樂器聲,唱曲聲依舊響徹不斷,李硯舟和南綰被左右姑娘圍著喝酒玩笑。南綰被娘子們簇擁著,加之各種調笑勸酒,她原本就不愛,這回更是一點都笑不出來,起初還附和著假笑幾回,這下乾脆冷臉,裝也不想裝了。李硯舟這邊可完全是另一番光景,姑娘們笑臉相迎,他也笑得開懷;姑娘們給他遞酒,他也不推辭,照喝不誤;姑娘們要他評評誰最漂亮,他倒也真細細觀摩起來,惹得各位娘子喜笑顏開…南綰身邊的姑娘磨了好一會兒,確是見眼前這位公子無趣,便隨著側方傳來的笑聲擁到了李硯舟身邊。南綰抬手揉了揉太陽穴,轉頭將目光投向側方的人群。少年被四五姑娘擁著,神情痞痞,一副慵懶樣,臉上揚著笑,像是對於身邊之事早習以為常。
南綰向來自許平淡,情緒穩定,可如今看到這副場麵,心裡打起了鼓。或許南綰自己都不知道,在她看向李硯舟時,眉頭微蹙,表情並不好看。南綰沒有什麼動作,隻是靠在身後的椅子上,閉目養神,企圖將自己與這些聲色犬馬隔絕。
李硯舟眼神時不時往南綰這邊瞟,見她身側已無人拉扯叨擾,心下忽而放鬆起來。他知道師傅不喜歡這些,看到娘子們在她耳邊嘰嘰喳喳鬨個不停,時不時又上手牽扯,他心裡便打起了算盤。在他看到南綰臉朝著一邊悄悄撇嘴時,他覺得意外,但也更加堅定了得想個法子,將姑娘們支開。
李硯舟將娘子手裡的的酒杯拿過來放在桌上,嬉笑著開口“燕雙姑娘,這坊子裡悶熱得很,李某實在待不下去了”說完,就準備起身離開。
燕雙連忙伸手去拉他“欸,彆走啊公子,這酒都還沒喝完呢!”
李硯舟聞言擺手“這裡悶得要死,要是逛個坊子中了暑病,豈不是得不償失”
“公子莫走,公子當真是新客,都未曾去櫃前領怡香膏”
“怡香膏?”
燕雙拉著李硯舟坐下“這怡香膏是我們樂坊給各位姑娘,貴客們特製的,夏日天熱,將其塗抹在腕處,或者頸處,都有驅蚊防蟲,沁人心神的作用,這樣自然就不怕害暑病了”
少年好整以暇地盯著她,不鹹不淡得開腔“這不是銀花粉嗎?現在還換了個新奇名字”
少年染了酒氣,雙頰泛起微紅,眼底有些潮色,卻依舊清明。燕雙自認從到這樂坊見過不少人,有官宦,有富庶,亦有武將墨客。今日確是不同,她竟被看得有些不自在,眼神在和少年相接時,卻直直躲開。她倒也覺得出奇,一個在樂坊混了五六年的娘子,遇到男人還起小姑娘的心思,不知是可喜還是可悲。她沒有再想,臉上依舊笑著,緩緩道“說公子不曾來過我們樂坊,奴家自然相信;可是,既然未曾來過,郎君還知道銀花粉。這可是獨家之物,不是常客,可不知~”
“我呢,確實不是第一次來,不過也算不得常客,都是從家中兄弟處聽來的”
“公子何故聽他人說,要是想知道什麼,隻管來找奴家就好了”說完,忽而湊進耳語“公子隻管問,奴家嘴很嚴的,絕不跟嫲嫲說”
李硯舟淡笑一聲“那姑娘說說,這銀花粉怎麼成了現在的怡香膏了?”
“其實怡香膏和銀花粉並無明顯不同,都是夏日防暑潤膚之物,不過半月前樂坊嫲嫲說怡香膏效果更好,銀花粉便不在用了。這樂坊長期進出之人都知道,不過沒人在意”
“哦~即是如此,姑娘覺得這怡香膏如何?”
“我倒是覺得不錯,從前那銀花粉沒有味道,現在這怡香膏卻是有些淡淡清香,不信公子你聞聞”說完,便抽出手腕,讓李硯舟聞聞看。
李硯舟笑著避開“欸~姑娘,這聞香時湊的太近反而聞不出原本的味道”接著說“聽聞坊裡的姑娘都繡工了得,既然這怡香膏有此功效,不知燕雙姑娘可否賞臉給在下繡個荷包戴戴啊”
燕雙低聲輕笑“公子還真會打趣,不過倒真是不巧,也是半月前,嫲嫲吩咐不讓姑娘們隨便給客人繡荷包,連著絲帕,腰帶,劍穗之類都不可以”
“這是為何?”
“嫲嫲說,要是姑娘們都給來這樂坊的客人繡隻荷包,恐怕裝著怡香膏的荷包滿大街都是了。這做生意,向來講究以稀為貴,倘若真是如此,那我們坊裡的姑娘成什麼了,繡花女工嘛”
“燕雙姑娘說得有理,我在家兄身上見過青色荷包,表兄身上戴過緋色的,聽聞你們刺繡用的針線各有講究,真有此話?”
“這是自然,容字牌的姑娘用青色線,花字牌的姑娘用緋色線,像奴家,屬於燕字牌,得用墨色線”
李硯舟將眉輕挑“還真是講究”
“哎呀,公子何必知道這些,不過一個荷包而已,公子若是想要,燕雙給你繡一隻就好”
“欸,既然這裡頭大有文章,你們嫲嫲又不許隨便給客人繡,李某怎能壞了規矩,隻是多謝姑娘好意”
燕雙笑著捂嘴“哈哈哈~公子當真客氣,郎君既然坊子來的少,以後定要多多來。奴家把這兒好吃的好玩兒的有趣兒的都留給郎君,隻要郎君肯來”
李硯舟笑著附和“這是自然,欸,這酒喝多了,送我們上去吧”
娘子們攙著李硯舟和南綰朝二樓的客房走去,李硯舟扶著頭,走得晃晃悠悠,看起來醉得不清。南綰倒是安靜,任由兩邊的姑娘扶著胳膊,牽著手。李硯舟房間在南綰隔壁,等進了門,燕雙就準備服侍李硯舟寬衣。女子的手摸上衣襟,嚇得李硯舟一哆嗦,這這這…
李硯舟見此迷迷糊糊得說“欸,燕雙姑娘,在下酒喝得確實太多了,滿身酒氣,難聞得很”說完就自顧自朝著木床走去,然後就躺在床上,一動不動。
燕雙沒見過這茬,目光一直跟著李硯舟,直到他躺在床上。燕雙輕哼一聲,像是被氣笑了“郎君這樣的,奴家還真沒見過”見李硯舟半天沒反應,就掩了門,出去了。等燕雙一走,李硯舟迅速起身“欸!終於走了,裝得累死我了”感歎的話才說完,又迅速開了門,朝著隔壁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