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生若幻不似假,秋來九月百花殺(1 / 1)

皇權 沈曦翎 3924 字 2個月前

丞相府燈火徹夜通明,傷口的紗布換了又換,一盆盆血水端出,藥煎了又煎。亦凝迷糊間看到太豔家人丁慘死,橫屍遍野,慘不忍睹,她的汗水順鬢角濕了枕。她夢魘了,她看到娘著一席祥雲紗綢緞,“阿寶,活下去。”

“娘......我”“孩子,不哭,重逢雖短,但能作為你娘哪怕是短暫,仍感到幸福。有些事娘無力幫襯,休怪為娘狠心,前路道阻且長,你慢慢......來。”“娘,娘!”亦凝踉蹌追趕“我,來陪你了。”

雲杉見這邊湯藥無法灌下涕淚同下:“阿姐,醒過來,小六求你了......”

亦凝正尋母,卻一轉眼已到太豔家門口,屍骨遍野,門上地“將軍府”三個字也沾上妖孽的血漬“孽黨還不伏誅,私藏兵器,意圖謀反,若是聖上知曉,該當如何?”一女子氣勢洶洶道“你不是聖上,有什麼權利管轄太豔家的家事!你算什麼,還輪不到你來插手!上官恭忠呢?你這毒婦,攛掇他與湘慧和離。靠著淫邪的念頭坑害太豔家,不配做官宦之妻!這等蒙蔽聖聽,天地共誅!”錢黛秋麵目猙獰,野獸般咆哮:“全部處死!這就是與我坐對的下場!”她瘋婆無賴地嘴臉已與平日形象毫不沾邊。她癲狂的笑在原地轉著圈。

“靠天命了。”醫師撚須道“她一貫命硬,現在怎麼不行了。”趙黛秋如踩炭火,秋蟬在一旁為她擦汗。上官恭忠氣喘籲籲地趕來“夫人,何事如此著急?”“老爺!”錢黛秋已渾身發軟“你呀,糊塗!我的一番經營遲早毀在你手上!”上官恭忠氣得狠瞪趙黛秋。

“醫師,還有什麼辦法?”上官恭忠轉頭問醫師。“老爺,我用藥草吊著口氣,剩下的這得看小姐造化了。”醫師搭著脈道。錢黛秋見夫君的眼神冷地能剖出她心來,便跪在地上泣涕:“若是今日亦凝殞命,後續事,也不勞老爺費心,妾當吊頸而死,不會牽連上官家上下,能保全老爺半輩子心血,妾一人錯一人擔,絕不會讓上官家受辱!”

“你知道就好!”上官恭忠冷冷道。亦凝意識模糊,她看到娘離她越來越近,抬手間就能摸到娘的臉,她臉上帶著淡淡的笑意:“娘,亦凝已存死誌,不想獨活,就讓我陪陪您吧。”

“娘,我來了。”

刹那間,思遙見亦凝嘴角微張,一把奪過藥碗儘數為他灌下。亦凝隻覺眼前畫麵被衝散了——娘!她睜開眼,淚水從微紅眼尾留下。

“亦凝!”錢黛秋忙上前。

“不要!”亦凝在榻上往裡退去。“亦凝。”上官恭忠上前,亦凝渾身顫抖,她隻想把自己埋進床板裡。“老爺!小姐剛醒,您和夫人也累了一天了,先回去歇息吧。”思遙一把擋在亦凝前。“也好,這樣為父也放心了。”上官恭忠微微頷首,快步離去。錢黛秋屆時鬆了口氣,隨後也出去了。

“小姐,沒事了。”思遙拍拍亦凝的肩“阿姐,你嚇死小六了!”雲杉眼睛哭得像桃子樣腫著,抓著亦凝的手輕撫著。

“阿姐,你好好養傷,小六給你買最愛的梔子花糕。”雲杉說著又抽泣起來。“小六,阿姐希望你幸福。我會儘快想辦法的。”亦凝摸著雲杉的頭輕聲道。“阿姐,一切都會好起來的,”雲杉臨走前不忘說道。“好。”亦凝淡淡笑道。

疏疏數點黃梅雨,碧艾香蒲處處忙,玉腕彩絲雙結,洛淵國處處都洋溢著節日濃厚的氛圍。相府也陸陸續續裝扮起來。

亦凝沐浴更衣後在桌前坐下,她掀起腕上的衣衫,觸目驚心的傷痕仍剩下淡淡地痕跡,思遙帶她梳妝打扮,思遙端詳著鏡中人,看不出喜悲。這段時間亦凝基本一直臥床,錢黛秋中途有幾次想探望都被以抱恙推絕。

思遙仔細地梳理她的頭發,“去見大夫人。”亦凝拿起一支蘭花釵對鏡戴起來,她看著鏡中人微微挑起眉。

錢黛秋正喝著茶抬眼一看——一女子身著孔雀藍衣衫上刺有蘭花紋祥雲紋緩步向他走來,差點沒蓋住碗:“亦凝,你......”“這眼下也快到端午了,總得見的。”亦凝微微屈膝。錢黛秋見人是比之前更為瘦削了,但神情卻越發捉摸不透來。“父親呢,還在忙呢?”亦凝微微對上錢黛秋眸子,緩緩道“那我在廳裡等父母來。”

晚膳上,上官恭忠待大家落座後道:“眼下佳節將至,諸位可有什麼提議?”“妾聽聞端午貼天師符可平安喜樂,吉慶長隨,妾已命人準備好了。在老爺和諸位麵前現醜了”錢黛秋笑著看向上官恭忠。“亦凝,你有什麼看法。”上官恭忠看向她“端午怕是要在瓶中插上蜀葵、石榴等花卉。

當天聖上還會皇恩浩蕩地賞些珠寶賜予福祉,這藥酒自是不可少的。小女早早釀好了,靜等端午當天開壇,與諸位一同品嘗。”亦凝平靜答道

“亦凝有心了。”上官恭忠點點頭。錢黛秋忙向餘瑤使眼色。上官餘瑤忙起身:“父親,我也有準備。”“哦,說說看。”上官恭忠道“我想還需些有趣的遊戲,讓大家也眾樂樂。不如就射柳吧。”“父親,大姐的提議好,還能讓眾賓客”亦凝起身道

“不想五妹還了解這種遊戲?我原以為,五妹不曾參加過,也沒聽說過。”餘瑤看向亦凝不屑道

“大姐說笑了,射柳原是古鮮卑人秋季馳馬繞三周的儀式。現我洛淵國國力強盛,射柳格外盛行。我身為相府的小姐,怎會連這麼古老的習俗都不知?大姐這樣認為,怕不是自己也是第一次玩吧。”亦凝看向餘瑤微微一笑道。

“你!母親!”餘瑤感覺像被人抽了一巴掌,憤怒無處發作。

“餘瑤,不可放肆。”錢黛秋斥責道

“亦凝,餘瑤年紀尚小,你不要聽她胡說。”錢黛秋轉臉對亦凝說道。

“這家裡的事,父親忙與朝堂,母親最為操勞,不想鬢邊白發已掩蓋不住,亦凝在院可為母親調製了何首烏膏,可緩解疲勞。讓母親為家族多分擔些。”亦凝從袖中拿出一藥瓶來,遞給錢黛秋“好,那就謝過亦凝了。”錢黛秋皮笑肉不笑地接過。“亦凝好久未見,也好與我們敘敘舊。”薛姨娘道“聽聞薛姨娘女紅一絕,改日有空,也讓亦凝見識見識。”亦凝對薛姨娘微微頷首道“承蒙小姐抬舉,妾惶恐。”薛姨娘忙曲曲膝。

宴散後,餘瑤回屋一陣亂砸,“她憑什麼羞辱我,以前她都不言語,現在怎麼,怎樣!”錢黛秋冷冷地看一地碎瓷狼藉:“衝動,這麼大了,還隻會發脾氣。”她拉起餘瑤的手“來日方長。”錢黛秋斜起嘴角。

亦凝回屋,坐在桌前“思遙,我吩咐你的。”“小姐,都已辦妥。”思遙拿過一獸皮卷,亦凝展開隻見常虹街商鋪位置清晰“小姐需要這做什麼?”思遙不解。“到時候就有用了。”亦凝道

水風吹殿送微涼,竹葉金盤菱角香。商鋪早早賣上了石榴花簪,過水麵香味也飄散在街道八街九陌裡。

聖上賜文臣於奉天門百官眾樂,賓客融洽一副歡宴景。上官恭忠也不禁多飲幾杯,臉頰翻著微紅,“臣等恭祝皇帝陛下身逢太平,四海之內無不共讚盛世。”

“愛卿言重了,但若隻是宴飲,太過乏。”慕容墨川微微皺眉“臣鬥膽,不如照舊來個遊戲解解乏,也好一展我洛淵的競技之風。”慕容玄羽站起身麵向慕容墨川施禮道“就這麼辦吧。”慕容墨川微微頷首道。

隻見魏保拍拍手,小黃門齊刷刷地將準備好的葫蘆掛在提前預備的柳樹上。“諸位隻要是會玩的,皆可參與其中。”魏保躬著腰作請的姿勢。“聽聞上官家有位射箭高手,上次南巡時可是讓人驚歎咋舌。”宴上不知是誰竊竊私語道。

“諸位抬愛了,今日隻當是為大家尋個樂吧。”亦凝站起身,欠欠身。慕容玄羽抬頭——想不到。“鴿子飛出高低作為勝負依據。”魏保尖細著嗓道。隻見剛吹響鈴,未晃神亦凝已拉開弓主羽外翻,將搭箭點提高,目光如聚,瞬間射穿葫蘆,葫蘆中鴿子受驚地飛出,慕容玄羽微微勾起唇角。過了半晌,眾人才驚歎道。“據統計,上官亦凝獲勝。”魏保道。眾人無不讚和上官恭忠又勸不住酒又飲下一杯。趙黛秋不禁握緊了衣袖,若不是趙黛秋按住餘瑤,她差點跳起來。

宴會間隙時,亦凝正去席後,“亦凝小姐,技藝還是如此高超,在下佩服。”亦凝回頭“殿下說笑了。”“上次相遇後我就在想,雖不是嫡女,可你這拇指上的繭也太厚了。雖然你用什麼東西企圖蒙蔽彆人——但我能摸出來。”慕容玄羽道

“所以,殿下。想說什麼,我知無不言。”亦凝對上他的眼,微微含笑道。“你怕不是—易主了吧。”在她耳邊耳語道“殿下,易什麼主,我的私事竟讓殿下如此好奇?你應該關心,關心的是我大姐吧。”亦凝感覺到耳邊炙熱的空氣,但她微微向後退去拉開與慕容玄羽的距離。“可我偏偏覺得——你有意思。”

慕容玄羽看著她的眼睛。“殿下可真是巧舌如簧,定是不少女眷為之傾倒吧?”亦凝看著他彎起眼角。“上當的沒幾個。”慕容玄羽想從她眼裡看到什麼。

“是麼,殿下可真是不同,偏偏瞧上了個——淡,薄,寡情的。”

亦凝踮起腳,兩人四目相對,近在咫尺。“要開始了,亦凝不打攪殿下雅興了。”亦凝與他拉開距離開口,便轉身離去。按規則,亦凝賞得了彩幣、夏布。眾臣百般奉承,上官恭忠也不好推辭隻好言道:“聖上聖明,微臣無德無能,隻是聖上不嫌棄竟如此賞識。若是沒有聖上......”說著掩麵泣道“不必拘禮,愛卿體諒朕心裡清楚。”

夜色遮住朦朧的玉盤,慕容玄羽躺在榻上,白天重重景象在眼前重現,她彎起眼尾三分魅惑,言語卻寒霜似——所以她到底是誰?慕容玄羽沉思一下,上官府到底在隱瞞什麼?

他必須盯緊上官亦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