走到最後一排,趴在桌上休息了一會兒,感覺不到明顯的困意,又不緊不慢地直起身,高馬尾有些蔫蔫的,從抽屜翻出新的外文雜誌。

“薑姐,你昨晚又沒睡好嗎?”

“嗯。”

因為薑小竽在教室,一班的人課後走動都是靜悄悄的。平心而論,這份讓人瑟瑟發抖的安靜,反而提高了他們班的學習效率。

“你好,請問薑小竽,薑學姐在教室嗎?”有人拉住一個剛從教室出來的人。

那人朝後麵看了眼:“在,你找薑姐乾嘛?”

男生嘿嘿一笑,沒說來由:“學長,能麻煩你幫我叫一下薑學姐嗎?”

對方猶豫了下:“叫一聲沒事,但薑姐出不出來就不一定了。”

“好的,麻煩學長了,你幫我跟薑學姐說一下就行。”

那個同學走進教室,挪著步子靠近後麵的位置:“薑姐,外麵有人找你。”

薑小竽手裡的雜誌翻了一頁,抬頭瞥了一眼:“什麼人?”

被看的人後背發寒,起了一身雞皮疙瘩,暗罵自己真是昏了頭攬下這事,繼續硬著頭皮道:“不認識,就是個學弟。”

“知道了,”薑小竽應聲,“讓他來後門。”

同學得到答複後,火速去前麵交差。

“薑學姐!”

薑小竽開了後門,懶洋洋地抬頭看了眼來人,又低頭繼續看手上的雜誌,口吻淡淡的:“你誰?”

男生撓了撓頭,有些不大好意思地開口:“薑學姐,我是高一三班的陳安皓,從初中的時候就很喜歡學姐你了,曾經下過決心考上一中的高中部就向學姐表白,請問學姐能做我女朋友嗎?”

“……”

不管是一班教室裡的,還是走廊路過的,聽到這番話的人都倒吸了一口涼氣,不約而同地冒出了一個想法:這學弟,膽子夠大。

薑小竽波瀾不驚地合上手中的雜誌,斜斜地靠在椅背上,正打算開口說話,視線突然被一道修長挺拔的身影擋住了。

顧屹白抱著一疊習題本,顯然是剛從班主任辦公室回來。

他站在薑小竽麵前,靜靜望著她:“薑小竽,今天的藥你還沒吃。”

圍觀的眾人更震驚了,這是什麼瓜,簡直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翟思文坐在旁邊,隻恨自己的眼睛不是一台錄像機,堪稱經典三角的畫麵竟然這樣被她錯過了記錄機會!

薑小竽蹙眉,盯著顧屹白的臉看了兩三秒。

正當周圍人為顧屹白的舉動都捏了一把汗的時候,沒想到薑小竽應聲:“知道了。”

她放下交疊著的雙腿,不急不慢地起身,抬手將顧屹白撥到一旁,似笑非笑地看向陳安皓:“你想追我?”

“嘶……剛剛薑姐笑的時候,我居然覺得她還挺好看的。”

“你傻不傻,薑姐本來就很好看好嗎?一中校花跟你吹的?雖然是一朵我等凡人可觀不可及的霸王花就是了。”

“我靠,薑姐這笑得我都要心動了。”

“你敢心動,你敢追嗎?”

“……”

陳安皓的視線還在顧屹白身上,腦中思考著兩人是什麼關係,後知後覺地反應過來薑小竽是在跟自己說話,他忙不迭地點頭,笑得真誠:“是的學姐,我從去年第一眼看到學姐就喜歡學姐了,希望學姐能給我個機會。”

薑小竽把外文雜誌往顧屹白懷中一塞,細長的食指挑起陳安皓的下巴,指尖在他臉上點了幾下,用了點力就把陳安皓推出一米開外,眸中帶了幾分嘲意:“機會,我可以給,你敢要嗎?”

“我——”

薑小竽站直身子,看上去比陳安皓還高一點。

“你說你叫什麼?”她嫌棄地搓了搓手指,“軟件和硬件總得有一樣吧,成績不好身高不夠長得又不行,陳什麼,和我在一起你不會自卑嗎?”

她的提問帶著幾分真情實感的疑惑。

陳安皓臉色一變。

薑小竽淡了情緒,抬眼往周圍吃瓜的人望了一圈:“我的熱鬨很好看?”

周圍的人被這句話嚇得三三兩兩就地解散,雖然薑小竽的熱鬨他們確實想看,但前提也得有那個小命看才行,此時此刻趕緊離開這個是非之地才是上上策。

薑小竽看了眼陳安皓,也沒再說話,抬腳就把後門關上了。

上課鈴響,翟思文感慨道:“薑姐,你對學弟這麼狠啊。”

薑小竽頭都沒抬,打開手機界麵:“酒店門口看到過他幾次,年紀是小,但不是什麼好東西。”

“哦哦哦,”翟思文看到李璿發來的信息,問薑小竽,“薑姐,馬上要放國慶了,咱出去玩玩?”

“周六不行,我有事,其他日子隨你們安排。”薑小竽點了遊戲開始單排。

翟思文聳了下肩,對薑小竽這個回答習以為常。

薑姐每周六似乎都有事,可誰也不知道她去乾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