音折說:“這不是個適合逼供的好地方,人多眼雜的。不如去他家。”
姬梵點頭,姚誌那邊先行去調派人手,音折姬梵幾人乘坐靈梭跟上淩塵。
音折一顆心還高高吊著,在風雨中飄搖,不得安寧。
先前淩塵未提到妖獸是蛇,估摸著是給他們添堵才隱瞞的。
但凡他開口提上一句,那音折身上就要增添不少嫌疑。
她來曆不明,哪裡能得他信任?
這邊音折心亂如麻,那邊落天奇問:“主上,如果確實是被妖獸所吞,他家在避山下,避山一望無涯,如何去找呢?”
音折心說:是啊,這高山大澤,你去哪裡找小小一節指骨呢?
姬梵從芥子中取出一樣小物,幾人凝神看去,他掌中有一圓罩,裡頭竟然是幾隻圓嘟嘟的小金鼠。
落天奇:“這是……尋寶鼠?還是尋寶金鼠。”
音折湊上去:“尋寶金鼠是?”
落天奇嫌棄看她一眼:“此為珍稀靈獸,可尋寶探物,是上千靈玉都買不到的珍品。若是一普通修士,憑借尋寶鼠便能慢慢發家,是修仙界世家大族才有能力眷養。我沒注意到,主上竟然將尋寶金鼠帶來了。”
他又道:“主上是給他喂了自己的骨血?”
姬梵:“不錯。尋寶追蹤,不在話下。母鼠留在手邊,子鼠喂了少許我的骨肉,分放進大山,可嗅聞指骨行蹤。子鼠能與母鼠心靈互通,得到消息,我們再前往。”
音折已是汗如雨下,不斷思索著解決之道。
音折:“那妖獸如果吸收了指骨,主上必須吃了它才能恢複指骨嗎?”
落天奇接口:“怎麼可能,你當一截骨頭說恢複就能恢複?被消化吸收是最差的後果。到那時,即使吃掉那妖獸也無濟於補。”
音折:“那怎麼辦呢?”
姬梵:“如被煉化,那便不能複原。不過,妖獸煉化之後,血肉經脈便流淌著道骨之血。不管是吃掉,還是留在身邊,都有安撫我神魂的作用。”
音折:“是……那之後主上將如何?”
落天奇又一次瞪她,這妖獸,不僅討人厭還非常不會看人臉色說好話,就不會盼點好的嗎?
姬梵麵色淡淡,撫摸自己的斷指:“不如何,無非是裝個假指。你熟悉山林,之後隨著尋寶鼠進山,好好尋找。”
音折腰背繃直:“定不辱命!”
尋寶鼠在小罩中原本平靜俯臥著,不知如何,突然開始吱吱亂叫,爪子扒拉著罩子,焦躁的在裡頭打轉。
音折:“這是怎麼了?”
姬梵身子忽然傾倒,手撐住茶案,茶案上的圍棋子劈裡啪啦掉了一地,手背蹦出條條青筋。
一股暴戾血腥的渾厚靈氣排山倒海壓來,近乎實質性的威壓,音折瞬間腳軟了半截,第一次體會到修仙界的修為碾壓。
落天奇反應更大,直接噴出一口血。
“主人靈氣紊亂暴動。”
歸蓬從角落中閃現,一把將幾人帶出靈梭。
音折灌了滿嘴風,小臉蒼白:“這咳咳……這是怎麼了?”
落天奇:“少囉嗦,不想死就跑遠點。”
二人一蛇莽足了勁了狂奔,直到一個遠遠的山頭上。
落天奇眺望姬梵的方向,神色憂慮。
“主上靈氣失控了。”
音折思襯著,聽他們說骨血排斥,姬梵又非得來找這半截指骨,莫不是就是因此而靈氣失控。
也是,畢竟不是自己的道骨,說換就換,不可能沒有代價。
足足兩天。
峰巒起伏,無法窺見全貌。
音折隻能聽見遠處不斷傳來轟鳴聲,仿佛有一具龐大、猙獰的惡鬼從地底爬出。
森林上鳥群四散,驚恐的野鹿、豪豬、大大小小的刺蝟田鼠,諸多野獸,都紛紛往外逃命。
音折還瞧見一個砍柴的樵夫,跌跌撞撞,邊跑邊喊:“有惡鬼啊!惡鬼吃人啊!”
落天奇“嘖”了一聲,折下一枚樹枝,甩手飛去,直插樵夫心口。
樵夫應聲倒下。
音折眉頭皺了皺,抓緊了樹乾。
落天奇在原地走來走去,靴子踢著地上泥土,儘顯焦躁:“主上怕是一時半會平息不了。”
音折:“那怎麼辦?”
落天奇麵色不好看:“多等一時,主上就要多受一時的苦。先去審問那家夥,不管他嘴有多硬,我也給他撬開。”
他從領子裡掏出一個白骨口哨,婉轉地吹了個哨,以示給前方守著主人的歸蓬通報消息。
音折舌苔發苦,不得已先隨落天奇前往避山村。
另一邊的國師府,地動山搖,整座小島強烈地震動著。
偃奴抬頭望去,浩瀚的晴天烏雲密布,時而雷鳴電閃,時而妖鬼嚎叫。
石佛的巨影投射在島上,島上頓時暗夜無光。
石佛似虛似實,在雲層中隱約閃現,粘稠、黑暗、邪惡的霧氣充斥著整個水月鏡天,讓此地如墜鬼蜮。
“糟糕了……主人的神魂暴動了……一定是又失控了……”
偃奴抱著石柱,在巨大的陰影下,身體情不自禁顫抖起來。
“啊啊啊啊啊……我的道骨……我的道骨……我的——是我的——”
石佛像變成了修羅惡佛,眼角撕裂,滲出黑氣,皮膚被黑霧纏繞,痛苦而瘋狂地咆哮著。
府內的侍女隨從,全都跪伏地上,瑟瑟發抖。
此時已過去一年有餘,原來淩塵家古樸乾淨的房子竟然坍塌破敗了一半,雜草叢生。
“臭不可聞。”落天奇掩掩鼻子,抬腿邁進破屋。
然而人不在裡麵,他抓了個村民來問話,聽說上山采藥去了。
兩人尋了蹤跡跟上山,在處山峰上尋到了正在采藥的淩塵。
他佝僂著背,時不時低聲咳嗽,儼然內傷嚴重,將一些止血化瘀的藥草裝到背簍裡。
音折猶豫道:“我們要不先問問情況?”
落天奇如猛虎出籠,乘其不備將淩塵擊倒在地,扣住他的脖頸。
音折:“……”
落天奇憂心主上,厲喝:“廢物,你把指骨弄哪去了?被什麼妖獸吞吃了?妖獸去哪了?”
淩塵斷斷續續咳嗽著,扭過臉,不吭聲。
“敬酒不吃吃罰酒。”
落天奇並無耐性,逼問不出,便從芥子中取出麻繩,將其吊在了樹上。
他掏出鞭子便開始上手,音折耳邊隻有他的逼問聲和長鞭鞭笞在皮肉上,令人牙酸的沉悶“啪啪”聲。
淩塵一丁點聲音都未從嘴裡泄出,如果不是落天奇聲音愈帶怒氣,音折幾乎以為淩塵已經暈死過去。
她有了個念頭:
事到如今,淩塵必死無疑了。
不如由她殺了淩塵,向姬梵投誠,徹底倒向反派陣營。
如今姬梵處於碾壓的優勢,在前期,隻要他認真一點,淩塵就沒有後期崛起的機會。
穿書都有了,改變命運,怎麼就不能有?
落天奇:“就憑你這樣的廢物,怎麼可能守得住家人,嗬嗬。”
觸碰到逆鱗,淩塵終於出聲,他冷笑著,斷斷續續說:“你們躲在禦、禦丹坊身後……以勢壓人,強行逼迫我換骨,就不是廢物了?咳咳……放心,我就是自爆,也不會給你們提供多一分的線索咳咳咳。搶來的東西,不是你的,就不是你的。天道在上,看得一清二楚。如若我們身處同一處境,我不比任何人差。你的主子,也永遠比不上我,他才是當之無愧的懦弱廢人!”
“賤民!!”落天奇怒不可遏,長鞭卷住他喉嚨,將他拖拽在地,拖出長長血痕。
他將淩塵拖至了懸崖邊。
懸崖陡峭,深不可測,淩塵遍體鱗傷,修為全失去,跌落下去,絕無活路。
崖邊的風聲呼嘯著,雲卷雲舒,濃厚的霧氣遮蓋住往下的視野。
絕境之上,渾身是血的淩塵在空中搖搖欲墜。
鞭子勒住他脖頸,另一頭握在落天奇手中。
“敢褻|瀆我的主人,我會讓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我給你最後一次機會,如果你再不坦白,我就將你碎屍萬段,拋下懸崖。讓你的血肉魂魄,都不得安寧!”
淩塵抬起無神的黑眼,嘲諷地勾勾唇,一口帶血的唾沫啐到了他臉上。
“動手啊?看門狗。年紀這麼小,學狗叫倒是學得很明白。”
“你……”落天奇氣得一張臉火燒般的通紅,牙齒咬得咯吱響。“我要將你碎—— 屍——萬——段——”
“嗡!”
一柄匕首橫空出現,天際滑過的一條迅雷閃電般,劃斷長鞭。
最後一眼,他隻瞥見那人翻飛的卷袖。
袖中的凝脂皓腕,纖細如筍尖的五指,似乎想抓住什麼,最後蜷曲著,縮回袖中。
淩塵墜入深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