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鰣魚白似銀,躊躇欲罷冰鮮遞。”這時節的鰣魚最為肥美,江南地區早早進貢時鮮,以備端午等宮廷宴席。時下與周邊西萊、南陵貢市還算順利,與霧陽新建的“貢場”也讓洛淵與霧陽的關係有所緩和。慕容玄羽早朝後正欲回鐘粹宮,隻聽見身後尖細的聲音道“殿下留步,皇上有事與殿下商談。”慕容玄羽一回頭——魏保碎著步子恭謹道“公公可否借一步說話。”慕容玄羽微微側身。“殿下放心,隻是敘舊,殿下不必緊張。”魏保微笑道“那好,有勞公公了。”慕容玄羽前往鐘粹宮後,慕容墨川聞聲抬頭,“那,奴婢告退。”魏保彎腰躬身退下了。“最近太傅都誇你越發長進來,朕甚是欣慰。”“陛下謬讚了,臣惶恐。”慕容玄羽跪下了“這麼多年來,怕是第一次促膝長談吧。”慕容墨川望向慕容玄羽身姿“陛下厚望,臣不敢辜負。”慕容玄羽答道“眼看羽兒已經束發,就沒想過娶妻之事?”“兒臣現下隻想為父皇分憂,絕無非分之想。”慕容玄羽淡然道“眼下端午將至,宴飲、競渡自是要操辦起來,就由儀製清吏司負責,你監察即可。”“是,兒臣遵旨。”慕容玄羽叩首。
慕容玄羽從鐘粹宮內出來,他隻是好奇為何父王會冷不丁地提上娶妻之事,近日來自己功課,政務方麵一直未敢有所鬆懈,突然提這一出,實在有些猝不及防。難道是想培養其他人,他隻覺得如今父皇性格格外捉摸不透,會與丞相府有關嗎,若是上官餘瑤,可是自己與她更沒什麼可聊的,那父皇的用意在何處?她不明白。
亦凝在院內手持拂劍宛若流水似驕蛟龍,重重疊光淩雲聳,玉劍出鞘,刀光剪影,一劍光寒十九洲。院內竹製枝微顫,寒光閃過後,竹枝從中間斷裂卻仍屹立不倒。她拿起一旁的帕子擦過額頭,將刀收回鞘中。亦凝穿過後院“小姐,早膳。”思遙見亦凝從木門裡出來帶上鎖才敢問道“不用了,就說我身體未愈,恕不能見了。”亦凝拿起桌上的茶輕呷一口,直徑回到房內關上了門。思遙隻好退下來,眼下端午將至宮廷內應是籌備起來了,亦凝拔出劍,寒刃出鞘,“今年還真是熱鬨啊。”她勾起唇角。
慕容玄羽閒暇之餘前往禮部,見儀製清吏司裡的人已經開始忙活起來了“殿下前來視察,有失禮數,望殿下多多擔待。”儀製清吏司郎中親自迎接“無妨,都是為朝廷辦事,袁郎中無需多禮。”慕容玄羽扶起袁“殿下,言重了,都是做臣子的本分。”袁衛欠欠身,慕容玄羽大致掃了一眼說道“見你們上心,也沒辜負聖上一番關切。”慕容玄羽踏出門外,光斜射在宮殿屋脊的脊獸上,刺痛了他的雙眼。“又是一年佳節時。”慕容玄羽看向四周平靜地說道。
錢黛秋正在房內悠閒著調製香料,她夾起起牡丹花蕊,把它與茶蘸花清酒拌好,起身置於通風處,待明乾後碾碎製成隴香餅便可以淺淺緩解她昨日酒醉引起的醉暈胸~口發悶,至於這香料——玉華醒醉,她常製此香自然不陌生。
但不知怎麼餘光瞥見桌上上官恭忠今早上放在桌上的安參湯,她先是歡喜,而後一驚,忽然想到斬草未出根,春風吹又生。她不經皺起眉,要是上官還念及舊情,那她和餘瑤怎麼辦。況且未經實察就殺了人本就釀了大錯。她後悔一時衝動,當日讓秋蟬去書房為思量周全——還不是太豔湘慧,讓上官恭忠念念不忘,連畫像都要多年珍藏。好不容易盼到他與太豔湘慧合離,才如願以償嫁進上官家。當初隻是滿心歡喜,隻是沒想到——沒想到竟困在這裡一生。她自嘲道:“怪我貪戀情愛,回不了頭了。”若是亦凝知道告訴上官恭忠這件事情,那她得拿錢氏一族陪葬!錢黛心口發慌,她詳裝鎮定地咽下一口茶。一不做二不休。要是屈打成招,讓亦凝親口認下太豔湘慧意圖謀反,那也許上官恭忠會隻追究一部分責任。那她自己也算是有功德,上官恭忠或許會更在意自己。
就這麼辦!她咬咬牙,我還不信她是銅牆鐵壁!“秋蟬。”錢黛秋喊道“夫人。”錢黛秋的心腹丫鬟秋蟬連忙上前。“人嗎,可確保不能傷及要害,要是萬一還沒審就......”“夫人放心,秋蟬請的可是懂醫之人,保準她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秋蟬諂媚道“那就好,那就好。”錢黛秋在心中默念。
亦凝走出院內前往書房,她前些日子看的書還未還,她得還去書房,再換些新書來看,但未走幾步,她隻覺地腦袋一陣疼痛,隨後不待她反應過來便失去知覺了。
亦凝再次睜開眼時,四周漆黑不見天光,感到自己被繩子捆住雙腳,她現在雙手呈十字狀。亦凝不知道怎麼會在這個暗無天日的地方,她抓緊了木架,冷眼道“夫人這是想讓我屈打成招?”
“太豔湘慧到底有沒有謀反,我有的是時間向你證明。”錢黛秋笑道從陰影中走出來。“夫人還是放過我吧,眼下太子殿下已到擇婚的年紀,不如多花心思在餘瑤身上何必與我這般過不去?”亦凝譏諷道“好,那你留不得了。”錢黛秋皮下肉不笑。她身後的人連忙上前,從擺在麵前的許多劍中選取一把劍,刺入亦凝身體,鈍痛地疼痛讓亦凝微微顫抖,錢黛秋示意,那人又將劍拔出來。“怕是夫人有什麼不為人知的事,瞞著老爺吧。”亦凝啐掉口中的血,平靜地看向錢黛秋說道“你!繼續。”錢黛秋本來就心虛,現下更是生怕給她發現什麼破綻,急忙讓人繼續行刑,想堵住她的嘴。亦凝反手抓緊的手背上青筋赫然暴起,傷口多次被外力擠壓手骨凹陷越發明顯,她臉上汗蹭蹭地竟無半點血色。那人每一次的捅入都是血肉的摩擦。
“我且問你,太豔家與你到底什麼關係?”趙黛秋在一旁關切道——她想要她說出什麼。“我不懂夫人在說什麼。”亦凝咬牙口中含血。“撒謊!”錢黛秋見軟和不行,便向讓她強行招供。鈍劍又猛刺穿肋下,傳來血肉模糊地悶聲。亦凝痛地無法言語,不禁後仰喘息:“夫人這樣步步緊逼,叫我如何回答?”稍緩之下,亦凝含血喘息道“我本想今日了結你性命,沒想到你竟如此能抗!”錢黛秋冷笑道“我還要,陪夫人呢。”亦凝擠出一絲微笑來。
“好。”
鈍劍猛地抽出,帶出來一道血痕,血濺在地上
“恕不能如夫人願了。”亦凝把即將湧出地血咽下“怎麼說?”錢黛秋在她臉上看到異樣地平靜。“若夫人今日殺了我,皇上會放過上官家嗎?”錢黛秋從亦凝眼中看到運籌帷幄地神情——就在前日上官恭忠上朝歸來時與她閒聊過,說皇上約談他時居然提到亦凝!之前與夫君被邀去宮中赴宴,聖上隨嘴也提到過相府五小姐!且多有讚許!“隔些日子,叫她前來。”聖上地聲音在耳邊回響,想到這裡,錢黛秋想到這不禁背後發涼,她在思索自己怎麼剛剛沒想到這件事。
亦凝看到錢黛秋神色不自然起來“夫人,聖上,會放過上官家嗎?”亦凝頓了頓嘴角上揚斷斷續續道。錢黛秋愣了,硬是將準備刺向亦凝胸口的劍放下了。當她思索好後麵應當問亦凝什麼話時,轉頭見亦凝喘息著。頭已經歪向一邊。
“無論如何,都不能死!聽見沒!”錢黛秋慌了神無法鎮定。幾個小廝將亦凝火速從地道抬回臥室,婢女們進進出出,各種簾子聲、呼喊聲此起彼伏屋裡早就亂成一團,婢女們拿著各種紗布輪流包紮,錢黛秋的醫師背著藥箱穿過混亂的人群。雲杉站在一旁手足無措隻能默默落淚,哭得滿臉淚痕,血透過紗布湧出來“傷口太深了,又在外力的作用下撐開了!”“那......怎麼辦?”錢黛秋焦急道。“無妨,老夫試試先止血。”醫師再看傷勢不禁倒吸一口涼氣“老夫見那小姐新傷加舊傷堆疊,舊傷一直沒有得到有效治療。算上新的大大小小竟竟多達百處,傷人者皆是懂人體結構的,傷及筋脈,手法之殘忍,觸目驚心!真是聞所未聞!小姐乃相府中人,何至於招恨於此!夫人可知曉此事?”“可否醫治?”錢黛秋擦擦額上的汗。“毫無勝算。見大夫人心切,隻可一試。”醫師先命人煮了湯藥,又施針灸。方才喂進的湯藥儘數吐了出來。雲杉捂嘴抽泣道思遙也隻是跪著喊小姐再無話。屋內其他人不敢多言,隻得候著。“糟了。”醫師看向錢黛秋眼神複雜。
“她已存了死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