始料不及的意外,令花煙寒失了神。那輕輕搭在她細腰上的手掌忽而加重力氣,伴隨著一樹枝斷裂聲,花煙寒被緊緊框住貼在男子熾熱的胸腔中,隨同樹葉花瓣緩緩落地。
男子鬆開花煙寒,微微低頭看著還緊巴巴拽著他腰間的女子。
“姑娘可是有受傷?”男子溫聲細語,伴隨著呼吸一上一下的胸腔,花煙寒竟因此臉紅耳熱。
沉默片刻,花煙寒驚覺自己靠在男子的胸口處,立馬彈開身子。
春光下,男子麵容清臒,鼻梁高挺,劍眉下一雙桃花眼,如玉的笑意在他眼中洋溢。發虛隨風擺動在兩側,伴隨薄唇隱隱上揚,眼裡透出淺淺冷淡。微風一陣,樹枝搖擺,桃花搖墜,悄然落下。
她甚是入了迷,亂了心,這般翩翩少年郎竟被她不期而遇。玄修門哪有這般俊俏少男,花煙寒甚是移不開眼,烏溜溜的眸子,直勾勾望著他。
“姑娘?”男子微微歪頭一問。
花煙寒緊拽衣角,卷翹的睫毛顫了顫刻意撇過眼神,意想一個女子不應如此失態,冷靜道:“冒犯了公子,方才我是為了給我徒兒摘些果子,竟也沒想到摔下來了。”
眼見花煙寒毫發無傷,男子淺笑,背手離去。
“對了。”花煙寒緊跟他的腳步,“你是來這裡玩耍的嗎?還是尋戰的?”
“尋戰?”
“對啊,向來千裡迢迢來到此山頂,不就為了找上紀無淩來一站戰嗎?”
聞言,男子頓然側臉停下腳步,花煙寒的臉紮實撞在他的背上。
“啊……”花煙寒低頭摸額,雙眸便是對上男子腰間的玉佩。
曾聽柏鳶說過,世間雖記載紀無淩其貌不揚,但也隻是他人猜測。
而無容置疑的,便是這人腰間常掛著一個圓形翡翠,此物做工精湛,光滑細致,在光下隱隱閃耀,是個價值連城之物,獨一無二,極為罕見。
詫然間,花煙寒咽了口水,甚至還有一招可以斷定這人到底是不是紀無淩。
倏然花煙寒抬腳踢向男子腰間,男子身手敏捷,側身躲過,可那隨他擺動而飛的玉墜被花煙寒未出鞘的劍勾住,接著劍身一翹,玉墜飛上半空。
她不過輕輕抬腳作勢飛起,男子爭先恐後伸手搶到玉墜,手腕上的疤痕赤裸裸展現在花煙寒眼前。
花煙寒麻利拽住男子手腕,抬眸含笑:“你就是紀無淩。”他不過微微蹙眉,一抹淩厲幾分淡漠,雜含三分不解,便讓花煙寒臉紅耳赤。
看來世上無他真實相貌記載是有原由的,如此神清骨秀又蘊含幾絲不羈的男子,會成為多少女子的白月光。
花煙寒曾用大價錢買到關於紀無淩最準確無誤的辨彆方式,便是此人手腕上有一條紅色疤痕,當時不過半信半疑買下情報,竟沒想到被她賭對了。
紀無淩眼見紅色傷疤露出,雙目閃過戾氣,倒是傲氣揮袖背手,嚴肅道:
“區區十八階小女子,竟敢來此處。”
聞言,花煙寒拔劍懟他。
“在下花煙寒,來此便是尋求一戰。”
紀無淩上下打量花煙寒,淡淡道:“修煉不積極,尋戰倒是無厘頭。”他伸出兩個手指頭移開月笛劍,“不戰。”他似冷酷無情,背著手漫步往前走去。
“如你不想打架,本姑娘有一法可以讓你避戰。”花煙寒雖未見過世麵,可察言觀色向來一流。
他最在意的便是那條傷疤。
她伸手遞給紀無淩一瓶藥罐,“給!”
紀無淩垂眸,撇開:“如想使詐,你找錯人了。”
花煙寒打開他的掌心,將藥給他。
“這是我們玄修門秘製的無痕藥,不管陳年舊傷一一能治。”花煙寒盯著傷疤,惋惜道:“也不知道你經曆了什麼,竟是留下這深疤,肯定很疼吧……”
紀無淩盯著手心裡的藥罐,眼睫一顫,抬眸望向花煙寒,眼中淺露一抹動容,隨後消散。
花煙寒接上紀無淩目光,莞爾而笑,滿眼皆是想把紀無淩收入囊中的計謀,羞澀道:“隻要你答應成為我郎君,我花煙寒便放你一馬,這藥就當做定情信物了,如何?”
話畢,紀無淩微微顫了腿,似有似無的笑意在他臉上浮現片刻後,消散下去,“看來病得不輕。”
花煙寒眼神沉下,手腕一轉,亮起月笛劍,隨腳底一蹬,飛到紀無淩身後,眼見刀尖即將此入他的後頸,紀無淩回身隻憑兩指夾住月笛劍。
月笛劍在他脖子不過一指距離,倒也讓花煙寒開了眼界。
“答不答應我?”
紀無淩沉默不語,花煙寒繼續發力往前刺去。紀無淩手指夾劍往下翻轉,花煙寒被帶著在空中轉動一圈,隨後扭轉方向朝紀無淩的後背落下,眨眼間,月笛劍架在紀無淩肩膀上。
正得意自己占上風時,花煙寒再次目眩,接著便發現手背上的青筋忽然發紫。她來不及多想,眼前的紀無淩倏然轉身,衣擺輕輕擦過她的手腕,一個側身伴隨腳底漂移閃到花煙寒的身後,發虛飄飄飛起。
“姑娘並不是我的對手,不如請回。”
花煙寒用劍撐住身子,這一戰還沒開始,便發覺內力被鎖,視線不清,整人虛弱無比。
她再次持劍飛起,正要略過紀無淩時,猛地一口鮮血噴出口中,紛紛揚揚灑在了紀無淩白衣上。
紀無淩仰首望去,隻見花煙寒在空中失了力氣,他作速朝花煙寒落下軌跡飛去,在半空接住了她。
花煙寒半眯著眼,卻也能看清紀無淩這張無可挑剔的臉蛋,嘴角扯了扯,露出被血液染紅的牙齒:“我好像中毒了,紀無淩你可要救我,不然,你將會失去一位很愛慕於你的女子……”
話畢,花煙寒合眼昏去,月笛劍掉落在地,紀無淩抱著她回到地上。
此時柏鳶聽到動靜趕往而來,便看到花煙寒被紀無淩攔腰橫抱的畫麵,憤憤道:
“你是誰,憑什麼抱著我的師父!”
柏鳶氣勢洶洶將手上的劍甩去,刺向紀無淩。“誰敢傷我師父,必死!”
隨劍而來,紀無淩不慌不忙頭微微一歪,劍擦過發絲,插在後方的樹乾上。
“你親眼見到我傷害你師父了?”
“你……”他確實沒看到,隻是看到兩人從空中落下罷了。
紀無淩摸向花煙寒的脈搏,又意識到她筋脈發紫,發覺不對勁,似乎想到什麼,眉頭一蹙。
“你師父中毒了,想救她,便去後山上采上丹桂,三七、人參前來熬藥。”紀無淩抱著花煙寒往身後木屋走去,柏鳶騰空翻身擋在他的麵前。
“我憑什麼聽你的?”
“信不信由你,如今她已昏迷,便以說明這毒開始深入骨髓,如你想讓你師父擁有後遺症甚至就此死去,你大可以不信我。”
柏鳶急了,眼見花煙寒臉色煞白,毫無生氣。可如此信任一個陌生人,是大忌。
“不信。”柏鳶雙手抱肩繼續擋住。
“好,那就等她死去。”紀無淩將花煙寒交給柏鳶,柏鳶抖著手不敢接過。
一來他不精通醫術,二來他根本沒有門路可以去找醫治師父毒的大夫。
“怎麼?你的師父,不要了?”
柏鳶強裝不屑,質問道:“憑什麼是我去采山藥而不是你?”
紀無淩從容不迫:“我是這裡的主人,我必須守在這裡,而救你師父,也不是我的義務。”
這裡的主人?
“你是紀無淩?”柏鳶大驚。
紀無淩沒有回應他,隻給一個接不接過你師父的眼神。
柏鳶摸摸下巴深思,這人若是紀無淩大抵也不敢對一個玄修門弟子胡亂來,如這事傳出去了,長老們必定會將他打個粉碎。
柏鳶咧咧嘴,卻也想要麵子,高傲著:“我去就我去。”走到紀無淩身後時,手指尖偷偷彈出一條,肉眼幾乎看不見的蟲子黏在紀無淩的頭發上,才放心大步離去。
確認柏鳶離去,紀無淩快速進屋將花煙寒放在床上,揮揮衣袖關上門。
毒性發作的痛苦使花煙寒輕輕咬著下唇,而她的手卻緊緊拽住紀無淩的袖口,嬌嫩欲滴,見著憐愛。
紀無淩輕輕退去花煙寒白嫩的手背,深吸一口氣,攤掌運起一陣藍色的光氣,置於花煙寒肚子之上,逼出體內毒素。
將近半個時辰,紀無淩已滿頭是汗,眼見花煙寒氣息恢複安定,紀無淩收掌摸向脖子上的脈搏,雖整體表麵上還是中毒跡象,實際上體內的毒正在漸漸散去。
看到花煙寒平了眉間,紀無淩鬆了口氣,盯著她稚嫩的臉蛋半晌。
魔界炙蟲毒竟是出現在她的身上。
“最終他們還是動手了,比想象中還快。”
這毒雖不至於死地,中毒者卻疼痛難耐,毒解之際功力隨之大減。在這種情況用上此藥,紀無淩已能感知明日一來,將是開啟不太平的日子。
倏然,一尖銳的樹枝飛過紀無淩眼前,插在屋內木板上。
紀無淩不慌不忙回頭,見柏鳶抱著山藥衝衝走進來,一手蓄力要將他推開,紀無淩先一步退開,使柏鳶的手撲了個空。
看向花煙寒衣服紋絲不動,柏鳶這才放下心,將一手用衣布包著的藥物遞給紀無淩,傲嬌道:
“藥我已經采來了,你熬藥去。”他可是要在這裡看好師父了。
紀無淩無視柏鳶,坐在一旁羅漢桌上,悠哉悠哉喝起茶。
“你什麼意思?”
“這是你的師父。”紀無淩慢慢喝下一口茶,“熬藥的事,難不成要我這個外人來做?等會醫不好了,又說我是個下毒的壞人。這深山野外的,也無人替我作證,我如何洗清嫌疑?”
柏鳶嘴角抽了抽,自知理虧他不熬藥,痛苦的是自己的師父。輕哼一聲,去院子砍柴生火熬藥。
忙碌一夜,柏鳶眼見花煙寒臉色逐漸好轉,以為是藥效的功勞,逐漸放下心。
……
……
清晨,陽光透過窗戶,落在花煙寒臉上。
被光叫醒的花煙寒,身體已倍感舒適,卻朦朧看到兩男子正注視桌上,擺著的一個饅頭。
饅頭上插著一根發黑的銀針,正讓兩人抓耳撓腮。
“阿鳶……”她虛弱呼喚著。
柏鳶見花煙寒醒來,飛奔到床邊,將她扶坐起來。
柏鳶責備道:“師父,您中毒這事都怪我,要不是我把偷來的饅頭給了你吃,才不會……”
“為師已經沒事了,身體無大礙。隻是……那饅頭不是從玄修門偷來的,怎麼會有毒?”
花煙寒下了床,柏鳶攙扶她到桌前。
紀無淩神態自若,淡然清冷,隻是在今日的陽光下,倒是多了一絲溫軟。
花煙寒神色逐漸恢複,唇周雖泛白,臉蛋卻染起紅暈。垂眸看向桌上饅頭,眉睫顫顫,抬眼望向紀無淩,問:
“這是什麼毒,紀公子可知道?”
紀無淩躲開目光,搖頭:“我不懂毒。”
“嗬。”
柏鳶諷笑一聲:“不懂毒的人,還能救了中毒之人?你到底在隱藏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