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州盜寶案(四)(1 / 1)

夜半三更,梨園社後院,老柏樹下。

淩憂依舊一腳把悠閒躺著的嬴非踹了下來。

她詳細講述了明玉昭的計劃,隻是略過了真假印一節,就為問一個問題:“按趙玥的性格,明玉昭布下這樣的天羅地網,他敢不敢應戰?”

嬴非沉吟片刻,才沉聲說道:“我猜,他一定會。”

“為什麼?”

“我師弟這個人,有一點不會變:他比任何人都爭強好勝。明明已經和我分開十幾年了,他一聽到我出山的消息,就迫不及待地要證明他比我強,比我更適合繼承‘盜聖’的稱號。這樣的人,可不會因為明玉昭的區區一個圈套而被嚇退。”

“可明玉昭也不是等閒之輩,趙玥要來,也一定會做好萬全的準備——我想知道,他會怎麼做?”

“嗯……依我看,就算偷不到大印,他也要在徐州府衙眾人麵前好好露一回臉。不過,我想他還不至於蠢到一個人和明玉昭還有他手下那麼多人硬拚,露過身手之後,也就算了。”

嬴非說完,又歎了口氣,悠悠地道:“其實我師弟這個人,什麼都比我強,隻是心氣太高。他不做這盜聖,這十幾年來想必也早就闖出了名堂,可惜他就是放不下要和我爭這口氣。”

淩憂來回踱步,沉吟道:“明玉昭的功夫我見過,真動起手來絕不在你我之下,隻是他之前就受了傷,而且還傷在小腿。雖然他裝作若無其事,但畢竟還是在苦撐,我看趙玥不會放過這個絕佳的時機。”

嬴非搖了搖頭,笑著說道:“怕什麼,明玉昭拿不下他,也不是什麼壞事,這不是還有你嗎?隻要你替我抓住他,讓我和他把這些年的事掰扯清楚,我們盜聖一門可欠了你個大人情啊。”

“要抓住這樣一個輕功高手,我可沒有十成的把握。”

“你可不要太謙虛了,你這把劍,在江湖中斬殺過的宵小可不少。”

“你認得這把劍?”

“聽我師父說過。”

“這把劍的前主人已經好久沒有出山了,現在不知道在山裡哪條小溪釣魚呢。你就憑這一把劍,就敢這麼信任我?”

嬴非哈哈一笑,挑眉道:“這可不像你問得出來的問題。”

“那看來,我是不能讓你失望了。”

淩憂將劍在手中轉了轉,似有所思。

嬴非一向帶著輕鬆笑意的臉卻變得有些嚴肅:“還有一點。”

“什麼?”

“趙玥之前所盜的那些寶物,我想他並未轉手,應當還藏在某個秘密之處。這些東西隻要物歸原主,不算什麼大事。但……偷盜徐州府的大印,可不是一般的案子,我希望能在他走上這條路之前,把他拉回正軌。”

“我……儘力而為吧。”

回到徐州府衙,淩憂並沒有大張旗鼓,而是開始默默觀察每一個參與這次行動的人。

每一個都不像。

大部分的捕快練的是硬功夫,正麵搏擊或許不弱,但論起輕功與隱匿之術,卻遠不及趙玥那般鬼魅,更不要說在眾人的眼皮子底下飛簷走壁、來去無蹤。

她心中暗自思量,若真是趙玥所為,他必定早已深入了解了府衙中的一切,並且布下了重重迷霧,讓人難以捉摸其行蹤。

隨著明玉昭布置的越發深入,府衙內近日來也多了一些陌生的麵孔,據說都是臨時調派來協助的捕快,淩憂也沒有放過對這些人的監視。

但也一個都不像。

這些人腳步虛浮,不是剛當捕快沒多久,就是功夫還不到家,而且據淩憂的仔細觀察,他們那好酒好賭不靠譜的樣子,也完全不像是裝出來的,更何況他們對府衙極其不熟悉,卻也沒有任何在府衙中打探或踩點的舉動。

與此同時,嬴非也並未閒著,他利用自己在江湖上的人脈,四處打聽趙玥的近況。雖然兩人已多年未見,但嬴非深知趙玥的脾性,他相信隻要趙玥還在江湖上,就總會留下些蛛絲馬跡。

但情況正與他預料的相反,趙玥這幾年在徐州附近居然沒有任何活動的痕跡,與他那傲氣的性格完全不符。

幾日下來,兩人都是沒什麼收獲。

明玉昭那邊卻是緊鑼密鼓地籌備著,府衙上下任何一個動靜都逃不過他的眼線。

他已經布下了天羅地網,就等那傳說中的“盜聖”自投羅網。

明玉昭下的挑戰書是:三日之後,盜聖將潛入徐州府衙,盜走知府大印。

他讓捕快們扮作普通百姓,短短一日內就將這個消息傳得滿城皆知。就算在徐州城內隨便拉一個小兒,都能說出徐州府的明大捕頭要公開挑戰傳說中那位盜聖的消息。有的說書人甚至都編好了明玉昭大戰盜聖的段子,在鬨市之中公開表演。

嬴非聽到淩憂帶來的消息,不禁眉頭緊鎖——他既擔心趙玥落入圈套,又害怕他成功盜印,闖下更大的禍端。他深知明玉昭的手段,此人每一步都算計得滴水不漏,而趙玥那爭強好勝的性格,極可能讓他不顧一切地應戰。

“淩憂,你覺得趙玥會中計嗎?”嬴非問得有些猶豫,他其實已經猜到了答案,但仍舊抱著一絲希望。

淩憂沉吟片刻:“他不會輕易認輸,但這次,他麵對的是明玉昭,一個同樣聰明的對手。我擔心的是,他可能會為了證明自己,而做出一些衝動的決定。”

“那我們……怎麼辦?”

淩憂抱著劍,雙手交叉在胸前:“既然我們不能阻止他,那就在他行動時,確保他的安全。同時,也不能讓他真正得手。”

嬴非聞言,心中稍安。他深知淩憂的智謀與劍法,有她在,至少能多一份保障。

三日之期很快到了。

月落星沉,徐州府衙內外一片寂靜,唯有偶爾傳來的更夫打更聲。

府衙內的燈火稀疏,大多數房間都已熄燈,但在這寧靜之下,卻暗藏著洶湧的暗流。

淩憂守在東廂房附近,這是明玉昭為盜聖安排的逃生之路,其他三麵都遍布人馬,他就算盜走寶物,也隻能從這裡逃離,到時候,就要將他在這裡一舉擒獲。

淩憂也知道,趙玥若真敢來,定會選擇在此時此刻,月黑風高之時動手。

而明玉昭布下的局,看似天衣無縫,實則也藏著幾分未知與變數。

時間仿佛凝固,每一秒都漫長而緊張。

明玉昭與眾人分開行動,也不知埋伏在了哪裡,令人捉摸不透。

府衙中的燈又滅了幾盞。

一個黑影悄然閃現,他並沒有靠近放著假印的正堂,而是直接衝向府衙門口的匾額之後,奪走了那枚徐州府衙真正的大印!

幾個捕快根本不是此人的對手,很快就被一一放倒。

但此時,在暗處埋伏的弓箭手和其他捕快從府衙外蜂擁而至,封鎖了他的去路!

他隻能順著那條已經為他定好的路線逃。

黑影剛逃進東廂房附近,四周便亮起重重火把!

明玉昭從暗處一躍而出,拔出手中的刀,高喊道:“圍住這裡,彆讓盜聖跑了!”

沒有人逃跑,淩憂也沒有出現,仿佛這東廂房中就沒有人一般,死寂。

明玉昭高聲喊道:“淩憂,府衙大印的真實位置,隻有你我知道,現在真印被盜,你盜聖的身份已經暴露,還不快快束手就擒!”

此話一出,眾人都是一驚,但沒人敢不相信明玉昭的判斷。

在徐州府眾人的心中,明玉昭是永遠正確的,他從不會犯錯誤,而且冷靜地出奇。

他曾經帶人肅清了徐州方圓幾百裡的大小賊匪,一直身先士卒,從不怯戰。

難道淩憂真的就是那假扮盜聖之人?

有一個新來的小捕快嘟噥了一句:“淩女俠一直和我們一起查案,她怎麼會是盜聖?”

現場響起一頓嘀嘀咕咕。

明玉昭本不想理會這些人,但他必須穩住局麵。

他將刀一揚,高聲道:“淩憂,你還不認罪?自從你第一次拿出盜聖印字,我就知道你的身份必然不簡單——盜聖留下印字的事,雖然城中都已經傳遍了,但見過印字之人,都是參與此案的機要之人,其他人怎麼會知道盜聖的圖樣,並且仿製得一模一樣?若說你和盜聖從來沒有過勾結,恐怕讓人難以信服!”

“其二,每次我們一同率領府衙捕快守衛秘寶時,盜聖從未出現,這說明,有我在場之時,你無暇分身去犯案。一旦我們分開蹲守,盜聖總能精確地在我們守衛範圍之外出沒,你又如何解釋?而且那日,我受到盜聖的襲擊,之後你就很快趕到,難道這也是巧合?”

東廂房中依舊沒有回音。

明玉昭的臉色有些難看。

東廂房四周的火把將夜色照得如同白晝,但東廂房內依舊是一片死寂,仿佛連空氣都凝固了。

明玉昭的每一句話都如同重錘,敲擊在在場每一個人的心上,尤其是那些對淩憂抱有敬意的新人捕快,他們的臉上寫滿了難以置信和困惑。

就在這時,一陣風吹過,眾人的身後響起了一陣沉穩的腳步聲。

明玉昭的眉頭微微一皺,他敏銳地察覺到了一絲不對勁。

然而,就在他準備進一步行動時,一個清冷的聲音突然打破了沉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