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局 對弈(1 / 1)

許我琉璃心 槐雨紛紛 2634 字 2024-05-01

“姑娘言重了”說完便抬手摘下麵具。

李硯舟接著說“你就是胥離”

“對,在下的確是榜上通緝之人,幸得二位相救,不然此時應當入了黃泉”

“你即是皇族,卻落得這般境地,想來這看似風平浪靜的高苑紅牆,實際早已暗流湧動,狼鼠遍地了吧”李硯舟語氣有些玩笑,一副看客模樣。

“少俠說得在理,這巍巍大胥,要變天了”胥離說得慢,語氣裡透著無奈心酸。

南綰靜靜站著,柔和道“這位公子,實不相瞞,我們來此是為尋找一物,此物對我來說重要非常。偶然得到線索,應是機緣巧合下不慎遺落在皇城。公子即是皇族之人,不如我們合作,等你重回之時,還望替我尋找”

胥離如今早已是水中浮萍,任人衝刷擊打,整日東躲西藏,將命隨時提在手裡,不知哪天就掉了。

“姑娘此話當真?”

“自然”

胥離理了理衣袖,向李硯舟拱手,像是將要舉行某種典雅莊重的儀式,他清了清桑,鄭重其事道“敢問少俠,如何稱呼?”

李硯舟微笑著回禮,聲音清潤乾淨“在下李硯舟”

胥離抬眸,眼神落在南綰身上,“那這位姑娘?”

“南綰”

胥離口吻輕柔“二位心善,真是一對璧人”

李硯舟聽到,愣了一下,隨即歪頭低笑幾聲。他眸子轉而看向南綰,猶如一弦清泉,澄澈明淨。

“阿姐,他說我們是一對璧人呢”

南綰聽到一怔,抬起頭與那雙黑眸視線交彙,但很快就化開了。

真是出乎意料,胥離見此連連道歉“抱歉抱歉,是我唐突了二位”

二人都沒說話,一個鎮定自若,一個笑意顏開。

大胥國從戰亂時期民生凋敝,天災人禍到日益恢複,家國繁榮,再到如今黨羽之爭,宮廷大亂,其實不過百餘年。大胥的建國皇帝姓胥,“大胥”二字自然也是由此而出。當今大胥在位的帝王名曰胥陽,已過花甲之年,前幾年整日沉迷於丹丸神藥,身體在年齡與藥物的摧殘下,早都已經是枯木沉舟,還吊著口氣罷了。如今朝廷內,胥陽也隻是占著皇帝的空殼子而已,他多年不上朝,對於朝廷事,天下事也都是充耳不聞。時間一長,實際權利就日漸落到曹相,曹啟手中。

曹啟祖上曾盛極一時,不過到了他祖父那一輩就衰落了。雖說家道中落,但家裡長輩對曹啟文化教導也是看得重要。幼時便開始讀書,溫習功課,將心思全然撲在學業上。曹啟少年時在家中長輩的撮合下,和同鄉的姑娘結婚,不過說來也是悵然,兩年光景不到,那姑娘就重病逝了。再後來短短幾月,才把妻子的喪事辦了,他的父母也因意外,死在那年的秋天。

胥離在皇族子弟中排行第六,大家都叫他六王爺。他上麵本應有五個哥哥,可這些年間,或是意外,或是重病,或是被貶被罰,留下的就隻有他二哥,如今的大胥太子,胥臣。甚至還有些年齡小的兄弟,也都早早夭折了。半月前宮中政變,太子被囚禁,連同太子和各位王爺一黨的,都被流放或羈押。而胥離在太子事先安排下才得以逃脫。現在的大胥,曹啟一手在握。

三人結伴來到城郊的一間茶樓裡,周圍都是樹林,茶樓前有條小道,時而有車馬行人經過。胥離依舊戴著那張麵具,逢人問起,也都是說幼時貪玩,不小心劃了臉。城外百姓消息沒那麼靈通,隻知道城裡在找人,至於是什麼人,就不得而知了。

三人圍著木桌坐下,上了壺茶水,又點了幾碟小菜。

胥離站起來給李硯舟和南綰斟茶,將茶放在兩人麵前,轉而才坐下。

“在下想請二位幫個忙”他說得恭敬又懇切。

“此番宮中生事,其實是從林館丞開始的”

李硯舟來了興趣“你說來聽聽”

“林館丞名叫林正徐,是專管宮中各類圖書畫冊的,算做安圖司的管事。一個月前,父皇最喜愛的一本《江南漫集》不翼而飛。不過三日,安圖司的主殿又不慎走水,大量裝訂在冊的書籍被焚燒損毀。曹相聯合尚刑司發落林館丞,將他下了詔獄。”

李硯舟聽得入神,一手輕叩著茶杯,發出清脆聲響。“那失竊失火,想來是與林館丞無關咯”

胥離隻是歎了一聲“我自是不相信林館丞能做出此事,他掌管安圖司多年,不曾有過任何錯失,可如今若說他偷了東西放了火,是萬萬不可能的”

“曹啟混跡官場多年,勢力早就已經根深蒂固。他借林館丞一事,將勿須有的罪名強加在太子身上,朋黨之爭,一損俱損,皇城頓時陷入恐慌中,太子被囚,相關人員被肅清…”

南綰語氣平靜“要救他還得要證據”

李硯舟淡淡道“那我們得查清楚那本書到底去了哪裡,還有安圖司為何失火”

“不翼而飛?”李硯舟重複道。

“我當然覺得這件事就是曹啟做的局,而那本《江南漫集》就在他的手上”

李硯舟有些好奇“倘若他早就銷毀了,那我們就不可能找到了”

“他不會,聽安圖司的小管說,他曾私下抄錄過,想來是很欣賞愛惜,應該不會損毀”

李硯舟臉上的表情釋然開“那就好辦了”

“那胥公子你如今行走不方便,就留在此處吧,我和阿舟若有消息,會告知你的。若我們有需要的地方,也好直接找到你”

“好”

……

初春下了一場小雨,帶來幾分料峭寒意。院內小路蜿蜒曲折,玉蘭樹順著白牆黛瓦向上延伸,一簇簇綻放潔白。花上還殘留著晶瑩的雨珠,像是昨夜那輪玉盤落下的淚。從長廊往裡看,池塘小橋,門窗水榭,無一不精致花哨。

兩人坐在臨窗茶案旁,桌上擺著黑白棋局,曹啟通過窗柩,看向外麵的青石小徑。

“曹公,依你看,下步棋該如何走?”

曹啟回過頭,慢悠悠拿起棋奩裡的黑子,伸手落在一處。

“白蟻食柱,看似微小不易察覺,等柱子轟然倒塌,才後知後覺究其原因”

“我以增派人手搜捕六王爺,方圓之內,他插翅難飛”

“千萬記得,抓活的”

“曹公的話我自然謹記,隻是不知留著他,到底有何用?”

“算人心,窺先機,步步為營,他是棋局中的一子”

男子將曹啟麵前的茶杯添上水,一臉諂媚攀附樣“曹公,這天下,你我才是執棋人”

曹啟聞言輕蔑一笑,沒有回應。

男子走後,室內恢複安靜,香爐裡漫出清幽味道,宛如江南雨後岸邊的柳杉,總能引人駐足。

曹啟將那杯茶抬手倒在窗台上的綠植裡,目光落在牆角的玉蘭樹上。

“大胥早就該建立新的秩序了”

窗外的雨淅淅瀝瀝,像是他多年的籌劃,一切都在循序漸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