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磁懸浮摩托車在地下醫院門前的空地停了下來。

王悅宜摘下透明頭盔，甩了一下長發，儘量忽略昨日在破洞酒吧裡發生的事情。

在昨日之前，王悅宜一直認為這個世界或許沒有那麼糟糕，雖然科技水平向著不可控製的方向發展，但至少她依舊可以從事自己喜愛的醫務工作，除了工作內容有些小小改變之外。

可是，昨晚，這個世界開始慢慢在王悅宜麵前展開了它陰暗而恐怖的一麵。

“王醫生。”還是那個仿生人護士，“院長薩利找您，他現在就在院長辦公室。”

“他為什麼找我？”王悅宜狐疑地問道。

“院長沒有說。”護士露出一個甜美的微笑。

五分鐘後，王悅宜再次坐在了薩利院長的辦公室裡。

“王醫生，聽說你昨日在破洞酒吧遇到了糟心的事情。”薩利坐在辦公桌後，雙手交叉放在辦公桌上。

王悅宜微微眯起眼睛：“薩利院長是如何知道的？”

“破洞酒吧的老板傑森是我的老客戶，他給我打了電話。”薩利說道。

“我沒事。”王悅宜淡淡地點了點頭。

“那可太好了！如果你想要找誰談談，我們醫院有整個徹蘭市最好的心理醫生。”薩利緩緩站起身，繞過辦公桌，因為個子不夠，踮了一下腳尖坐在了辦公桌上。

“不需要，我很好！”王悅宜說道。

“很好，今日我有一個任務交給你。”薩利雙手環胸。

“任務？院長是說醫院裡來了新的病人？”王悅宜挑了挑眉毛。

“這樣說不太準確。”薩利停頓片刻，說道，“地下醫院的確收了一個新的病人，但她需要我們接她入院。”

“接她入院？”王悅宜不知道地下醫院還提供這樣的服務。

“不錯。”薩利從辦公桌上拿起一份病曆，看了一下病曆首頁上的名字無誤之後遞給了王悅宜，“這是病人的病曆，你先提前看一下。另外，我還是更加喜歡這種紙質的病曆本，讓我覺得自己還有用，不會被AI所取代。”

這或許是這個世界人的痛苦吧！

不，在第零世界裡，AI的時代恐怕也要來了。

王悅宜點了點頭，接過病曆，從頭到尾瀏覽了一番。

這一次的病人名叫瑪麗，62歲，在一個星期前突然雙目失明，疑似侵襲性垂體瘤。

“我需要在哪裡接她？”王悅宜問道。

“我會給你地址的。”薩利朝王悅宜揮了揮手，“記得帶上光，他或許能夠幫上忙。”

“好的。”王悅宜拿著病曆走出了薩利院長的辦公室，一直站在門外的護士遞給王悅宜一張字條。

薩利院長還真喜歡這個。

字條上寫著一個地址：

【大裂縫538號，負9001室。】

大裂縫？

樓層還是負數？

王悅宜有些疑惑。

她按了一下手環側麵的按鈕，在全息麵板上調出了克伯斯：“我一會得去一趟大裂縫538號，負9001室。”

“大裂縫？”王悅宜聽出了克伯斯機械聲音背後的驚訝。

“有什麼問題嗎？”

“沒有。地址已經鎖定，你可以在全息地圖上找到。”

克伯斯話音剛落，一個全息地圖展開。

然後，王悅宜驚愕地發現大裂縫就是那條將徹蘭市分成東西兩個部分的裂縫。

那個下麵竟然還住著人？

“克伯斯，能調出大裂縫的曆史嗎？”

“好的。”克伯斯說道，“大裂縫起始於50年前，形成的原因不明，目前有超過十萬人居住在大裂縫中。”

又是50年前？

王悅宜收起了全息地圖，沿著走廊朝CT掃描室走去。

厚重的大門被推開，光依舊十分刻板地坐在操作室內。

“薩利院長要求你和我去大裂縫接一位病人入院，你帶上必備的儀器吧。”王悅宜語氣平靜。

“好！”

光十分乖巧地站起身，轉身開始收拾。

“我在醫院門前的空地等你。”說罷，王悅宜轉身離開了CT掃描室。

十分鐘後，王悅宜和光並排站在了醫院的大門前，光的手中還拎著一個方形的包裹，磁懸浮摩托車就停在兩人身前。

“光，背好你的包裹，一會速度可能會很快哦！”王悅宜微微勾起嘴角，一步跨上了摩托車。

“嗯！”光依舊保持著完美的麵無表情，坐在了王悅宜身後。

摩托車緩緩啟動，速度越來越快。

“光，你既然是人類，為什麼要表現得好似一個仿生人？”王悅宜問道。

光沒有回答，依舊保持著絕對的安靜。

摩托車很快帶著兩人來到了大裂縫旁邊。

從克伯斯那邊知道，想要進入大裂縫隻能通過修建在裂縫側壁上的一台電梯。

電梯每一個小時才有一班，一次能夠容納一百人左右。

現在距離整點隻有不到五分鐘了，裂縫附近聚集了不少人。

就在距離王悅宜大約十米的地方站著兩個男人，兩人臉上刺著紋身，眼神不住地往王悅宜這邊瞟。

這兩道眼神讓王悅宜瞳孔微微緊縮。

轟隆隆——

巨大的電梯從裂縫的黑暗處緩緩上升。

待門打開的時候，人們蜂擁而上。

王悅宜卻並不著急進入電梯，而是走在人群的最後，站在了距離兩個臉上有著刺青男人最遠的位置。

待所有人都走進電梯，電梯發出轟隆隆的聲音，門緩緩關上。

電梯裡靜悄悄一片，大家都沒有交談，一股汗臭味氤氳在密閉的空氣中，仿佛什麼事情即將發生。

王悅宜在上衣的口袋裡握緊了鋼製的手術刀。

哢哢哢——

電梯在中途的站點停了下來，王悅宜沒有動，她的目的地在大裂縫的最底層。

電梯門打開。

電梯門外站著幾個人，在電梯門打開之後，大家全都沒有動。

電梯門再次關上。

見狀，王悅宜心中一驚，心道不好。

她總算明白發生……或者說即將發生什麼了。光這時還十分單純地望向電梯外的大裂縫。

王悅宜拉了一下光，讓兩人儘量靠近電梯左邊的角落。

電梯裡的燈光十分昏暗，即使在白天，大裂縫中一絲光線都沒有，電梯頭頂上的紫紅色霓虹燈，隻能做到讓人們依稀看清楚對方麵容的程度。

一聲口哨聲響起。

電梯內的人瞬間爆發出了衝突，很快混戰在了一處。

好在大家都沒有使用熱武器，你一拳我一腳，你一棍我一鏈。一時間，混亂一片。

電梯裡嘶吼聲、咒罵聲、棍棒聲不斷。

一個男人被人打飛，朝王悅宜的方向撞了過來。

王悅宜趕緊側身，躲過了男人。男人的頭磕在電梯特製的玻璃幕牆上，鮮血順著玻璃不斷往下流。

就這樣，王悅宜拉著光，在狹小的空間裡左躲右避，速度極快，竟然沒有受傷。

她沒有想到自己竟然如此敏捷。

哢哢哢——

電梯又停了下來。

是最後一站。

王悅宜拉著光迅速衝出電梯大門。

電梯門在身後緩緩關上，隔絕了電梯裡的嘈雜聲。

王悅宜重重地呼出一口氣，也不知道該感歎自己今日運氣太好，還是太差。

她隻是來接一名病重的病人，卻遇到了這種事情。

抬起頭，王悅宜看見一條狹窄的小徑在她眼前不斷延伸。

大裂縫中燈光異常昏暗，小徑兩側安裝著破敗的鐵架，路上一個行人也沒有。

沿著小徑繼續向前，走了大約十分鐘，眼前逐漸開闊了起來。

這時，王悅宜才發現，他們並不是在大裂縫的底部，而是站在從裂縫岩壁伸出來的一塊平台上。

王悅宜撥動了一下手環投影出來的全息地圖，一個紅色的光標顯示他們現在的位置，距離目的地還有不到一百米。

王悅宜十分好奇在這裂縫深處，導航儀是如何定位他們位置的。

“光，一會跟著我，不要亂跑。”王悅宜轉頭，囑咐道。她對這個地方有一種莫名奇怪的感覺，似乎什麼東西正藏在黑暗中伺機而動。

光點了點頭。

兩人根據全息地圖指示的方向又走了十分鐘，來到了一間平房的門前。

這是王悅宜來到第一世界之後，第一次看到平房。

屋內點著昏暗的黃色燈光，和徹蘭市絢爛的霓虹燈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平房看起來很破敗，王悅宜有些好奇，視財如命的薩利為何會同意治療住在這裡的人。

窸窸窣窣——

就在這時，王悅宜聽見身後什麼東西一閃而過，還發出輕微的聲響。

待她轉頭望時，身後空蕩蕩一片，什麼也沒有。

“怎麼了？”光抱著包裹，罕有地露出人類的疑惑表情。

“沒什麼。”王悅宜搖頭，然後轉身，敲響了房屋的大門。

“抱歉，誰呀！”門內響起一個蒼老的聲音。

“我們是地下醫院的醫生，來接瑪麗入院。”王悅宜說道。

“等等！”平房內響起腳步聲。

當門被打開的時候，一張蒼老的臉出現在王悅宜麵前。

“你是瑪麗？”王悅宜問道。

“是我！”老太太點頭，雙目無神。

王悅宜皺起眉頭，很難想象一個62歲的女人竟然看起來如此蒼老。

“你好！我們是來接你去地下醫院的。”王悅宜說。

“好，進來吧！我得收拾一些東西。”瑪麗轉身，開始摸索著前行。

王悅宜走進房屋大門，這才發現房屋內部竟然畫滿了各種詭異的符號，這些符號有的混亂，有的又似乎有序。

在看到這些符號的時候，王悅宜不知道為什麼突然感覺到一陣頭疼，什麼東西在她腦內不住嘶吼。

瑪麗的腳步一頓，把散落在一張木桌上的東西全部收入一個背包，對王悅宜道：“我已經準備好了。”

停頓片刻，她又莫名其妙地道：“難怪薩利那隻老狐狸派你過來。”

嗯？

聞言，王悅宜一挑眉毛。

她沒有聽懂瑪麗話裡的意思，但她十分同意薩利院長是一隻老狐狸這句話。

“不急，我們先做一個簡單檢查。”光將包裹放在木桌上，從裡麵拿出來了一個銀灰色的手持儀器。

“這是什麼？”王悅宜問道。

“一個簡單的手持CT掃描儀，不過成像依舊不是三維的。薩利院長好不容易才從一個本博市的人手中買到這台儀器。”光依舊麵無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