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南知原想隨便搶去珠寶,沒想到陸卿禮竟聯合被他侵害之人想狀告禦前。許南知深知就算有錦衣衛指揮使秦遇遠的鐵打關係,聖上疑心大也會徹查的。要是做不成千戶他又能去哪?
他更沒有想到,那個陸卿禮居然千裡迢迢來到的常虹街來買兜樓婆香,真巧被他的屬下撞見,都怪他平日裡放縱,養得那幫人與他一般囂張跋扈,現下倒好驚擾到相府,這下倒是不好收場了。他不得不找機會見見秦遇遠。正在發愁之際,隻見童仆送來報帖,許南知拿到手連忙拆開“陸卿禮一案已審理明白,特請許千戶與茶館相坐,商議定罪事宜”,許南知先捧著報帖,不覺欣喜若狂——巡按大人居然邀請他去無憂茶館麵談,這天大攀高枝好機會,他可得抓住了。他既然在江州無人敢惹,在京都居然又能有機會見到相府的人。激動和狂傲的內心使許南知不能自持,竟一反往日白天睡覺的慣例,俯在桌前做他的春秋大夢起來。好一會他才派一名親兵去回信,說他一個時辰後就到無憂茶館。
亦凝接到報信淡淡看向窗外,如果要對許南知下手,就必須將他們一網打儘。在他們這夥人中,隻要有一人跑掉,就會因無法切斷其中的絲絲縷縷而深陷險境。所以他與親信幕僚反複研究了捉拿許南知的詳細步驟。現在,茶館已布下了天羅地網,隻等許南知送上門來了。
下午申時末刻,門口一陣嘈雜聲響,許南知在一隊錦衣衛親兵的簇擁下來到茶館,亦凝在茶館閣樓上遠遠看著他進入大堂,下令衙役們將隨從人員引進花廳休息。誰知那些隨從親軍並不聽從接待,隻簇擁在許南知周圍,不肯離開半步。亦凝揮手令衙役們退下。這時的大廳上,是二十多名錦衣衛親軍護定許南知,他眉眼間是不可一世的囂張姿態,虎視眈眈地盯著在做的每一位客人,眾人被嚇得一激靈,說這時那時快,茶館老板滿臉堆笑的上前道:“久違許千戶大名,巡按知道你不凡,特地選在咱們店最好的樓上,視野也好,還請您上座。”
許南知這才斜眼看了他一眼,“知道了,老東西。帶路。”老板哆哆嗦嗦地帶他來到二樓。“許千戶,久等了。”亦凝隔著簾子道。許南知立刻換了一副姿態笑嘻嘻道:“巡按大人,那陸卿禮是結夥去的呢,還是獨身一人?怎麼獨獨不見他的身影?”亦凝微微一笑道:“許千戶在茶館這麼著急見人,怕是不妥吧。”許南知聽出她話語冰冷,連忙小心織羅著言辭著說:“既是一個人前去驚擾到大人安寧,那他該重判。”“許千戶,多心了,今日前來隻是好奇,您在江州那麼威風,何必要為一個小小的陸卿禮舟車勞頓來到京都呢?”亦凝語氣和緩似有關切之意,許南知聽這鬆了一口氣但心中生疑——她怎會知曉這麼多,隻好搬出秦遇遠來說事道:“大人容稟,這次來是專程來看秦指揮使的。”“這真是頭疼啊,巡按雖好,但終究不能常伴聖上左右不是,聖上可憐我。。。”亦凝搖頭似有什麼難言之隱。許南知聽說這話不覺有點神采飛揚,當即答道:“若大人憂心,可時常記得許某,上護天子,下護黎民。出得京來有緝捕奸盜、保境安民之責。不知大人可有什麼難言之隱說與許某聽。”“我既已領了緹騎的腰牌,可還未曾見過秦指揮使可真是憂心,想著上任的日子越來越近,我寢食難安啊。”許南知一聽這話心中暗喜,一下榜上兩艘大船,想不到他許南知也有今天!他不禁搓搓袖子暗中觀察亦凝的神態。
再看那亦凝,態度非常謙和,暗送秋潑的眼裡絕沒有詰難之意,他看著半晌定了神。見亦凝伸手從袖中上拿起一張畫冊遞到許南知麵前,輕聲說:“這最近兜樓婆香空前盛行,亦凝也想嘗嘗鮮不知許千戶可否,幫個忙?”許南知眉眼挑道:“南知在這裡先恭喜緹騎大人了,您放心,秦指揮使的事包在我身上,至於這兜樓婆香恐怕不太好弄啊。”亦凝微微一笑拿出三塊銀錠來:“既是秦指揮使的親信,將來就是我的兄弟,這就算是見麵禮了。”又感歎地搖了搖頭說:“這陸卿禮膽大妄為,竟不自量力告我好兄弟的狀,也隻有死路一條了,就不勞煩許千戶了到是給千戶一個結果,到時咱們在酒樓裡喝一壺。”許南知滿意地點了一下頭說: “緹騎好痛快,這樣翌日辰時在常虹街轉角處,許某靜候大人嘉音。”亦凝又倒上一大杯酒,許南知一飲而儘。
亦凝將椅子挪了一下,又轉向許南知,好似扯家常一樣地問:“許千戶是富貴家出身吧?”許南知搖了搖頭道:“不、 不,許某是個行伍出身,家境並不富裕,全憑一身武功,才掙到個千戶的職位。”亦凝又問道:“許南知居官幾年了?”許應先道:“承蒙秦指揮使照顧,十年而已。” 亦凝有些羨慕似的問道:“千戶年俸多少?”許南知脫口答道:“祿米八十石。”
聽到這裡亦凝臉色陡然沉了下來,帶著點威嚴說道:“年俸八十石的五品京官,居官僅僅十年,又非富貴出身,卻在江州不過三年就蓋起一套房,許千戶,這許多錢財是怎麼來的?”“啊,這……”許南知一時麵紅耳赤,坐也不是,站也不是,隻得作出一副事不關己的姿態,站起來笑道:“大人彆開玩笑了,這麼打聽許某的事不大好吧?”隻見亦凝微微一笑,驟然冷麵,雙目寒光,字句鏗鏘地道:“許千戶,是不打算說實話吧。此番來到京都,假公濟私,強索民財,霸占良女,濫用刑罰,殘害百姓,你在江州所做所為弄得家家怨恨,人人喊打,猶自不知收斂,竟至王法與何地?”
許南知紅了臉卻仍不依不饒道:“敢問緹騎大人你血口噴人,說我殘害百姓,有何證據?” 亦凝掏出一疊厚厚的狀紙猛得拍在座上道:“這一張張狀紙就是憑證。你看看這一張張狀紙可還有半點冤枉你不成?”
那許南知一步躥過來,把一疊狀紙抓在手中,不禁大怒,三把兩把撕得粉碎。“大人,你可知這些偽證,算不得真。” 亦凝毫不示弱,冷冷地說:“許千戶,是真不把我放在眼裡了?”這裡是京都豈能容你跋扈橫行?”
許南知冷笑一聲道:“大人,得罪了許某今天不奉陪了。”他知道再在這裡僵持下去隻有死路一條,遂想大喝一聲想叫軍士們動手。沒他這一呼喚,亦凝一拳已朝著他後腦砸上,許南知悶聲到地。
在樓下的那班軍車剛才借著許南知的威風還神氣十足,盛氣淩人呢,沒想到原來都是色厲內荏之輩,一見從四周殺出來生龍活虎的校尉、軍丁,個個怒目相視,立刻泄了氣,一 個個垂下頭來,剛才的威風早不知跑到哪裡去了。亦凝下樓拎著已經砸昏死過去的許南知厲聲道:“罪犯許南知,本巡按在此喝茶,居然不知廉恥敢偷襲本官,給我拿下!”在場眾人皆是一驚,竟有人雙腿一軟差點倒下。
許南知在一陣徹頭地涼意下睜開了眼,隻見四周一片漆黑,伸手不見五指。“這是哪?這是哪!”許南知想掙紮,但他掙不開。“許千戶,我見麵了。”許南知看不見人影,隻聽得見寒冰滴石的聲音,“你到底是誰?!說話!”“好巧不巧,你的秦指揮使知道了你在江州的所做所為,很是失望。”黑暗中那個聲音繼續說道。
“你。。你詐我!秦指揮使怎麼會知道,你是不是上官緹騎?有話我們好商量。”許南知瘋狗般咆哮道“好啊,可是有什麼報酬呢?”亦凝從黑暗中出現,但許南知看不見她的臉,“為什麼要害我,你還說要與我做兄弟,那都是屁話!我倆互相分攤錢財不好嗎?”許南知麵目猙獰,淚水順著他臉流下來。“你也不想想是誰要你的命,是我嗎?”亦凝淡淡地笑道。“不。。不可能,秦指揮使不會的。你。。又想騙我,哈哈哈哈”他神誌不清,癲狂大笑,歇斯底裡地聲音回蕩在整個房間內。
“是呀,我也好奇,怎麼在江州那樣好的溫柔富貴鄉。怎麼會遠赴千裡來京都在天子腳下做亂,不是找死嗎?直到——”亦凝笑著的聲音突然頓住。“你說你說啊!”許南知說道,他越害怕越歇斯底裡。“京都的帳又有空缺了,秦指揮使的兒子在戶部,怎麼辦呢?”亦凝聲音在室內空靈的回蕩難以琢磨。“不會的,不會的!”許南知猶如掉進冰窟難以動彈。他隻見一雙風情萬種的眸中發著光——那是饑餓野獸看到獵物興奮的光芒,仿佛他不是人,而是盤中餐。“許南知。”亦凝看著他欣喜道“秦指揮使,會高興的。”她的眸中瘋狂,許南知背後早已冷汗涔涔,他兩腿法軟要不是有繩子將他捆住隻怕他要跪下了。“你不是還未上任嗎?許南知臨死前掙紮大吼。
“這麼說吧,你昏睡了兩日,這狀紙總該到聖上手裡了吧。”亦凝頗有興致地看著四周。“可是我明明...”許南知難以置信道“那日你喝多了,看錯也是在所難免嘛。”亦凝笑得他背後發寒。“不要殺我,我全部告訴你。”許南知似泄了氣一般。“哦,你還有什麼要說的?”亦凝饒有興趣的問道。“秦指揮使是魏保的乾兒子,他拿自己的職務之便與他兒子秦錦安想坐空戶部的錢!”許南知仿佛捉住一根救命稻草似的。“這麼私密的事情你都知道?你常年在外怎麼會如此清楚,怕不是死前拉個下水,想栽贓陷害秦指揮使吧。不過要是情況屬實,幸許還能饒你一命”亦凝微微一笑。
“秦遇遠對漕船繕造所需的各種木料和底板,像楠木、雜木、 青柳木、零鬆木、鬆條木、檀木、等等材料很是上心經常去現場監察。漕船的正常運輸除了完成船體本身的繕造之外還需要桅杆、鬥篷、船櫓、跳板、榔 頭、水橛等“附什物”,(漕船誌)故還需對苗竹、老竹和各種短杉板抽取課稅。梳坯和梳子、各種帽盔的毛坯和扇骨篾等竹木半成品,木勺、屏風、木製桌椅、簸箕、 掃帚等“成器木竹”也需納稅。“成器木竹”可以直接供應宮廷所需。所以漕運軍人可以附帶的竹木器物。漕船是進行漕糧運輸的專門運輸工具,漕運軍人是在漕運活動中服役的,他們或不了獲利,所以漕船在經過抽分廠時也不必納稅,這些人中大多是秦遇遠的人。”
許南知說完,似在等候著免除一死的曙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