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清謠緩緩站起身,皺著眉思索片刻,隨即轉動著無名指上的白色戒指,一道瑩潤的綠色光芒亮起,向著一個方向飄去。
她右手一握,撕開一道容一人通過的裂縫,從中穿了過去。
寥寥幾步,她就站在了另一個空間。
——陰陽路今天似乎有什麼慶典,每一家店鋪裡都很熱鬨。
李清謠走進一家飯店,徑直坐在了店中央桌子的主位上拿起筷子夾了一筷子菜送進嘴裡。
店裡的目光同時向她聚來,所有動作都停下,一時間落針可聞。
李清謠笑道:“吃啊,怎麼不繼續了?”
沒有誰動。
李清謠放下筷子,一把掀了那張桌子,眾鬼紛紛圍攻過來,動作迅速精準,仿佛早已演練了千萬次。
李清謠操縱著不染,紅線出現上百根,躲過襲擊將眾鬼製服。
“你們的能力和我相差還很遠,如果不想被我送去陰司,最好還是告訴我人在哪。”
一隻鬼伸手指了指某個方向:“在……他們在無奈海。”
李清謠向著那個方向走去,身影逐漸透明消失。
——
無奈海邊,昏暗的環境中,陳亦低著頭跪在巨大的血色法陣中間,臉上是細細密密的符紋,一群惡鬼在海上衝浪開遊艇,時不時發出尖銳的獰笑聲。
李清謠從虛空中走出。
不染衍生出千千萬萬根紅線,此時無限延展開來。
李清謠伸手,手中凝聚金光,神威天降,潛淵自金光中緩緩浮現,李清謠的雙眼由黑轉金,在暗淡的空間中顯得明亮異常。
眾鬼停下了嘻嘻哈哈,陳亦緩緩站起,抬頭的瞬間不詳的氣息籠罩著整片無奈海。
傳說中,人死之後要走過奈河上的奈何橋才能轉世,而無法投胎的鬼魂則會落入奈河,永受煎熬痛苦。
陰陽路的勢力成型後,眾鬼聚力在此開拓出一片汪洋,暗中將奈河之中的鬼魂引渡至此,稱無奈海。
無奈海就是陰陽路不斷增長的鬼眾的來源,是世間極陰、極惡之所在。
李清謠不得不小心應對。
陳亦朝著李清謠步步上前,一條無奈海水形成的鏈子穿透了他的琵琶骨,從李清謠的眼睛裡看,就是鎖住了魂魄,不斷抽取生機。
他已經沒有理智了,這種狀態,已經是命懸一線無限接近死亡的活死人。
李清謠手握潛淵,轉眼就和陳亦打了起來,一時天昏地暗,飛沙走石,法力每一次相碰撞都激起千層動蕩,稍微觸碰就是粉身碎骨。眾鬼心中恐懼,不敢過多停留就立即消失,隻餘二人對峙。
李清謠第一反應是去截斷那條水鏈,但水鏈看似柔和,實質剛硬無比,潛淵身為神器竟無法劈開。
陳亦周身儘是鬼氣,臉上的符文不斷侵蝕著他的生命轉化為使用無奈海力量的通道,李清謠眼神轉動,觀察著氣的流轉試圖找到破除之法。
——沒有,這個符文沒有絲毫破綻。渾然一體如同天成,可這怎麼可能呢,這種邪術,怎麼可能毫無破解之法呢?
而陳亦借著無奈海的惡力將李清謠死死壓製,李清謠必須全力以赴才能保證自己不被他所傷。
時間一長李清謠也無力支撐,一個不慎就被陳亦抓傷手臂。
潛淵的碧色劍身瞬間染上李清謠的血,劍身振動著,透過鮮紅散發出幽幽綠光。
無奈海的海浪翻湧起來,像是為此而感到振奮。
“不行……不能再這麼下去。”
李清謠喃喃自語道,她看向陳亦,像是下定了某種決心。
“抱歉。”
李清謠周身金光大盛,潛淵散發著極為壓迫的威勢。
不染在李清謠身旁環繞,紅線上流動著點點金色。
李清謠氣勢洶洶,橫劍扛下陳亦一擊,反身一劍刺穿陳亦手臂將法力倒灌進入直衝符紋而去。
成千上萬的紅線流動著組成陣法,緩緩覆蓋在陳亦先前所跪的血色法陣之上。
陳亦被李清謠的法力死死定在原地,純黑的眼球緩緩露出一絲清明,恍惚間似乎有清醒的跡象。
李清謠見有用加大了法力的輸送,陳亦眼睛裡的黑色隨之一點點褪去,血色的符文逐漸透明。
但陳亦琵琶骨上的奈河海水鏈仍源源不斷地往他身體裡輸入鬼氣,雙方鬥法,時不時就有壓過李清謠法力的趨勢。
李清謠召來潛淵,將法力分作兩半,一半繼續壓製陳亦,另一半全數集中在潛淵之中,因為一心二用,法力已經隱隱約約有不穩的趨勢。
潛淵高高懸起,對準那條水鏈。
不能再耽誤了,再這麼耗下去陳亦會死的!
李清謠伸出手,掌控著潛淵往下——
“不要!”
什麼?!
李清謠忍不住一分神,法術就動蕩了一瞬。無奈海的力量立即反撲,陳亦眼中再次充斥著不詳的黑,他掙開李清謠的法力束縛一掌拍在李清謠心口。
李清謠重重飛出摔在地上,她聽見自己不止一處骨頭斷開的聲音,數十道藤蔓飛來貫穿她的軀體,在她身上留下大大小小幾十個血洞。
她口中不止地吐血,艱難地睜開被生理性淚水模糊的眼睛,抬頭看向聲音的方向——
謝星……怎麼會在這?她不是把那棟房子整個都封印起來了嗎!
紅線被法陣反噬儘數斷開,迅速收回最後隻剩不染一根本體微弱地,和它的主人一樣倒在地上。
李清謠用力呼吸掙紮著試圖爬起來,斷裂的骨頭卻微微一動就鑽心地痛。
“啊……”
陳亦突然轉過身體,背對著李清謠朝著謝星的方向遊魂般走去。
謝星看出來陳亦狀態不對,有些恐懼著輕聲喊他的名字。
“陳亦……是我啊……”
李清謠麵如金紙,儘全力大喊:“彆待在那!他沒有理智了快走,啊……”
胸口斷掉的肋骨傳來劇痛,李清謠神情痛苦一時連話都說不出了。
謝星微微顫抖著,卻沒有聽李清謠的,而是朝著陳亦一點點挪動過去。
“陳亦……你醒醒,是我,是星星,”謝星難以控製地流淚,“你彆這樣,你答應過我不會做傷害我的事的……”
李清謠勉力召起潛淵,撐著劍,忍著斷骨的痛楚費儘力氣站起來又嘔出一口血:“快走……”
陳亦聽見謝星的哭聲,身形微微一頓眼中的黑色褪去幾分,他張了張嘴,嗓音低啞如同一把粗沙礫,微弱到幾乎聽不見。
“星……彆、哭……”
陳亦死死按住自己的頭,發出痛苦的哀嚎。
“走……星星……”
陳亦的眼睛黑白混亂,整個人身上的鬼氣時輕時重。
“走啊……”陳亦痛苦道。
謝星仍然慢慢地靠近他:“陳亦,清醒一點,你可以的,彆妥協。”
李清謠手握劍柄,一點點積蓄力量。
無奈海的水鏈微微振動,一股強大的鬼氣通過,陳亦眼睛再次被黑暗覆蓋,臉上的血紋濃重起來。
他大吼一聲猛地朝謝星撲過去,即將扼住謝星喉嚨的瞬間突然停止了動作。
胸前灌進涼風,他低下頭,一柄碧色長劍貫穿了他的胸口。
謝星被眼前的變故嚇呆了,視線越過陳亦的肩膀,李清謠站在他身後,手執潛淵身染鮮血劇烈地喘氣。
李清謠毫不留情地把劍拔出。
陳亦緩緩回頭,露出一個感激的笑。
“謝……謝……”
“陳亦!”謝星尖叫著撲過去扶住他下滑的身體,雙手死死按住他胸口湧血的洞。
李清謠周身一滯,力量突然反噬在她自己身上,她以劍支撐,單膝跪地,大口大口地吐血,困難地呼吸著。
她召回不染,顫抖著伸出染血的右手,在地上畫出一道符咒,隨後緩緩昏倒在地。符光亮起的瞬間,三人被包裹其中身影消失。
砰——
三人從天而降當著正在日常訓練的隊員的麵,摔在了特遣隊的訓練場。
現場頓時亂成一團。
“啊!”
“李教官!”
“清姐!小星!”
“快叫醫生!叫醫生!”
“你是誰!”嚴落雪突然舉起槍對準不知何時出現的古裝黑衣男。
白眠一把揮開特遣隊的人。
“不想她死就彆礙事。”
……
李清謠睜開了眼睛。
渾身纏滿了繃帶,到處都是夾板,全身上下一股濃重的藥味衝得她頭昏。
“醒了?”
李清謠看過去,白眠正搬了把椅子坐在她床邊。
“你可真是有膽量,無奈海那種地方也敢獨自去。”
李清謠想說話,嗓子卻乾得發痛。
白眠適時遞過去一杯水,插上吸管遞到連起身都困難的李清謠嘴邊。
“你怎麼在這?”喝完水的李清謠沙啞著嗓子問。
“李清清讓我看著你,彆讓你死了。”
“我朋友呢?”
“那個女孩兒沒事,隻是受了驚嚇。至於男的,畢竟是被無奈海收做了傀儡,你那一劍下手又不輕,現在隻能把命吊著,是死是活看他造化了。”
李清謠重重地閉上眼,雙手不受控製地發著抖。
“你現在不適合再動用法力。”白眠右手攤開,潛淵突然出現在他手上,他麵無表情地看向李清謠,“這把劍,我就先收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