將軍鐵血平亂局,軍師智計攬民心(1 / 1)

青舟營何坤主帳。

“何將軍,你為什麼叫人把青舟浦的崗哨撤了?青舟浦臨水是一片荒灘,唯有荒灘之後的那片樹林利於隱蔽,便於設伏守衛,樹林之後不遠就是百姓的農舍與稻田,一馬平川,你將那處的守衛撤掉,若再有敵人夜襲,豈不是直接將那處的百姓置於倭刀之下?”

何坤與副將楊羽正站在輿圖前商量些什麼,一回頭就見他營中的幾個千戶氣勢洶洶地來了,帳外守衛的士兵攔都攔不住,為首的千戶張齊更是一進門就厲聲質問。

何坤聞言與楊羽對視一眼,無聲詢問,他怎麼來了?

楊羽搖頭,表示他也不知道怎麼回事兒,他傍晚時明明已找借口將張齊支走了。

張齊所帶領的千戶所正是負責青舟浦那一片防衛的衛隊。這人軸得很,油鹽不進,對定國公和少帥宋墨的軍令他絕對服從,但對何坤這個主將的軍令卻時常要問個為什麼,突然讓他撤哨,他肯定要打破砂鍋問到底,要是理由不能說服他,他就敢違抗。

何坤不滿他很久了,早想動他了,偏生這家夥又是個仗義的,幾次戰鬥中都救了何坤的命,何坤記著他這份恩,所以常在心裡勸自己忍他。

這次與東洋人交易,對方選中了青舟浦的那一片荒灘,要從那裡登陸,這樣勢必會與張齊正麵遭遇,何坤有心救他一命,所以才讓楊羽找借口支開他,哪成想,時間馬上到了,他居然又回來了,還知道了青舟浦守軍的動向。

那既然如此,就彆怪他無情了……

何坤給楊羽使了個眼色,楊羽默默退到一邊,朝著因為沒攔住人還在等主將發落的守兵打了個手勢,士兵立馬會意,悄悄退了出去。

“哎呀老張,你這暴脾氣我都不知道怎麼說你,我動青舟浦那兒的人自然是有我的用意,隻不過現在還不能說罷了,明早就能給你答複,你就信我一次不行嗎?”何坤換了張好臉,笑著走過來,“好脾氣”地敷衍張齊。

張齊見何坤態度很好,覺得自己剛剛說話有點衝了,就也軟和了態度,道:“不是我不相信你,而是青舟浦的位置實在要緊,守軍怎麼能隨便撤呢?萬一就是你撤下的這半夜有敵人偷襲呢?那塊兒三十幾戶百姓呢,你讓他們用脖子扛敵人的鋼刀嗎?”

何坤道:“哪有那麼嚴重?再說了,前幾天寧德營才將一批敵人打跑,對方死傷慘重,短期內肯定不會再來找麻煩了!”

“你怎麼就能肯定他們不會來?而且,就算他們不會來,那這半夜,你要把我的兵調到哪裡去?”

“還能去哪裡?讓他們回營睡覺啊!”何坤不假思索道。

“睡覺?姓何的!你彆告訴我你無緣無故把我的兵撤下來就是因為你體貼他們辛苦,想讓他們睡覺?”張齊被這如同兒戲的決定氣笑了。

何坤也知道自己隨口編的理由很扯,但此時也隻能硬著頭皮編下去了,“是啊,你的兵日夜戍衛辛苦了,我作為主將理應體恤!”

“去你奶奶的,”張齊突然一腳踹翻了何坤,一旁的另外幾個千戶都沒反應過來,一旁楊羽連忙上前阻擋,也被張齊一腳踹開,他抓著何坤的領口把他拎了起來,罵道:“龜兒子你自己聽聽你在放什麼屁?還體恤士兵,你他娘的是那種人嗎?你不把老子的兵往死裡折騰都是好的了,明天日頭是要打西邊兒出來嗎你突然轉性?

你給我老實交代,你到底想乾什麼?”

張齊話音剛落,就見剛才那個守衛又帶了一些人進了帳內,把幾人團團圍住,帳外也被圍得密密麻麻。

霎時間,形勢逆轉。

“何坤,你這是什麼意思?”

“哈哈,什麼意思?”何坤笑道:“就是你們完了的意思!”說時遲那時快,何坤趁機攻向張齊,從張齊手裡逃脫,閃到一邊,楊羽立馬護了過來。

“何坤!你竟然要反?”另一千戶謝平率先反應了過來,厲聲道。

“為何?”張齊咬牙切齒道。

何坤看了看一旁計時的水漏,馬上就要到亥時三刻了,就也不裝了,道“還能為什麼?老話說得好,人往高處走,水往低處流。如今定國軍群龍無首,我想再往上奔一奔這沒錯吧?我在朝中無根無基,上下打點難道不需要錢嗎?那錢從哪裡來?我這可不就得想點兒辦法麼!”

“所以你就要反?”

“不!老張,不止這樣,他還撤走了青舟浦的守軍,”謝平略一思索,大叫不好,“何坤,你竟然裡通外敵,將青舟浦打開讓與倭賊!”

“哈哈哈,老謝,還是你聰明!不過沒用了,馬上就到亥時三刻了,東洋人就要上岸了。

我與你們同僚一場,幾度出生入死,實在不想殺你們,你們若是識相就放下刀,安分點兒跟我在這兒等著,等天一亮我們就能得到這輩子都用不完的錢了,到時候哥兒幾個上京城謀個官兒做做,不在這兒天天把腦袋彆褲腰上拚命了,豈不美哉?”何坤洋洋得意地述說著他的幻想,罷了又發狠道:“可你們若是不識相,那可就彆怪我了,這帳子裡裡外外全是我的人,我的人多,刀也快!”

“是嗎?那要不要看看是你的刀快還是我的刀更快?”一道聲音從何坤身後冷冷響起,伴隨著的是架在何坤脖子上的刀。

這時眾人聞聲看過去,一個先前一直隱於陰暗處不甚起眼的小兵緩緩走出,抬起頭,看向眾人。

眾人大驚。

“少帥!”

“少帥!您沒死?!!”張齊驚喜道。

宋墨微微點頭。

“什麼?宋墨?不可能,他一個月前就死於萬佛寺了,就算當時沒死,他身中怨憎會,那可是人間劇毒,此刻肯定早見閻王去了!”

“哦?是嗎?那你轉過身來看看,我究竟是人是鬼?”宋墨把刀微微移開,讓何坤轉身。

哪知何坤竟袖中藏有匕首,轉身的瞬間刺向宋墨,宋墨早有防備,右手一刀擋開的同時,左手執刀一揮,何坤捂著脖子慢慢跪在了宋墨身後,血流如注,頃刻間沒了氣息。

宋墨站起來回身,將刀夾在肘間慢慢抽出,看著跪下的何坤,淩厲道:“現在知道是誰的刀快了嗎?”

說罷,抬眼看向楊羽,何坤的心腹,楊羽眼見主將一刀就被砍了,自知大勢已去,立馬跪地求饒,宋墨見狀,笑了一聲,道:“求饒啊?可惜我不留叛徒!”說罷又是一刀,楊羽瞬間斃命。

帳內局勢再度逆轉。

宋墨走到堂中,對著帳內帳外一眾士兵,大聲道:“何坤、楊羽裡通外敵,叛國謀逆,已被我誅殺。我知眾將士為奸人蒙騙,所幸尚未鑄成大錯,如今倭寇來襲,若諸位明理倒戈,隨我殺敵,今日之事,我宋墨,既往不咎!若還一意孤行,他二人就是下場!!!”

宋墨殺意騰騰,威勢逼人,眾將士見狀,紛紛跪地臣服。

張齊揚聲道:“謝將軍寬宥!守土衛民本就是我定國軍鐵則,我等從不敢忘!如今軍情危機,如何應敵,請將軍吩咐,我等莫敢不從!”

“將軍吩咐,莫敢不從!”眾將士齊聲道。

“好!定國軍眾將士聽令,隨我出營殺敵!”

“是!”

待宋墨帶著青舟營的兵趕到時,青舟浦已是喊殺震天,關虎和陸爭已經與登岸的敵人短兵相接,敵人船上有火炮助力,離岸又近,一時間岸上火光衝天,死傷無數。

宋墨見狀,直接帶了一隊人繞到昏暗處,偷偷泅水登船,殺光了船上留守的倭寇。

沒了火炮助力,岸上的倭寇便被定國軍打得節節敗退,慌亂之下都沒注意到他們的船有問題,待他們退回船上時,便被宋墨他們守株待兔,一舉圍殲。

其中有幾個漏網之魚抱著舢板意圖跳海逃竄,卻在一入海就被海裡的定國軍團團包圍,最後被綁成了粽子抬了上來。

甲板上,一眾士兵點起火把,照得有如白晝。

宋墨臉上被濺了血汙,接過一旁士兵遞上來的帕子擦了擦臉,然後走到被抓回來的一個倭寇旁邊,蹲下問道:“說,你們主將是誰?定國軍中除了青舟營的何坤還有哪處的將領與你們也有勾連?福亭城中呢?是不是也有你們的人?”

那人一言不發,掙紮間一個銀製的長命鎖從懷中掉了出來。宋墨一把扯過,冷笑道:“這不像是倭寇會用的東西啊,原來你是漢人?!”

那人一看身份被識破,嘴巴閉得更緊了。

宋墨湊到火把下,仔細端詳那長命鎖,在角落不起眼處看到一個“唐”字,“你是唐家的?!”

那人聞言臉色巨變,麵如死灰。

“原來如此!來人,再給我仔細搜一遍,任何角落都不要放過,看看這船上還有多少東西,能讓我‘驚喜’!!!”宋墨下令。

“是!”

宋墨坐在一木箱上,氣定神閒地擦著刀,看到卷刃處還憐惜地摸了摸,隨即又多擦了幾下。

不一會兒,陸爭拿著一卷本走了過來。

“將軍,找到了這個!”

宋墨接過來翻了翻,麵色越發凝重,“好哇,你們唐家很好,好得很!”

“陸爭,給我把他們看好了,一個都不許死,我們回去算賬!!!”

“是!”

一夜鏖戰,天亮時分,炮火消弭,刀兵止息。

青舟浦附近聽著遠處的炮火聲和喊殺聲戰戰兢兢地過了一夜的百姓陸陸續續走出家門,觀望情況,隻見青舟浦一片焦土,血屍橫陳。眾人俱是一駭,膽子小的直接被嚇得坐在了地上,卻又連連慶幸,因為死亡曾經離他們不足兩裡。

而他們還能見到今晨的太陽,全賴那些擋在他們與敵人之間的定國軍將士啊!

“幸虧有定國軍在啊!”一老者感歎道。

其餘百姓也紛紛感歎道。

“是啊!要不是有他們,我們此刻就都是孤魂野鬼了!”

“這麼多年了,我們能平平安安地活著,過好自己的日子,真是全靠有定國軍啊!”

“可你說,定國軍如此忠勇,定國公怎麼就落得了那麼個下場呢?真是天道不公啊!”人群中突然有一人說到了不得了的事。

旁邊人一聽,忙攔道:“唉,你瞎說什麼?不要腦袋了?”

那人脖子一橫,硬氣道:“怕什麼?就是天王老子來了我也得這麼說!

定國公守著咱這兒十幾年了,幫咱們趕海匪,殺倭寇。春耕的時候派兵幫咱老百姓插秧,秋收的時候又派人幫我們割稻,之前颶風來襲,又抄了貪官黑商的家賑災,這一樁樁一件件,那樣不是為了咱老百姓做好事,可最後卻被滿門抄斬。

但凡你我有點兒良心,誰能看得下去?我們沒本事,救不了定國公,那如今連為他說句公道話都不能了嗎?

人沒種成這樣,還當什麼人?墮了畜生道也比這痛快!”

此人話音一落,眾人皆是沉默,他們都知道他說的對,但他們也不知道還能怎麼辦,他們實在太微不足道了。

“反正我不管,以後我就認準定國軍了,誰都不準說他們的不好,誰說我打誰!今天他們為我拚命,來日若用得著了,我也為他們拚命!”

“沒錯,做人不能忘恩負義!加我一個!”

“對!也加我一個!”

“也加我一個!”

人群之後,竇昭看著群情激奮,心中甚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