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逃玄修門(1 / 1)

錦都,初春,柔光四溢。

屋簷上,刀光劍影,雙劍摩擦出鏗鏘有力的聲音響徹鬨市,氣勢洶洶,周圍百姓聞聲避之。

一身素白衣裳,襯出一張嬌氣又不失一份英氣的臉麵。花煙寒神情自若,出其不意的招式正逼著對方不斷往後仰去,直至那人抵擋不住凶猛的劍術,滾落在地。

“花煙寒,你給我站住!”柳妤起身捂住胸口,艴然不悅。

花煙寒手抱月笛劍,身姿挺拔,風徐徐吹起衣擺,垂眸蔑柳妤一眼,甚是不想搭理她。

“師父,他們都被我解決了!”柏鳶在下朝她招手,衝花煙寒豁達一笑,一排白牙整齊露出,甚是倜儻不羈,意以表明阻礙他們逃出玄修門的弟子,通通被甩掉。

花煙寒眼笑眉舒,輕鬆一躍,落在柏鳶身旁,拍拍他的肩膀,“真是為師的好徒兒,做得好。”

“花煙寒,你違背師門靈命令逃出玄修門,你會得到懲罰的!”

“我困於山已有十六年之久,此次不過選擇不再惟命是聽,便是成了罪孽深重之人了?”

花煙寒薄唇輕啟,語氣透出幾絲冷漠兼憤恨:“我不得而知,為何我向來千依百順,修煉精湛,卻唯獨我一人不能下山!”

十六年前,某日寒冬大霧,玄修門清境路過山間,忽見雙眼充滿機靈的小女孩蜷縮在樹旁,那時花煙寒不過一歲年紀,卻被丟在山間自生自滅。清境向來心善,見不得他人受苦,便將花煙寒抱回玄修門撫養長大。

花煙寒自小靈根聰慧,一點就通,不到十六歲便修煉到十八階,是不可多得的好苗子。如此一來花煙寒成了玄修門難得一遇的奇才,深得長老們的喜愛。

可向來喜憂參半,穎悟絕倫帶來的便是概不由己。自她被抱進玄修門之日起,便是注定她踏不出玄修門半步。清境是她恩人,玄修門是她家,卻也是個囚禁她半輩子的牢獄。

十六年來,曾目送過無數弟子下山曆練,有成功升階歸來的,也有墮落地獄永生不得相見的。

每當他們興奮告知她:“師姐,我們下山曆練渡情劫去了!”她皆以滿心歡喜送他們離去,事後卻隻坐在山頂冥思苦索。

如今她成了玄修門最大的師姐,除長老以外無人是她對手,日複一日的孤寂使她落寞無比。她曾祈求清境給她一個充分的理由,最後得到的永遠隻有一句話——“這就是你與生俱來的宿命。”

與生俱來的宿命?這句話花煙寒聽了整整十六年,從起初的不解直至今日才知,不過是個搪塞她的理由罷了。

她感恩清境給予她的一切,可自由是人與生俱來的向往,當周遭人紛紛下山曆練,唯獨花煙寒年年月月坐在山頂之巔遙望憧憬的世界,不得讓她遙想著山下是否有位翩翩少年郎等著她去開啟緣分,又或者一位孤傲的高手正期待尋戰者的到來。

她不過是想跟眾多玄修門弟子一般,下山曆練渡情劫升階,可她偏與他人不同。

久而久之,她起了抗拒之心,私下出謀劃策,帶著柏鳶,出逃玄修門下山渡情劫尋對手一戰。

“這些事可與我無關,我今日的任務便是捉拿你——花煙寒。”柳妤蹬腿飛起,翻身一轉,閃到花煙寒身後,將劍架在她肩上。

花煙寒側臉怒目,發絲順著臉頰一搖一擺,戾氣湧出,“如今的玄修門,除了長老們,無一是我的對手,你若不想死,便收回你的廢劍。”

柳妤不屑一笑,斜眼撇過柏鳶,“對啊,無人能敵的你,卻收了個廢材當徒兒,這沒天賦的東西,兩年過去了,一階還沒過吧?”

聞之花煙寒抬手擒住柳妤,將持劍手往下一扭,至她手筋拘攣,劍掉落在地。

柳妤見狀蹬腿翻身擦過花煙寒後背,將手脫出掌控,正得意之時,柏鳶從後飛來一腿,把她踹扒在地,吃了一嘴土。

柏鳶滿意掃掃手:“什麼?廢材?那你為何還被廢材給踹到在地?”柏鳶走過時,故意用腳跟將地上沙土往柳妤口鼻撇過去,“我勸你識相點,彆擋我們的路。”

片刻,柳妤咳嗽起身,不興道:“你們可要知道,今日你們從我手中逃出,便是意味著跟玄修門斷絕關係。”自知打不過花煙寒的柳妤自恨不得她趕緊離開,隻要她離開了玄修門,自己便能成為長老們重視的徒兒,何樂而不為。

花煙寒細眉一蹙,生得一雙媚人的杏眼,直勾勾盯住柳妤。兩人交情向來不合,柳妤的心機,花煙寒佯為不知,“那又如何?”

花煙寒向來清秀稚嫩,如花似玉,曾被譽為玄修門第一佳人。論不提相貌,這修煉的本事,柳妤也遠趕不上花煙寒的腳步。

雖比花煙寒早進玄修門,可與天資聰穎的花煙寒甚是無法比較。

時至今日她傾儘全力隻到十六階,而花煙寒卻早已到達能夠下山曆練的資質,內心自悄然生長對她的厭惡。

柳妤眼裡閃過忌恨,漫不經心道:“素淨山上那位出了名的散修,你這般下山,就是為了他吧?”

“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我花煙寒此番下山,便是尋求一戰來個痛快。但既然我下山了即便是殺人放火,也都與你柳妤無關。”花煙寒拉上柏鳶轉眼不見蹤跡。

“你們最好,走了就彆回來。”柳妤高興掃掃手,終於是把花煙寒給盼走了。

……

……

“我終於自由啦——”花煙寒站在河邊高喊一聲,隨後坐落草地上。

“你說師父剛剛帥不帥?”花煙寒褪去冷厲,如釋重負,長舒一口氣,眸子盈盈,雙手托腮望向柏鳶,玉軟花柔。

方才一場,如臨大敵,花煙寒性格向來溫順,如不是為了嚇走玄修門弟子,她才懶得裝出一副盛氣淩人的模樣。

不過好在柳妤被她氣勢所鎮壓,終是敵不過她放走她們。

柏鳶笑臉迎上,拿出水袋和從玄修門廚房偷拿的饅頭遞給她,剩下一個自己舍不得吃,裝了回去。

“帥,肯定帥。師父不管做什麼事,在我心中永遠都是第一,還有師父您肯定累壞了,快吃個包子緩一緩。”

花煙寒接過水和饅頭,順手摸摸他的腦袋,欣慰看著他。

柏鳶向來細心周到,花煙寒對他很是滿意,就算他天資愚鈍,修煉不精,他人嫌惡,但他永遠是她愛徒。

當年清境怕花煙寒一輩子呆在山上甚是無趣,便給她開了一場招徒大會。

那時柏鳶來參與拜師篩選,他還是一個臟兮兮的臭小子。問他為何想來拜師,他說家裡人嫌棄他學東西慢,想證明自己,所以來拜師修煉。

聽聞此話,眾人皆笑,唯獨花煙寒心中憐憫。

柏鳶一身銅筋鐵骨是做體力活練出來的,但也是是練武的好材。

麵對眾多逸群之才,花煙寒視而不見,對著柏鳶一指:“我的徒兒就他了。”

那時眾人不信,皆以為自己聽錯,連長老們都驚詫。

可便在這時起,大家揚言花煙寒被困在山,困傻了。

他人不知,柏鳶才是卓然不群之人,隻是開竅為慢。

“柳妤這個女人真是可恨,好在被我狠狠踢了一腳。”柏鳶站起身,用力揮了一拳:“解氣!”

包子一口塞入口中,花煙寒腮頰鼓鼓,起身掐訣從手掌中放出一片葉子,巴掌大的綠葉逐漸成了船隻大小。

“接下來素淨山便是為師的目標。”

花煙寒帶著柏鳶踏上綠葉,隨花煙寒雙手交叉掐訣,一股隱秘的力量撐起葉舟,迅速地往上飛去。

素淨山向來沁人肺腑,出名的是山頂有一片桃園。不過許久而來無人敢接近,隻因聽說山頂住著一位性格古怪,脾氣暴躁的散修人。

像花煙寒這般隻求一戰的人曾有不少,可幾年過去了,根本沒人見過那歪瓜裂棗的散修人,眾人最終皆抱憾而歸。直至如今,已經很少有人前去尋人求戰。

葉舟輕落在素淨山山頂,一片桃花聖地隨著他們落下的動靜,漂浮著桃花瓣。從沒見過桃花盛開,飄飄然落下的仙境,花煙寒恍惚陷入另一個境界。伸手盛下一片花瓣,喊後頭的柏鳶一起欣賞。

身後的柏鳶則一聲不吭,待花煙寒回頭時,才發現他整個臉憋得青綠,竟是暈了她的葉舟,猛地一口嘔吐在地上。

“你在這休息著,師父去找找果子。” 眼見不遠處有一顆果樹,花煙寒徑直飛去,落到最上的樹枝,正伸手時,忽而眼前一陣恍惚。花煙寒搖搖頭,自認是方才對付柳妤精神過度緊張引起,不當回事繼續摘了一兜果子。

正當她落到另一樹枝上,餘光搖晃著一條白布,待她垂眸下望時,竟發現一襲白衣男子,正悠哉睡在樹枝上。他一手枕在腦袋下,一手輕輕貼在腹部,曲起一腳,衣擺隨風飄動。

他正睡得熟悉,嘴角淺淺上揚,似笑非笑。好似一陣春風撲麵而來,在充滿桃花香氣的季節,花煙寒竟怦然心動。

穿過層層疊加的樹葉,男人白皙的膚色很是顯眼,清秀五官中透出一抹俊俏,身上散發出的氣質卻很複雜。

他就這般靜穆仰躺在樹枝上,氤氳著歲月靜好的清歡,何不讓花煙寒沉迷在此刻美景,把隻求一戰之事拋擲腦後,幻想就此來一場邂逅何不是良辰美景。

隻是望向男子時再一次眩暈,竟也顧不上腳底重心,忽然一滑,穿過枝頭樹葉,朝男人撲了過去。

“啊——”

花煙寒大叫一聲,落在男人的懷中,猛地一抬頭,男人烏黑深邃的眼眸正盯著她,眼中帶著一絲驚恐,卻又不失一份溫和,一手輕輕抱住花煙寒的細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