煙花柳巷(1 / 1)

何故遮月 層雲厭高 3948 字 2個月前

道月回房同春遲閒話,不多時秋水就匆匆前來,“夏總管說您找我,小姐有何吩咐。”

道月打量了下秋水的裝扮,笑著說:“這是剛回來?不算大事,隻不過許久不見甚是想念。”

雖說小姐在笑,可聽這話不像無事,秋水趕忙俯身,“小姐莫要說笑,秋水愚鈍,若有哪處做得不好,還請小姐明示。”

道月放下手中茶,自上而下將秋水掃視幾遍,緩緩開口:“切莫多想,你怎得請了許久假,莫非是家裡出了難事,若我能幫得上,儘管開口。”

秋水聞言,隻將頭埋得更低,顫抖著開口:“秋水有個不情之請,聽聞小姐與林府關係匪淺,可否……”

“可否阻止林大人查案。”

道月蹙眉,不怒自威,盯著俯身在地的秋水,不解發問:“為何?”

見秋水低頭不語,道月搖搖頭,點明其中利害:“林大人乃朝廷命官,我一個小女子能阻止他什麼呢?你若不能言明這背後彎彎繞繞,我如何助你,貿然前去,到時若是懷疑起來,咱們都逃不了乾係。”

秋水沉默片刻,身子微動,道月本以為她想通了,結果她起身是為拒絕。

“也不是什麼大事,秋水自己想辦法,不勞小姐費心了。”

語畢,轉身便要離開。

“站住!”道月憤怒嗬斥。

“你當上官府是什麼地方,任你來去自如!規矩寬鬆些是為你們著想,彆蹬鼻子上臉,秋水啊,尊卑有彆,莫不是我平時給你的好臉色太多,讓你忘了我是什麼身份?”

道月停頓片刻,笑著開口:“莫忘了你是怎麼進的我上官府。”

春遲從未見過道月動這麼大怒氣,抿嘴觀戰不敢發聲,隻是輕輕拍拍她的肩膀,以示安撫。

道月隻是擺手,示意淩春遲不要攪和到其中。

“你應該知道,以你的身份想要阻止林大人,那可是天方夜譚,與其任性耍脾氣,不如告訴我實情。”

秋水腳步一頓,低聲道:“秋水自知,小姐不必如此動怒,索性我離開上官府便是,絕不給您添麻煩。”

道月輕蔑一笑:“說得輕巧,你丟了飯碗,家裡人如何過活?”

見秋水未轉身,道月也不急,緩緩道:“南街那位蒙麵紗之人,是你吧。”

聞言,秋水立刻轉身,驚恐萬分,“你認出我了?”

道月歪頭淺笑,露出一口小白牙,“原本隻是猜測,你演的不好,繼續努力。”

秋水撲通一聲跪地,“對不起小姐,我本不想將您卷進來的,這件事牽扯的實在太廣,隻怕您有損清譽。”

見她鬆口,道月也神色和緩,放鬆肩膀身子後仰,衝秋水挑眉,“早這樣多好,說說吧。”

道月見秋水似乎雙腳被釘在原地,不敢動彈,便快步上前拉過秋水的手,柔聲道:“彆怕,我也告訴你一個秘密,到時我們就是一根繩上的螞蚱。”

秋水眼含淚水,抽涕道:“謝謝小姐。”

二人耳語片刻,秋水當即向春遲投來探尋的目光,將他上下掃視一番,仍是不可置信道:“小姐當真不是在開玩笑?”

道月捂嘴偷笑,撞了一下她的肩膀,“哎呀,這已經是我最大的秘密了,怎麼樣,夠不夠誠意,讓我幫你吧,不然你還真想替罪啊。”

見二人神神秘秘,春遲呆愣片刻,也顧不上自己身體抱恙,挺直身子發問道:“什麼意思?你們打啞謎呢?”

秋水點點頭,又俯身衝道月行了個大禮,她淚水顆顆砸在地上,在木板上洇出一小片水漬,口中話語卻是堅定無比。

“多謝小姐舍身相助,今後秋水這條命就是小姐的了。”

窗外月色皎皎,窗內燭火搖搖,三人交談的麵容晦暗不明,直至深夜。二人送走了秋水,臥房內陷入一片寂靜。

春遲率先開口打破寧靜,他淡淡開口道:“先前你本就沒生氣,裝得很像。”

道月喝茶的手一頓,挑眉問道:“何出此言?”

春遲搖搖頭:“小看我了不是。”

“首先你就不是個愛生氣的人,能給下人盛飯,關心陌生人性命,即便被騙也能好好聽對方說話的人,做不到以身份壓人。”

春遲停頓片刻,“最重要的是,動怒之人會手上用力,你方才並沒有,種種跡象表明,你不過佯裝給秋水施壓,不想讓她一個人扛事罷了。”

道月點點頭,露出讚許的目光,“你可以呀,這都知道,莫不是有切身體會?”

“非也,我不愛生氣,畢竟動怒傷身,隻是偶爾會見堂姐發怒,便仔細觀察了下。”

聽到熟悉的人,道月沒了品茶的心情,撇撇嘴,“原來她也會發脾氣啊,我當她永遠雅正從容。”

“那你可真是被她騙了,那都是堂姐演出來的,畢竟沒有一點手段,怎麼當家做主。”

道月湊近春遲的臉,仔細觀察他的眼睛,一雙淺棕瞳孔熠熠閃光,她緩緩道:“若這雙眼睛歸我多好。”

春遲攬住道月的肩膀,輕聲道:“好。”

道月隻當他在開玩笑,點頭配合。

“你在府裡休息吧,我去秋水說的那地方轉轉。”

春遲一把拉住她,“我也要去。”

“你病了。”

“好的差不多了。”春遲起身掀被子。

“那地方不適合你。”

“我是男人,很方便。”春遲蹬鞋子。

“……我也可以扮男裝。”

“你形單影隻,能應付得了一大群姑娘們嗎?”春遲已然收拾好,站在了道月身邊。

道月拿他沒轍,又扯了件袍子丟給春遲,“披上,冷。”

秋水口中的大事,便是這醉花閣中時不時出現些嬰兒,此地本是男人尋歡之所,有胎兒也正常,不過近期數量龐大且多為死胎,因此處多有貴人來往,影響甚是不好。

朝廷已經開始重視此事,並委派林大人介入。本來他作為翰林院掌事,無權介入,可偏偏這事有人揭發到他頭上。

陛下念及舊情,派他自證清白,由大理寺輔佐,若七日內不能徹查此事,則革職。

堂堂翰林院掌事,本應傳經授典為朝廷輸送大量才子,若風評有問題,那他所舉薦之人可難擔“德才兼備”四字。

屆時革職查辦,可就不止是林大人受影響,連同他的門生,舉薦之人,交好之輩,將會一並降職貶謫。

秋水之所以害怕,也在情理之中,畢竟這醉花閣就是她的家,旁人眼裡做著卑賤營生的“姐姐”們,就是多年前一口一口喂她長大的“母親”。

道月初次聽聞很是震驚,她曾以為這類人都是蠅營狗苟之輩,不曾想她們也有情誼在。道月為自己的想法感到恥辱,一片青天下,同世為人,怎麼能覺著自己比旁人高貴。

茲事體大,若是查,那有身孕的女子定會以勾引高官,敗壞大離臉麵處以極刑。

若不查,那林大人便會被革職,她與林殊又要分隔兩地,難再相見了。

難怪秋水不願告知實情,此事的確難辦,稍有不慎便會牽連爹。

春遲看出道月有心事,拍拍她的手,“沒事的,肯定有兩全之法,我陪你一起找。”

看道月臉色稍有和緩,春遲詢問是否要去那處秋水的假住址再探一番。

道月搖搖頭,那地方更多的是一個個還未出世的願景,暫時被埋葬在那處,他們是無辜的,若魂靈死後有遺誌,想來是看到真相揭開,母親們安然無恙。

“等找到乾出這檔子事,還要汙蔑林大人的壞種,再去看他們。”

道月換了身裝扮,甩甩衣袖,帶著春遲離開了上官府。

女子軍秋日才截止招人,她還有很多時間,眼下最重要的是助秋水脫離苦海。

柳街,醉花閣

平日裡冷清孤寂,被人躲著走的地界,一到深夜便華燈初上紙醉金迷,白日衣冠楚楚,滿口仁義道德、唯愛妻女的官員們,也在夜色籠罩和淫靡樂曲中化身醉醺醺的色鬼,好不諷刺,真不愧是陛下口中大離的頂梁柱們。

道月一路上彆過了吏部尚書張大人,兵部侍郎郭大人,哪一個都是身居高位,此刻被他們最看不上的妓女攙扶著,一麵掏錢一麵將嘴往姑娘們臉上頸上湊。

道月看了忍不住犯惡心,她輕抬衣袖掩住了自己的容貌,偷偷拉著春遲快步離開。

這群蛀蟲,邊關戰事吃緊,身為兵部侍郎竟有心思喝花酒,還有那吏部尚書,平日總愛端著架子,每每與爹談話時故意聲稱不要女婢服侍,免得惹他家夫人不快。

今晚這是怎麼了,當街強吻民女也不管她夫人作何猜想?

還未至醉花閣,道月便已聽到經久不絕的銀鈴笑音響徹耳畔。

道月抬眸,一群姑娘衣著清涼,正站在店內二樓衝他們招手,甚至有人直接將帕子丟在了道月臉上,惹得門口老鴇一人歡笑。

膩死人的香味在空中蔓延,竄到了道月鼻中,惹得她直打噴嚏,唯恐失了儀態,又匆忙抬袖遮掩。

“這麼看,還是我比較合適。”春遲輕掩朱唇,調笑道。

道月剜了他一眼,“少貧嘴,彆忘了我們的任務。”

混跡其中,在林大人之前,先行找出已有身孕的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