薑小竽前座本來是個話很多的男生,因為受不了薑小竽給人的壓迫感,他每天為了說一句話都變得戰戰兢兢,飽受幾周的精神折磨後,主動向老王申請了換座位,而且薑小竽在班裡除了翟思文,跟其他人都不熟,久而久之就沒人敢坐她前麵了。
聽到老王的話,眾人眼神複雜地看向趴在桌上睡覺的薑小竽。
“好。”
顧屹白點了下頭,對周圍人神色異樣恍若未察,徑直走向後門旁邊倒數第二排的空座。
顧屹白的同桌,就是高三一班的班長。
他見顧屹白走過來,心下對他頗有種初生牛犢不怕虎的敬畏,起身給顧屹白讓了位置。
“你好,顧屹白,我是我們班的班長,你有什麼問題都可以問我。在一中隻要遵守學生守則,不做違規違紀的事,其他的你要是想參加活動競賽之類的,學校都會給同學們提供最大程度的幫助。”
班長說到這裡頓了一下,偷偷摸摸看了斜後方一眼,壓低聲音道:“還有一件事,就是沒事的話……不要去惹你後桌。就算真要有什麼事,記住一句話,三十六計忍為上,你打不過她的。”
顧屹白偏頭看了眼身後蒙頭睡覺的後桌,朝班長露出一抹清潤的笑:“嗯,我知道了,謝謝。”
班長看著顧屹白怔了一下,心下忍不住感慨,跟他的斜後桌相比,新同學簡直就是天使啊。
……
高三階段轉學來的並不多見,不少人跑來一班門口看轉學生長什麼樣,也算是高三枯燥生活的消遣。
鑒於薑小竽在外的威名,圍在教室外的眾人不敢喧嘩,結果所有人都發現一個悲催的事實,那就是——前門根本看不到顧屹白。
“我朋友今天中午在食堂看到轉學生了,據說和許司光不相上下!”一個女生興奮地分享消息。
“可人家坐在後麵,我們根本看不到啊……不然去後門看看?”另一個女生提議道。
“喂!你不要命啦,薑小竽就坐在後門口,你不記得她高一開學前在校外跟人打架,把人打進ICU,醫院連下八道病危通知的事了嗎?”旁邊的人急忙拉了她一把。
剛剛提議去後門的女生頓住,臉上顯然多了抹後怕。
薑小竽兩年前那件事鬨得很大,凡是當年在齊川一中的人多多少少都知道一些,甚至警車還來過一趟學校,也有人說親眼看著薑小竽被帶走。
至於內情則眾說紛紜,怎麼猜的都有。
“不好意思,能讓一下嗎?”一道清冽的男聲從幾個女生身後傳來。
那人微微低頭,高挺的鼻梁上架著一副黑色眼鏡,校服外套上的拉鏈依舊拉得一絲不苟,說話語氣禮貌。
“啊……好。”幾個女生紛紛讓開前門的位置。
等人進教室後,最前麵一個女生反應過來,激動道:“剛才、剛才那個肯定就是轉學生!”
“我覺得比許司光還要帥一點!”
“同意!”
顧屹白回到座位上,視線略過趴了一天的後桌,要不是桌角憑空多出一個飯盒,還以為她根本沒醒過。
“顧同學,你是住宿還是走讀啊?”班長給顧屹白讓開位置,等人進去後,班長突然朝人問道。
“走讀,”顧屹白看一眼表格,“要登記麼?”
班長點頭,把登記表遞給顧屹白,解釋道:“走讀生隻要上兩節晚自習就可以走了,住宿生要上三節,老師應該跟你說過了,我跟你再講一遍。”
顧屹白低頭看了眼手中的表格:“我申請了晚自習免修。”
班長了然:“那你紙上簽個字就行,下午的課上完就能走了。”
走讀登記表上隻有兩個名字。
【薑小竽】
【顧屹白】
顧屹白在表格後麵簽了個名,然後就把紙遞回給班長了。
班長看他注意到表格上另一個名字,先是往後麵瞄了眼,壓低聲音說:“你後桌也是走讀生。”
顧屹白表示了解,指了下後麵的空格:“她不用簽字嗎?”
班長大驚失色,朝後看了眼,見薑小竽沒有要醒,才壓著聲音:“這種小事我們代簽一下就好了。”
顧屹白若有所思地點了下頭,視線看向班長的手。
“不好意思顧同學,”班長連忙收回手,又奇怪問道,“不過你怎麼會這個時間轉學啊?”
“家長工作的原因。”
“這樣子啊,”班長搭著顧屹白的肩,“哎對了,我的物理總是差點意思,聽老王說你的物理很強,如果我有什麼不會的題,明天能向你請教一下嗎?”
“可以。”
……
離晚自習鈴響還有十分鐘,大多數人已經回到各自教室,走廊裡零零星星幾個人。
今天薑小竽的氣壓一直很低,進而整個一班都安靜如雞。
“薑姐,你今天還去琴房嗎?”
薑小竽沒有說話,隻是高高拱起的外套動了兩下,過了好一會兒才傳來一聲不輕不重的“嗯”。
她緩緩支起身子,眉眼帶著股困乏的躁意,按住犯疼的太陽穴,高馬尾微微淩亂,忽然注意到前座多了一個後腦勺。
哦,她們班來了個轉學生。
她盯著這顆黑黑的後腦勺,坐在位置上醒了會兒神,直到快要打鈴才不急不慢地提起外套拉開後門。
“嘿,薑姐!” 宋斐然衝她招手。
薑小竽顯然沒想到這個時間點居然還有人在後門外,皺眉抬腿就要繞過他朝外走。
“誒,薑姐,你等等。”
她不耐煩地開口:“你有事?”
宋斐然撓了撓頭,露出一抹靦腆的笑:“今天下午體育課上沒在你們班裡找到你,我想著過來碰碰運氣,能不能遇到你。”
薑小竽充耳未聞:“沒事是吧,沒事彆來煩我。”
說完,她朝外走。
宋斐然一慌,連忙道:“我知道你聽說了一些流言,我是想來跟你解釋一下。”
薑小竽麵無表情:“解釋什麼?”
宋斐然看著她的臉色,打好的腹稿突然變得說不出口,他硬著頭皮道:“那些流言並、並不是空穴來風,你看你上周一還給我送過水,很多人都看到了,難道不是因為你喜歡我嗎?如果你擔心薑叔叔不支持我們,其實薑叔叔跟我爸關係也挺好的,上周末還跟我說讓我們多交流……”
上周扔水的八卦甚囂塵上,宋斐然被慫恿著來找薑小竽,礙於麵子來了高三一班。
宋斐然看著薑小竽心道,相信就算是看在雙方家長認識的份上,薑小竽肯定也不會對他太過分。
薑小竽笑容譏諷地打斷道:“宋斐然,薑建讓你吃屎你也去嗎?還有你誤會了,那瓶水是想扔你臉上的,單純看你太裝不順眼,失手而已。”
宋斐然麵色一僵,察覺到四周一道道看熱鬨的視線,脖子逐漸漲紅:“……但,就算你不喜歡我,我們還是能做朋友的吧?”
現在這樣人不多不少的場合,能夠體麵地給雙方一個台階下再好不過。
就在宋斐然竭力保持自然的時候,薑小竽忽然倚靠在牆上,揚起尖尖的下巴:“宋斐然,你也想進ICU?”
聽到她的聲音,眾人倒吸涼氣。
宋斐然聞言,身形僵硬。
一班的人都坐在座位緊盯著各自麵前的習題,無人敢看向後門,直到薑小竽離開,班內的氛圍才稍稍緩和過來。
“我靠,太恐怖了,剛剛嚇得我連屁都沒敢放,憋得腸胃痛。”
“我都出冷汗了,真怕薑姐突然發瘋把教室砸了……”
“……”
顧屹白在薑小竽起身時,也正準備收拾東西出校。
他回頭看了眼,覺得這一幕有點眼熟。
直到薑小竽又倚靠在牆上的時候,想起來昨天晚上那個巷角的人也是這樣,漫不經心地靠在牆上。
沒想到多年不見,她薑小竽不僅不學無術,還成了校霸。
……
薑小竽不知這位新同學心中所想,一如往常來到琴房,推開門發現鋼琴前已經坐了一個女生。
對方柔順的黑色長發垂於腦後,額前空氣劉海細碎,看起來乖乖巧巧的,聽到開門聲還被嚇了一跳,愣愣地看向門口。
女生緩緩抬起手,怯聲問:“同學,你是要彈琴嗎?”
薑小竽有些煩躁,提著校服外套,抬手揉了下頭發:“不用,你彈。”
話落,她轉身下樓,朝校牆走去,一個利落的翻身出了學校,準備抄昨天那條小道回家,隻聽見巷側傳來幾道淩亂的腳步聲,還有幾個人對話。
聽著聲音倒是有些耳熟,一時沒想起來也不太在意,直到十幾個人從前麵湧進巷道,才發現自己前後的路都被人圍上了。
薑小竽看到來人,眸底劃過一絲陰霾。
這條路還真挺晦氣。
“薑小竽,大名鼎鼎的薑姐,老子蹲你好幾天了,要不是有個小弟說昨天在這附近碰到了個厲害的娘們,老子今天也沒機會在這逮著你,沒想到吧,沒想到你居然也會有今天吧?”說話的人拄著拐杖,從人群後慢慢走到薑小竽麵前,走動時他的右腿有些跛,看到薑小竽時麵上笑得猙獰,像是看見了什麼深仇大恨的人。
她笑意散漫:“原來是老熟人,這是複健結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