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簾愁(1 / 1)

何故遮月 層雲厭高 4962 字 2個月前

醉花閣中,香氣更是熏得人昏昏欲睡,肆意嬉笑追逐打鬨者,毫不顧忌旁人,差點將道月撞翻,堪堪穩住身子,道月強打精神跟隨老鴇進了一處隔間。

木門吱呀,清靜不少,瞧著老鴇滿臉堆笑,道月偷偷扯了下春遲的袖口,示意他可以開始談判。

老鴇搓搓手,捏出個尖細的聲音,衝道月發問:“公子怎麼開價?”

春遲一手攬住道月,衝老鴇擺手,“我才是主人,跟我聊就是了。”

“這……”老鴇有些發懵,女人賣男人人?她們可不做那檔子買賣。

春遲摘掉麵紗,淡淡開口,“你看不出來我為男子她為女子嗎?”

“不瞞您說,這不摘麵紗,還能看出來點,您個子更高,單看眼神瞧著也不好惹,這摘了嘛,屬實是瞧不出來。”

不怪老鴇識人不清,道月一身勁裝,頭戴瓜皮小帽,一派富商打扮,身姿挺立,眉眼英氣勃發,最關鍵她胸前隻是微微隆起,再配上這寬大衣袍,著實辨認困難。

“你二位莫不是有什麼特彆癖好才作此打扮,莫要拿我開涮啊。”老鴇掏出袖中手絹,輕輕拭去額上冷汗。

這女公子的眼神比男姑娘的還嚇人,目光灼灼似是要給人燒出個洞來。

“非也,”春遲笑道,“這不是怕有人惦記嗎?這孩子有些膽怯怕生,我一個大男人被人看,不害臊。”

老鴇眼睛滴溜溜在二人身上轉,心道:這男的眼睛瞎了,那雙能吃人的眼睛是害羞膽怯?

她覺著二人怎麼看怎麼怪,這主人和婢子的身份要是換一換,就順眼多了。

“公子還是請回吧,這女子不適合我們醉花閣,你瞅瞅外麵,哪個姑娘不是千嬌百媚,柔若無骨,我總不能往客官床上送塊鐵板吧。”

說著,老鴇便拉開門,請人出去,卻忽然覺得身後有一塊硬東西抵著自己。

道月低聲道:“把門關上,這事還有得談。”

老鴇惜命,連忙點頭應允,擺手讓準備上前解救的姑娘們回去,輕輕合上了門。

她轉頭撲通一聲跪下,“您大人有大量,饒了我這賤人吧,我也是為了醉花閣著想,頂上都是什麼來頭,若是惹怒他們,哪還有活路啊。”

道月忙扶她起來,“多得不能告訴你,隻不過醉花閣要變天了,自己多注意。”

說著她偷偷遞上手中之物,那是秋水離開前轉給她的木片,閉眼衝老鴇點點頭。

老鴇翻弄木片,顫抖著開口:“您是秋水那丫頭找來的?姑娘跟她什麼關係?”

道月回問:“你是錢夫人嗎?”

“我是,”錢夫人點點頭,她抹去眼角淚花,輕聲道,“好久沒人這麼喊我了,現在都叫我林氏,知道當年那事的人現下隻剩秋水一人了。”

“夫人節哀,我是秋水的小姐——”

道月語未畢,就見錢夫人擺擺手,“不必了,我知道您,上官道月,秋水沒少提起,她說您正直坦率從不在乎那些尊卑之道。”

她點點頭,欣慰地看向道月:“今日一見果真名不虛傳,能舍身來這地方,委屈您了。”

道月搖頭,“您千萬彆這麼說,我沒那麼高尚,也是擔心此事會牽連到爹,才出此下策的,要緊的是您告訴我那懷孕女子是誰,得先送她離開,不然到時林大人查下來,可就麻煩了。”

道月展開一紙條,上有一串娟秀字體,“推算受胎時機”。

春遲挑眉,“這不是林殊的字嗎?她給你傳信了?”

道月點頭,將紙條遞給錢夫人,隨口問春遲:“你如何得知?”

“林殊可是名動京城的第一才女,她的字畫可有人掙著搶購,我也有幸見過幾麵。”

道月心下了然,定是淩煙收藏過。

“你不是一直同我待著,何時同她傳信問話的?”春遲捏著衣角,帶著幾分醋意。

“回去見你之前,我偷聽到爹和林大人談話,便問問林殊詳情,你彆岔開話題,錢夫人咱們繼續。”道月不再理睬春遲,將腦袋湊到錢夫人身邊。

“道月小姐,這懷孕女子數量不少,要是都轉移,恐怕有點顯眼。”

道月搖頭,“不必,隻要找到最先有反應的那位就好,其他人先留下,林大人就算要把脈推斷時日,這裡人數眾多,也能拖幾天。”

她目光沉沉,低聲道:“這些假清高,控製不住衝動,卻又唯恐自己被抓住把柄,來這地方都會避著人,突然爆發的孕期反應像是有人故意為之,定與林大人無關,若是能找到牽頭之人,便可將他們連根拔起,證明後來者皆是被迫,如此一來姑娘們便能保住性命。”

道月單手置於唇上,眼睛滴溜溜的轉,將自己的推斷和策略直接告訴了他們,卻許久未聽到應答聲。

抬眼去看,春遲神色微愣,錢夫人則瞧著他呆滯的模樣好奇。

“怎麼了,是何處有漏洞?我們快改。”道月趕忙從袖口掏出紙筆預備修改。

春遲抓住了她的手,遲疑道:“自秋水告知實情,我們不過換了身衣服來到柳巷,滿打滿算才堪堪半個時辰,你僅憑林殊傳來的這張小紙條,就推出這麼多東西?”

春遲晃了晃手中脆弱的紙片,驚詫道:“我借你一雙慧眼,你贈我這頭腦可好?”

道月一把搶過他手中紙條,“少貧嘴,這可是人命關天的大事,稍不留神她們就會被殺,林大人也要被革職,他若出事,平時同他交好的我爹定會被牽連。”

道月忿忿道:“我爹本來就升官蹊蹺,陛下巴不得早日抓到他把柄讓他倒台,我這個女兒能做的也就這些了。”

錢夫人聞言,立刻抱住道月,口中不住念叨:“真是個聰慧過人又孝順的好孩子,你等著我這就去找韻兒,這個時辰她應該在房中繡花。”

目送錢夫人離去的背影,道月擰著的眉頭也沒有絲毫緩解。

春遲安撫道月,輕輕攬住她的肩:“無事,我們隻要問出那人是誰即可,進度比預想中快多了。”

道月搖頭,“非也,既然那人能組織大規模的事件,想來不是普通人,我現在擔心她會……”

話音未落,便看見錢夫人神色慌張地跑過來,她附在道月耳邊小聲道:“人不見了。”

道月咋舌,“嘖,還是發生了。”

春遲冷靜詢問:“她是怕殺頭還是有私心?”

“她可是這裡的頭牌,出門不可能不引起騷亂,你們先去她房中找線索,我問問路人有無見過韻兒,”錢夫人往屋外推二人,“二樓左手最裡間。”

道月拉開門,確定了韻兒的房間,本想一個飛身上樓,卻被春遲雙手環住她的胳膊,柔聲道:“公子~這邊走。”

聞言,道月了然於心,被男人盯上了。彆過周圍探尋的目光,道月回身,隨手抓起屋內酒壺,再轉過來時便已是一副醉熏熏的醜態。

她勾起嘴角,扯出一個壞笑,攬住春遲的腰身,一個大力將他拽到來,春遲腳下不穩跌在她懷裡,道月湊到他耳畔,輕聲道:“乖,麵紗帶上,都在看你。”

春遲忙從袖口掏出紗巾,掩住了自己的麵容,順從地被道月攬著,兩人一副醉酒尋歡之態,步步登樓往韻兒房中去。

剛要進門,道月便看見旁邊屋子,一女子被推了出去,力道之大,那女子仰身就要從二樓摔下,道月一時忘了自己正裝作醉酒之態,快速上前撈了她一把。

“你沒事吧,有沒有傷到哪裡?”道月關切地詢問,未注意到那女子臉頰微紅,半掀衣衫,正要往她身上倒。

“我的人,”春遲一個箭步上前扯住了那女子的衣領,冰冷的目光俯視她,冷聲說道:“彆耍花招。”

道月拍拍春遲的手,示意他放開人家姑娘,“這不就是尋歡之所,你怎麼會被丟出來?”

“大人物談話,那輪得到我們聽,”他見道月一表人才且心地善良,便拋了個媚眼,“確是尋歡之地,公子不妨收了我,我可比姐姐溫柔多了~”

她挑眉看向春遲,言下之意再明顯不過,身子也似乎化成一灘水,往道月身上靠,似乎是在宣戰。

道月卻絲毫未察覺,扶正女子,“果然是傷著腰,都站不穩了。”

說著便招手喚旁邊一直看著此處的姑娘過來,“帶她去看看大夫。”

見那女子一臉不可置信,春遲啞然失笑,竟然就這麼蒙混過去了,“我就知道公子你心裡隻有我一人~”

趁著現在批了一身妓女的皮,春遲把先前不敢說的話一股腦倒了出來。

他手指白皙修長,點在道月心口畫圈,“咱們說好了,這裡隻能住我一個人~”

春遲本就美,此刻又眼含春水,專注地盯著道月,仿若世間隻她一人,道月心臟漏一拍,還當春遲真在表露心意。

她轉念一想,現在是演一對恩愛男女,便抓住他不安分的手,湊到自己嘴邊輕觸一下,淺笑道:“那是自然,我們快快進屋吧美人。”

春遲羞紅了臉,將頭埋進道月懷中,進門後剛想點頭稱是,便被道月一把推開。

“錢夫人說她經常繡花,你去看看繡品,我找找有沒有逃跑的痕跡。”

道月手不停,即刻開始查看,聽到春遲那邊沒動靜,瞪了他一眼,冷聲道:“還不快去。”

春遲氣急了,反倒淡淡歎口氣,他這可真是拋媚眼給瞎子看,這一張絕世好皮囊,方才全場都動心了,怎麼在道月這裡失了魅力。

他拿起韻兒未完的繡品,隻看一眼便大驚失色,也顧不得心中失落,趕忙舉到道月眼前,“這事太大了,不行撤吧。”

道月一瞥,也點頭,冷靜回應,“也好,左右這事與你無關,本就不該把你扯進來,你現在就回府找小夏辦章程,明早就回江南。”

春遲見道月誤解,慌忙擺手,“不是這意思,我會陪你的,玩笑而已彆當真。”

道月深吸一口氣,讓自己平靜下來,“淩春遲,我沒心思同你開玩笑。”語畢她便繼續埋頭找線索。

二人相處這麼久,道月從未喊過他全名,春遲知曉此事的嚴重性,立刻噤聲。

忽然聽耳畔傳來喧鬨聲,春遲扯著道月袖子示意她過來聽。

見道月誤以為自己拖慢進度,輕輕搖頭,指了指牆壁。

道月貼耳過去,旁邊正是方才那女子所說的“大人物”之所,裡麵笑鬨聲一片。

一人道:“都是托殿下的福,可算把要把那個老古板扳倒了。”

另一人則製止對方,“莫說太遠,先搞林子昂,誰讓他站錯了隊,放著英明神武聰慧過人的太子殿下不要,偏偏跟病懨懨的二皇子走得近,這下被搞,可瞎了眼吧,哈哈哈。”

“您說的是,但太子殿下後續會搞定上官澤那個老家夥吧。”

另一人笑他,“你為何瞧著對上官澤積怨已久?他怎麼你了?”

那人手中杯子被用力扔在桌上,吼道:“他裝什麼,夫人早沒了也不娶妾,我家那母老虎天天拿這說事。”

“你還真彆說,他挺能忍,不過我聽吏部張大人說,這上官府裡,全是女婢,保不齊表麵正人君子,實則夜夜笙歌呢!”

接下來的話實在不堪入耳,春遲作為外人已經聽不下去了,他憂心道月氣急了衝動行事,便拍拍她的肩。

道月搖頭,抬腳離開牆壁一段距離,冷聲回應:“我無事,說的淨是假話,為這生氣不值得,不過……”

她舉起手中繡品,淡淡開口:“這紋路也是太子常用的四爪蟒。”

兩相照應,幾乎可證實,搞事的就是當朝太子——王明熙。

韻兒既能繡出,想必也心如明鏡,道月憂心怕她麵對誘惑不配合,或是早早就被殺害。

權利會讓人迷失自我,道月為韻兒揪心,祈禱她萬萬不要做傻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