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條魚(1 / 1)

齊川市公安局

空氣裡彌漫著壓抑氣息,白熾燈高懸在頭頂,燈光映得座位上的少女臉色蒼白。

“薑小竽,今年的市中考狀元,是吧?”

“……”

“請將當時現場的情況複述一遍。”

“……”

“薑同學,請你配合警方工作。”

問話的人得到沉默的回應,掉落一角黑漆的桌板被拍得砰砰響,言辭厲色:“薑小竽,你知不知道你的行為已經觸犯到刑法,被你打的人一個到現在還躺在醫院搶救,三個重傷不醒,另外兩個不同程度的骨折骨裂,你如果不配合調查工作——”

“那個女生怎麼樣了。”

她開口說了今晚到這裡之後的第一句話,嗓音乾澀,虛握成拳的指節上留有擦傷血痕:“現場的另一個女生,她怎麼樣了。”

“現在的情況是我在問你,你的義務應該是回答我的問題,你今晚為什麼出現在那裡,為什麼打群架,你要知道這是一起性質極其惡劣的聚眾鬥毆事件!”

薑小竽抬眸,視線微冷,過了兩三秒,她扯了扯唇角:“我有權在律師來之前保持沉默。”

說完,閉上眼,隨意靠在椅背上休息。

“……”

問話人員被她的態度氣到,起身走出狹窄的房間。

門被人大力關上,發出“砰”的一聲巨響。

……

“砰!”

“我靠,薑姐在睡覺,那麼大聲要死啦!”

“沒有啊,我輕輕碰了一下,誰知道被風刮得直接關了……完了完了。”

一班眾人剛上完體育課,人手一瓶礦泉水,吵吵鬨鬨地從小賣部回教室,到教室門口時,所有人都壓低了聲音。

最前麵的班長探頭看了眼,教室裡空空蕩蕩,後門處有個趴著睡覺的身影,頭上蓋了件藍白色校服外套。

班長扭頭,朝身後幾人比了個手勢:“薑姐沒醒,沒事。”

體育課是下午最後一節,大部分人選擇下課直接回寢室洗漱,趕在晚自習前回教室,除了薑小竽現任同桌。

翟思文拎著從食堂打包回來的盒飯,大步流星走到座位把盒飯放在桌上,知道薑小竽睡不著,她邊拆盒飯邊八卦地問:“薑姐,聽說你上周末和高二的宋斐然約會啦?”

趴在桌子睡覺的人動了一下,好一會兒才傳來冷哼:“你覺得可能?”

翟思文連連搖頭,扒拉著麵前的晚飯:“宋斐然到處跟人說你倆在曖昧,跟個大喇叭一樣,我剛才買個飯都有人來問啥情況。”

薑小竽扯掉蓋在頭上的外套,頭頂發絲淩亂,露出一張明豔的臉龐,嗬笑道:“他也配?”

這話跟她這個人一樣很囂張。

凡是見過薑小竽的人都知道,那張臉絕對有說這句話的資本。

她像一株罌粟花,是在人群中無法忽視的存在,明媚且張揚,給人極強的衝擊力的同時也帶有極致的危險性。

薑小竽眉眼微微耷拉,周身帶著股不耐煩的躁意,朝門口掃視過去。

班長等人像被希臘蛇妖美杜莎掃視一般,一個個都定在原地。

她拆開放在桌上的另一份飯盒:“上周六薑建跟宋斐然他爸有個飯局,我碰巧路過。”

翟思文嘴裡塞著香辣雞塊,她的人生箴言是最驚險的地方才能聽到最刺激的八卦,嘖嘖稱奇道:“八竿子沒一撇的事,他還真是敢說。”

薑小竽走讀,住在一中附近的小區。

晚自習後,她打算直接抄個小道回家,剛拐到清然後街,聽見巷道裡有聲音傳來。

“姓顧的,你、你他媽的拽……拽什麼拽,老子看上的人、人你也敢搶是不是啊?!”

薑小竽微眯了下眼,遠遠看到一群刀疤橫肉手裡拿著棍棒,圍著一個身形修長的男生。

她隔得有點遠,看不太清對方的神情,不過能看到暴露在路燈下的那片膚色很白,偏冷調的那種白皙色,周身氣場淡然,似乎並不太緊張眼下的狀況。

薑小竽挑了下眉,雙臂環胸斜靠在牆上,沒有上前的打算,全然一副原地等看戲的模樣。

那個男生似乎感受到這邊的視線,掀了掀眼皮,看向薑小竽所在的位置,眼神平靜,同樣絲毫沒有求助的意思。

“姓顧的,你他媽給、給老子說話!你啞啞、啞巴嗎?!”

離男生最近的人明顯是這群人的頭頭,見他不說話,抬手就要去扯他的領口,由於身高問題,姿勢看起來有點搞笑。

頭頭的手快要碰到的時候,被後者拍掉了。

一雙黑眸靜得深沉,眸中一閃而過的冷意讓人下意識一頓。

然而緊接著頭頭又放狠話:“你他媽看、看看誰呢!再再、再看老子把你眼、眼珠子挖出來信不、不不信!”

他抬手作勢往對方臉上打去,然而後者連眼睛也沒眨一下,反手借力把頭頭的手臂扭了個方向。

頭頭瞬間成了背靠他的姿勢,手臂被人扭抓在手裡。

“哎!哎哎、哎喲喂!”

男生的動作太快,旁邊的人一時沒反應過來,看到頭頭被壓製著,叫喊著就要掄著棍棒衝上來:“媽的!敢動我們老大!”

他捏著手臂的手稍微用力,頭頭就痛得趕忙嚎叫:“住、住住手,住手!你們都給老子退退、退回去!去!”

“老大!”

“老大!!”幾個混混一臉憤恨地看著他,隻得退遠。

薑小竽吹了聲口哨。

他拎著頭頭的領子往巷子外走了一段距離,才將人丟給跟在身後的幾人,不著痕跡地擦了下手。

“老大,你沒事吧!”頭頭的跟班接住他,著急地查看他的傷勢。

“媽的!這個姓顧的太囂張了!”另一個人憤恨道。

男生提著自己的外套,走遠了些,依稀聽到那群人中有人說了句:“老大,剛才巷子那邊還有個女的看見我們了,不知道會不會報警,長得還不錯,要不要弄過來?”

聞聲,他頓了下腳步,隻停了兩秒,而後又繼續往前走。

等到身後的混混們完全沒有聲音了,他抬頭看看夜幕,今晚星辰明亮。

想起剛才那句話,又轉了個身,往巷子的方向回去。

隻是剛到巷口,就聽到一聲聲叫喚。

他垂眸看向地上躺得橫七豎八的混混,棍棒也零落散亂一地,還有直接斷了的,倒是那個女生完全找不到影了。

看了一會兒地上的慘狀,他忽然笑了下。

這裡的人還挺凶。

……

薑小竽原本準備打道回府。

戲台子都散場了,獨留看客也沒什麼意思,不成想那群不長眼的找誰不好,偏偏湊上來找她。

她回到公寓,沒有開燈,摸黑在客廳找到醫藥箱,在身上抹了些活絡油,胡亂揉幾下,感到隱隱發熱後,便把藥瓶丟回醫藥箱,嫌棄地聞了聞手上的味道,起身回房間睡覺。

第二天,她到學校的時候臉色有點差。

翟思文隔老遠就聞到她身上的藥味,趁著老班在上麵講話,低頭問道:“薑姐,你昨晚又跟人打架了啊?”

薑小竽低頭翻看手機裡的短信:“嗯。”

昨天晚上她把薑建的號碼拉黑後,他氣不過又換了個號碼發來短信,罵來罵去就那幾句話,不僅粗俗還沒新意,她都想給他報個班進修一下。

薑小竽刪掉信息,眼不見為淨。

班主任老王站在講台上,拍了兩下講桌:“好了,各位同學安靜一下,今天我們班要來一位新同學,大家鼓掌歡迎。”

一個戴著黑框眼鏡的男生從前門走進來,背著深灰色書包,身形修長,藍白色校服外套拉鏈整齊地拉到胸口,劍眉星目,鼻梁高挺,額前的黑色碎發不及眉宇,跟冷白的膚色形成了極大反差。

一副板板正正三好學生的模樣。

“來,自我介紹一下吧。”

隻見他盯著最後一排:“大家好,我叫顧屹白。”

“高三都快開學兩個月了,才轉進來,”翟思文詫異道,抬頭看了眼轉學生,下一秒畫風突變,拍了拍薑小竽的桌角:“我靠,薑姐,帥哥誒!”

薑小竽翻著手中的外文雜誌,掀了掀眼皮,不期然與新同學視線相撞,皺了下眉,莫名有點眼熟。

翟思文觀察著薑小竽的反應,手肘碰了碰她:“怎麼樣,薑姐,心動嗎?”

薑小竽收回了視線,瞥一眼翟思文:“太乖了,沒興趣。”

“……”

“到高三衝刺階段了,我不希望班裡出現不和諧的聲音,知道了嗎?”

底下的同學們紛紛應聲。

“顧屹白同學在原來的學校一直保持著年段第一,物理學科成績非常突出,希望大家能積極地向他學習……尤其是我們班上的某些同學。”

老王在說最後半句話的時候,視線直勾勾地盯著薑小竽的方向,就差指名道姓了。

這孩子當年是以市中考狀元的成績進的一班,初中部教過她的老師都說聰明,可誰能想到上了高中部反而一落千丈,兩年前的事情不是沒有聽說過,但他身為老師,私心裡想讓薑小竽重新振作起來。

當年那麼耀眼的孩子不應該是現如今這樣,也不能就這麼毀在了他手上。

奈何後者拒絕接收信號,直接外套罩頭,趴在桌上選擇無視。

“顧屹白,你就坐薑小竽前麵吧。”

老王掃了一圈教室的空位,最後下定結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