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白駒過隙(1 / 1)

混沌百年錄 程星行 8833 字 2個月前

其實戰場上不僅有寒風暴雪、槍彈傷亡和背叛算計,也是有很多值得重複回味的溫暖記憶的。

就在薛晨風已經習慣在基地以及前線奔波時,一封遠道而來的信攪亂了她看似穩固的心湖。

那是她在基地的第三個月,收到了來自後方安全區的信。

信是伊婭代筆的,她說書守和自己的俄語還在學習當中,不是很熟練,就用挪威語將就一下:

“他在數學上很有天賦,在參加比賽,拿獎很多。我想報軍校,但是他們讓我緩緩,說等你回來寫推薦信更好......我們學了滑冰和做飯,有人照顧。我們想給你送生日禮物來著,但是你生日是幾號?不知道你什麼時候回來,我們就把禮物放在給你留的房間裡了。”

......

“書守說他想說中文,他在學了,不知道一天天的念什麼,我想他可能需要一本三語詞典......”

......

“但是你的工資那麼多嗎?寄來了不少,加在一起相當可觀了,給自己留了嗎?嗯,也許銀行的存折更適合你?”

很奇怪,明明是隻有一個月的相處,兩個小孩卻真的對她上心起來了。

薛晨風讀著讀著,從字裡行間尋找他們生活的現狀,擔心他們兩個受委屈,想了一會就恍然大悟——

如果有人去事無巨細描述他們的生活,那麼本身就是在告訴收到信的人說我過得很好,你不必多心,不信可以看,一件件可都在信裡。

所以不好也看不出來的。

薛晨風把信件疊好,感謝了把信直接送到她手上的小戰士,繼續拿著夾板觀察記錄傷兵的情況。等到再次擁有自己的時間去反過來再看的時候,她才注意到那所謂“推薦信”的字眼,悚然而默。

不是?誰教孩子這麼功利的話?她才多大,多天真一點不好嗎?

薛晨風立馬提筆回信:

“我明白了。伊婭,想報軍校可以的,隻不過得夠年齡,還有你的學製也得足夠,你上學要晚一點,如果跟不上的話可以請老師單獨輔導你。不過更重要的是,我想你得在報考軍校前加緊對自己的身體素質的訓練,金錢上我可以完全支持你,可以谘詢一下過往的軍校生......這邊的食物吃得慣嗎?伊婭,小孩子不要在食物上省錢,書守也是一樣,給自己多補充蛋白質還有維生素,身體是取得進步的本錢,照顧好自己。適當培養自己的一門愛好,這對生活的意義是一種極大的補充......如果是畫畫,我留在房間裡的有一本紅黃白幾何封麵的筆記是插畫本,你可以看看。”

“書守喜歡數學,有想做科研的想法嗎?如果有要用其他什麼資源的問題的話可以告知我,我幫你解決需要監護人申請的部分,或者請社區的以前的退休人員,有一位叫維基利泰的先生代勞,他住在你們同一棟公寓的七層,703,我想他很樂意為你們做這些,他是我戰友的父親。”

“......”

薛晨風還是不放心——在人生維度上,她參與得越來越深,在人生意義上,自己對這兩個孩子的的支持和保護與日俱增,覆蓋範圍不斷變廣。怕自己說多了給他們壓力,也怕自己沒有考慮到的細枝末節成為絆腳石,從一開始隻希望他們好好活著,到現在的希望他們都可以自由自在選擇自己喜歡的東西,薛晨風隻能儘量提供自己能提供的。

......在背負責任上她倒是一騎絕塵。

自己寫完都笑了半天。

自此每月一封信,逢重要節日還會再加送信,兩方好像都形成了某種默契。伊婭剛開始的三封信件都用挪威語,因為本身使用挪威語的時間少,於是寫不了太複雜的語句,後來慢慢使用俄語打補丁,現在嫌兩者轉化起來煩,於是就固定用俄語去寫。慢慢的書守也開始參與書寫信件,他也是同時使用兩種語言,中文混搭俄語,中文續不上的地方就用俄語打補丁,在斯拉夫環境下,兩個孩子使用俄語都更熟練,但書守相當執著於把兩種語言都學會,會寫很多語義不明的句子,薛晨風雖然連蒙帶猜能看懂,但是每次都看得一臉問號。

書守他多次提到自己想要有一個合適自己的姓,就像薛晨風一樣,薛晨風失笑,隨手在回信上默上百家姓去給他挑。

一個月後來的信件上是頂頭四個大字:“見信如唔”,末尾是一個寫的飄逸流暢的“宋書守”三個大字。還有伊婭的中文音譯寫法,看出來也是出自宋書守之手。好家夥,這一眼就能看出來,他用的還是自己的字體。薛晨風自己在旁邊又寫了一遍他的名字,忍俊不禁——這就跟從自己信上扣下來的字粘上去一樣,細小的運筆和停頓一模一樣。

時間好像是匆匆如水的,薛晨風自己身處其中的時候感受不到時間流逝,但在自己攢下來越變越厚的信件裡,她驀然感受到古人說的時間的不舍晝夜。

等到信件中驟然出現“高中”,“搬家”,“通訊器”的字眼之後,薛晨風更能感覺到另一種實感了。隨著級彆的上升,她寄回去的工資也在不斷變多,兩個孩子搬家搬到這片人類聚居地最發達的城市,他們長大,自己努力,一步步升學,擁有更廣泛的自己的社交圈,於是需要用移動的通訊器而不是固定的電話去聯係他人。

信件寄來最後一封,簡訊就有了第一條。薛晨風每次回到基地的時候就會看,基地裡的通訊儀收到的簡訊字數更多,甚至還有圖片,薛晨風每每看到,心軟不已。

時光荏苒,薛晨風在這場戰爭中吃儘了紅利,她作為“特招”異能者,一進柏特萊姆手底下就是高級準尉,跟百年前自己故國的製度頗有共通之處。薛晨風本人非軍校出身,也沒有任何經驗,所以一進來要比軍校生低,耐不住她速度快,鋒芒盛,儘管刻意藏拙,但不招任何人的注意和不滿不是她的目的。

僅僅是她後續走的更加穩平快的手段。

包括並入勢力分明的一派。這是一步她沒有走過的棋,薛晨風走的心有不安,但是動作極其堅定,態度很是分明。她從未想過做一個中流不搖的砥柱,跟與自己利益一致的上司雙向麵試選擇,暫時藏好自己好似娘胎裡帶出來的自閉,薛晨風生前從未試過自己握住怎麼東西,現在唯一能看清的也隻有自己的立場和前程,所幸她的腦子無比清明。

也正是這次雙向的麵試幫助她拿到了一份全新的職務。

安格林娜是在一次會議結束之後簽下調令的,手中薄薄的一張紙上隻有一句話並兩個名字:“現定將治愈係異能者薛晨風調至異能者特種部隊——”

署名:安格林娜

薛晨風站在新的訓練場上,眉眼是東亞人特有的溫和雋遠。西伯利亞的寒風吹過不凍港,漫長的冬季沒有過去,薛晨風低頭注視著暖廊外站成一個方隊的人,有男有女,身姿挺拔而神情堅毅。她對於一來就讓自己帶隊的決定有些驚奇,不過先前有相應的經驗,也就不算趕鴨子上架。

安格林娜眉目更顯冷淡,一張臉上沒什麼表情,回過身的時候對著薛晨風,眼裡漫上一絲欣慰的華光:“薛晨風,”她問,“衣服穿得還合身嗎?”

薛晨風身著作戰服,她長的小,作戰服給她添上英氣和莫名的距離感

麵前的青年似是靦腆地笑,又好像很無奈似的:“您彆開我玩笑了...”

“正好是新兵,正好是新隊長,不要給自己太大壓力。”

薛晨風應了一聲。

安格林娜長官兩月前榮升上校,進來心情都很不錯。她身姿如鬆柏,是跟白樺樹一樣朗秀的斯拉夫人。薛晨風身姿稍矮,跟在她身後,被長官的肩膀遮去一半臉頰。安格林娜的肩章上是綠底雙紅條,三顆星星反著耀眼的光——薛晨風不知道自己有多少次把視線搭在她肩上的星星上,就在曾經走在她身後的一個個瞬間。

薛晨風初來乍到,手底下一半兒是軍校生,一半兒是跟自己一樣的異能出眾的“特招生”,立威是很重要的一課——這幫崽子眼神裡的探究和猜疑的神色都藏不住了。

薛晨風轉正式編有兩年三個月了,積攢了足夠多的經驗。異能者的升遷要比普通人快一些,隻是也少見治愈係,薛晨風不巧也是其中之一。半年前的戰場上,敵方投入了一種可以乾擾異能者正常使用自己能力的設備,異能乾擾器,開始隻是一台,前線異能者被見縫插針地偷襲搞得叫苦不迭,一下子引起了高層的注意。

而且這台機器隻出現了一周的時間,後來就被他們這裡用導彈打掉了。

後續竟然是沒有再次續上乾擾器,這等異常令人大為震驚。

局勢很迷,但是層層分析下來,薛晨風作為第一個治愈係,破例進了特種部隊。

但是他們在聽到自己是治愈係的時候的神情是騙不了人的,按照慣例,醫療兵一般是不進特種隊的,他們這樣體量的戰爭,細分的異能者物儘其用,但是從沒有進過治愈係。治愈係不具有任何戰力,不怪他們這樣想,更何況這個氣質溫潤的東方長官一來就是帶他們的隊長,看著個子不高,年紀更是小的出人意料。

安格林娜交代完事情就走了,她要趕著回家族聯絡處一趟,一批新式武器正在往這邊運送,但是這邊跟中央的貸款的數目出了點問題,她是聯絡人。臨走前跟薛晨風說了一會話,要她最近準備準備,有一批新的異能者的異能評定和前期培訓缺人,最好是她去。薛晨風斂目,數清自己手底下有幾隻羊,簡單的做完自我介紹,跟同樣是新來帶隊的同僚點了點頭,男人向她笑得開朗又明快,薛晨風沒忍住,想起兩人曾經共做一個抽象任務的片段,也笑了笑。

這家夥,純能喝。

等到把訓練任務放下去之後,男人站到她身旁,說:“中尉...晨風啊,我還以為之後我們再沒有一起作戰的機會了呢——”

薛晨風被他拍拍肩膀,有點莫名,但是她還是溫和地回道:“你這話說的,我們幾個以後休假了還能一起。”

他們是在一次特彆任務中作為隊友,當時薛晨風扮做軍火商,諜報係統提前給他們做了一周的培訓,薛晨風天然有一種“我不會騙人的清澈感”,實際上把人騙的家底都壞了——現在敵方將領大概都對薛晨風這張臉記憶尤新,東方來的商人專門騙錢不說,還和彆的蠻子裡應外合包圓兒了他們一個小的基地。

甚至現在大概都不知道他們一行人是假扮的。

當時幾人做出一副為了談下這筆單子的做派,很誠心的樣子,六十多度的烈酒一杯杯灌,薛晨風本人完全沒有喝烈酒的經驗,多虧有它這個外掛在,海量。而這位仁兄是純純能喝,在一眾斯拉夫人裡都非常突出。最後好說歹說忽悠著把一批高精尖的贗品出手,毫無底線並且缺德。

正麵戰場竟然又見到了他們賣過去的武器,好一個知己知彼,他們這裡當即引爆武器上的自動裝置,又大大的占了他們一次便宜,狠狠坑了一筆。

其實如果真的用心檢查的話,是可以發現武器的不對勁的。他們帶過去的槍支和炮彈都是可以正常使用的器械,外觀重量都跟正品沒有任何差彆,如果用檢測儀掃一遍,就能發現這些槍支異能波動的殘留超標。

引爆的當即對方的人員損失慘重,後續隻坦克和裝甲車,留下一段前後不接的機動空白。

那時薛晨風還是下尉。

兩人又不鹹不淡你來我往的聊了幾句,薛晨風漫不經心地站著,看他們十個人一個個寫完報表,依次走到電子儀下作異能透支訓練,一個個謹慎地進吸收倉,半晌,又麵有菜色的滾出來。

這一關所有異能者都得過,包括治愈係。那時她也準備根據自己在戰場上的表現混一下,上麵的意思是,治愈係全員檢測有助於更好的配置前線醫師數量,薛晨風沒打算裝過頭。她原本就是異能表現突出的那個,平常被當做充電樁用。柏特萊姆怕她又表現平平,說實話,他疑惑,東方人的藏拙是不是無時無刻的,所以才這樣內斂。

薛晨風隻好如實且多次安慰她的老師:“不是的——這次我不會跟以前一樣。”

她要是全表現出來的話....除非這裡的人都體驗一把核輻射的頻率,身體倍兒棒活到一百六,或者補過頭掉光頭發——那是萬萬不行的。測試結果不負人望,果然成績一騎絕塵。薛晨風出來的時候安格林娜在控製台發簡訊,淡淡往下瞥了一眼。

一分鐘後,安格林娜的簡訊到了。

“待會重測,不許再演。”

薛晨風:“...?”

“好的長官。”

正是這次測試讓三台吸收倉同時過載。薛晨風一臉無辜,實際上冷汗都下來了。她自以為自己的語言機巧粗劣,漏洞百出,騙不過這位眼光毒辣的,從小浸在官場的長官,同時她的能力屬實過於出眾。她一邊緊張自己會不會被當做異端懷疑,一方麵又記著木秀於林的警鐘。

沒想到安格林娜輕輕放下了結果,薛晨風重重鬆了一口氣,在被安格林娜帶到自己的辦公室,拉家常一樣問起來路時,她才後知後覺的反應過來。二十分鐘前被留下來重測,現場就安格林娜和她身邊的操作員,操作員調好機器就走了。

現在又要對自己知根知底——

薛晨風被突如其來的信任泡得暈乎,有點不知東西。

終於讓她熬到雲開見月明?

再後來就是調職。

得人心對薛晨風來說是一件很“新”的事兒,她之前沒有做過,現在自然也談不上什麼熟練。手下人就算真的不服她,懷疑她,這也在意料之中,因為特種部隊甚至不要治愈係,往屆的報表上沒有治愈係的選項。所以,薛晨風要麼是關係戶,要麼能力極其出眾,然而現在能力並未能表露,自己和安格林娜一起來的時候他們卻不可能沒看見上校的肩章。

薛晨風手底下是一層層選拔上來的精銳。她按部就班地給他們安排任務,密切地觀察每一個人,性格悶葫蘆的,陽光開朗的,饞嘴刺頭兒的......然後一有時間就去請教男人,薛晨風態度之誠懇墮落之快速令人歎為觀止。

兩個人一旦湊在一起密謀,兩邊的人就都得受一次苦,兩個壞蛋正大光明地整人。晨風是個學壞容易的,好似有天賦一樣,不過緊湊的訓練攔在身前,時間表一發下來,薛晨風就收斂了神通。

短暫的培訓過去,他們上了正麵戰場。

按道理來說薛晨風帶的隊伍不應該這麼快上,同期進來的異能者有將近兩個半月的培訓時間。他們都還在適應跟隊友的異能組合,步調慢而有秩序。她帶的隊訓練速度卻開了三倍速,戰鬥教學也是,一個月,滿滿當當過完。

薛晨風每每看著自己這裡排滿的訓練皺眉,她這裡的人沒有休息過半天以上。

像是重點中學小A班趕進度的班主任一樣,麵對進度擔憂自己的同學趕不上進度,也擔心他們太累了。

異能者之間異能要相互配合,不同的搭配有加成有損耗,這在戰場上是最大的變數,配合得好了事半功倍,配合不好相互掣肘。薛晨風翻出那張A3紙找了兩遍,沒有一點沾邊的教學和訓練。於是隻能她自己來推演。薛晨風找了以往的資料,對著模版一個個往上對,愁的都要掉頭發。

他們訓練,薛晨風帶著自己的筆記本坐在一邊看著,寫了一堆混搭可能性。三天一次,把自己整理好的可能□□給經驗豐富的同僚讓他們幫忙看看,三天彙總升級一次方案——真要等到上戰場了再磨煉,她不是嫌手下人死得太慢的人。

第一場就是硬仗,薛晨風帶著自己的人埋伏在敵方物資補給路線附近。治愈係不用衝在前麵,隻看位置,她在最中間。等到對方的車從山坡後冒頭,他們沒有靠的很近,因為車隊打頭的那輛車上運著一台機器——是專門針對異能者的乾擾器,一旦靠近異能者輕則全身異能失能,重則陷入昏迷。

薛晨風不是第一次跟這個東西對上,上一次她扮成奸商去騙黃金的時候就見過,乾擾器對她一點用都沒有,她完全免乾擾。但是同行的那位喝酒很猛的斯拉夫人,他是隊伍裡唯一的爆破係,也是除了薛晨風的唯一一個的異能者,斯麥紹夫,被這種機器整的夠嗆,好險露餡。

那次行動本就是賭一把,如果治愈係加一個攻擊性異能者的搭配能抵禦乾擾器的影響,那麼他們這裡的特種隊伍就要改製,治愈係就要進入隊伍。薛晨風最突出,於是她先上,不管是實驗還是行動。那次行動斯麥紹夫出對方意料地帶著黃金一路飛奔,邊跑邊炸才脫身。

薛晨風全程離他距離不超過三米。

有了第一次的經驗,儘管薛晨風保守估計,覆蓋方圓三十米三個小時她都毫無壓力,甚至在自己的測試範圍之內。

非常之合理。

現在他們實戰的機會來了。

斷後勤,斷通訊,圍而不打,消耗實力,逐漸吞並。

是這樣的套路沒錯。

也可以是斷後勤,斷通訊,進入直取首級,吞並。

薛晨風全身埋在雪層下方,凝神細聽——

越來越近了,薛晨風把早先埋好的信號屏蔽打開。

夜色中,子彈優雅滑過空氣,旋轉著崩開車隊打頭的司機的腦袋,薛晨風手裡提著一把天鷹,抖落肩上的雪,站起身,把自己的異能領域拉到覆蓋所有人。小隊全員悄無聲息地躍出偽裝,對車隊前後夾擊,攔腰而斬。根據情報,對方後勤補給車輛全程定位,五分鐘更新一次,每三十分鐘發送一次簡訊,也就是說,他們找到定位器的行動時間隻有五分鐘。閒庭信步似的,薛晨風開著自己的治愈,實際上密切計算每個人跟自己的距離,時刻讓自己處於中央。裝樣子似的,薛晨風開著自己手裡偵查儀,實則自己感受著定位器特有的波長。

“全體注意,定位在每輛車左後輪軸承——還有司機身上,定位儀一共三十二個。”

三分二十一秒。他們完成了偽裝成車隊後勤的任務。

薛晨風在車隊打頭的駕駛室,一腳油門追上剛剛三分鐘丟掉的公裡數,等到下一次定位傳到基地時,已經看不出來有什麼異常了。順利攻入基地的車隊不到十分鐘就斷掉了通訊,前方支援部隊已經在和基地交火,他們從後方掏掉基地中樞。把異能乾擾器搬回自己基地的時候,天還沒破曉。

隻是搬回乾擾器之後,上層將領突然就回到了後方城市,開始一場一場開會,還有突降的氣質堪稱雍容的發言人和表情嚴肅的要員——薛晨風覺出一點凝重的氣息。

深潭不可入。

後續她的訓練也很多,還有前麵安格林娜給她的任務。一來二去,一個月又不見了。自己帶完全屬性異能者的培訓,手底下又多了幾個同樣很出色的治愈係,同時帶著手下一幫小朋友做異能配合訓練。

再到後來,她一個治愈係可以機動負擔一百二十人的在異能乾擾器下的行動。

敵方的打架風格卻一下子正規起來。

最初他們的風格更偏向於地區衝突,扔點雞蛋潑點羅宋湯就是極限了——因為汙染源的暴動侵占了原本可以居住的土地,還有資源生存問題,兩方會談,摔盆子絆碗,沒談攏。後續艱難了兩年,許諾的支援和交流沒有兌現,況且還有多重矛盾橫插其中,加上百年末日混沌的大背景,人的精神危機愈發嚴峻,竟是讓一個叫曙光會的邪\/教趁虛而入了。不管是難民還是良民都被洗成教眾,山那邊變成徹頭徹尾的瘋子和反人類的變態集合地,聽說生命驛站的生意他們也做,前幾年這邊人口流失的問題很大,超過50%的失蹤人口都是被拐過去拆成零件了。

在一次針對平民百姓的大範圍投毒之後,兩方的情緒終於被點燃到無法熄滅的程度。

最終轟轟烈烈地打了起來。

那邊的勢力逐漸成了氣候,新上任的首領暗殺了上一任貪心而精明的掌權人,給自己的組織取名為特弗斯。

薛晨風入伍的時候正趕上剛開始他們還是極端報複的時候,就是這樣,洗過的地方就是人一茬接一茬的填,人命不值錢,並且大多不要命,很少會投降,他們這邊前線耗損巨大,所以缺少治愈係醫師。後續薛晨風正式“上岸”,這裡也慢慢摻雜起彆的勢力角逐,微妙起來,給對方不爭氣的指揮和財力續上了一□□氣兒,草台班子儼然更加威風,再後來,安格林娜這種子承父母業的將領也把砝碼壓在天平上。

明麵上相互扔石頭的可能隻有一部分人,暗地裡角逐的可不止這點。

借用彆人的棋盤,打出自己的利益。

不然對麵這種窮山惡水的社會生產力,怎麼憑空搞出一台他們都沒見過的乾擾器的?

薛晨風笑了笑,合上自己的筆記本,沒有再寫下去了。

可彆是家門裡互啄。

——

薛晨風再次躍上成長的平台,隻不過這次的平台跟以往又有不一樣。她頂著一個特種部隊的隊長的名兒,乾了許多職位之外的活兒,有的是人手不夠叫她去幫忙,有的是安格林娜直接派下來,有的是她自己去找的——為了給自己的人多換點資源。

很明顯的,她周身的氣場再次發生了變化。

沉靜的遊刃有餘是在戰場上洗練下來的,那時她是一把武器上揮向敵人的鋒刃,隻需要執行,執行,出色的完成指令。但薛晨風現在不是了,她有向下的權衡,握住了自己的砝碼,隱隱有了向下俯視的感覺,好像臨盤觀棋,手也放在了圓潤的棋子上。

她正在蛻變,即使這種變化是微小的,隻有每天不動聲色觀察她的人才能感覺到。她是一場經久彌漫的大霧,縈繞山林,潤化山風,蕩遊山嵐,每天都在她懷裡默默舒展的草木才明白她。它看著她,第一次有了對薛晨風生動而切身的注腳:“她會帶著她那可能沒什麼用的理想和天真,步步高升,或許,慢慢變成她自己不那麼失望的大人。”

溫穩自持。

它想:“她會功成名就嗎?”想了想,還是在心裡慢慢說,“還是功成身退吧。”

薛晨風不知道半神的心緒起伏,隻是一心研究著怎麼才能把隊員的異能協調用起來,他們一直在前線,飛快地累計戰鬥經驗,每一次複盤都是那樣珍貴。薛晨風跟他們圍成一圈兒,嚴肅地講解著什麼,手裡端著杯子,水一口沒喝,結冰了。

倒映著倒懸的落日,像血。

他們晚間還有任務。

——

她升到現在的平台的速度已經是開了不止一次的加速鍵,儘管這個位置...它並不滿意。半神傍身的異能和不死外掛、超強跨界學習能力、和自己死磕的勁兒......薛晨風利用得當,被上級有意壓著磨煉也什麼都不表現,從不與人搶功。

她謙遜,聰敏,安靜,果決,卻又穩紮穩打,衝在所有人最“需要”她的位置上,慢慢地占據、走向更靠近中間的位置。

暗滋慢長,悄然而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