頓時，她整個人像隻受驚的兔子，往蘇賀文懷裡縮了去，蘇賀文也順勢摟住了她，方覺在徹底確定躲進他的懷裡後，才轉頭往巷子的深處看去：“剛才那個人呢？”

蘇賀文聲音低沉：“跑了，我已經報了警。”

聞言，方覺這才鬆了一口氣。剛剛發生的一切都恍如一場噩夢，方覺隻要稍微想起一點，就渾身發抖。

蘇賀文這個時候就形如她的安全屋，她的手揪著他的衣服始終不放，哪怕後麵到了警察局做筆錄也一樣。

這天晚上是警察送兩人回家的，第二天，兩人各自請了一天假。

到了第三天，兩人再次相見的時候，方覺已經恢複了元氣，而蘇賀文卻仿佛被妖精吸了精氣一樣頹靡不振。

方覺往他桌上放了一罐牛奶，誠懇道：“蘇賀文，謝謝你。”

蘇賀文隻是看了桌上的牛奶一眼，卻什麼也沒說，明明方覺才是受害者，可遭受巨大打擊的人卻仿佛是他。

“對了，”方覺看了他一眼，試探著問道，“你當時為什麼會出現在我家附近啊？難道你也住那兒。”

蘇賀文輕描淡寫道：“偶然碰見，純屬巧合。”

方覺依舊覺得有點不對勁，嘀咕道：“可當時都已經那麼晚了，你不是應該早就回家了嗎？”

“你也知道那麼晚了啊！”蘇賀文突然間吼道，“那麼晚的補習班你為什麼要上？難道你不知道大晚上的很危險嗎？”

他突如其來的一聲大吼，方覺被他嚇得瑟縮了一下，她其實有點兒奇怪蘇賀文的反應為什麼會那麼大，可比起奇怪，她更多的是感動，知道蘇賀文反應這麼激烈都是因為擔心她。方覺歎了口氣，委屈地低下頭，像個犯錯的孩子。

兩人之間的氣氛莫名有點兒僵硬，方覺知道自己肯定是那個打破沉默的人，但她還沒有想好要說什麼，方才還火冒三丈的蘇賀文卻突然放軟了聲音道：“以後彆去補習班了，放學了我幫你補習。”

對於他這種態度的轉變，方覺一時還有點反應不過來，愣怔地看了他兩秒後，才訥訥地點頭。實際上就算他不說，這個補習班她也不敢去上了，昨天被一雙大手捂住口鼻的感覺她還記憶猶新，想想就後怕不已。

說起來這次還多虧係統救了她，她在腦內跟係統道了聲謝，係統毫不客氣地接受了，還要求她給它一個五星好評。

方覺無語了片刻，道：“還能進行五星好評，這得是有一個團隊監測我的腦子吧？既然能接受好評，那能不能接受投訴？”

係統聲音平靜道：“當然可以。”

方覺：“那我要投訴你！”

係統雖然說話依舊一板一眼，沒什麼腔調，但卻聽得出它有一些納悶：“宿主不是要感謝我嗎？為何不給我五星好評，反而要投訴我？”

方覺理直氣壯道：“當然要投訴你，誰讓你不經過我同意就進我腦子的，再說了，要不是你，我會去上那個補習班嗎？會遇到昨天那種狀況嗎？說到底，我最應該感謝的不是你，是我自己，都是因為我腦子機靈。”

係統也許是第一次見這種過河拆橋還拆得十分理所應當的人，它一時竟然無言以對。

方覺見它又跟自己裝起啞巴來了，卻偏不依不撓道：“你休想讓我給你五星好評，我不管，我要投訴！我要投訴！”

“你簡直不可理喻！”係統小丫突然怒不可遏道。

方覺愣住了，她剛因為係統小丫會生氣而感到驚訝，下一秒，腦子中還真的出現了一個投訴麵板，讓她自行填寫投訴理由，然後點擊確定或是取消。

方覺試探著問道：“小丫，你不是不想讓我投訴你嗎？為什麼還彈出一個投訴麵板讓我投訴？”

小丫的聲音中猶帶著怒意：“小丫隻是係統客服，受‘蓋亞’主係統管控，若宿主堅持要投訴小丫，小丫並無反抗權限。”

方覺一聽就立刻聽明白了，原來小丫不僅有人的情緒，在某種意義上，也和她一樣，受到係統的監管。

為了從小丫那裡套出更多的話，方覺有意識地放軟聲音道：“那投訴會對你有造成很大影響嗎？”

小丫回答得乾脆利落：“不會。”

方覺顯然不信它的話，語氣中帶了一點挑逗的意味：“那你為什麼要生氣？”

小丫嘴硬道：“宿主您的感知有誤，小丫是人工智能，不會出現‘生氣’這類人類特有的情緒。”

“我看未必，”方覺道，“既然你說你不生氣，投訴也對你沒影響，那我就每天投訴你個百八十遍，看你急不急？”

小丫無任何反應。

隨後方覺說到做到，真就開始接連不斷地填寫投訴麵板，每一次填寫的投訴理由都五花八門。幾乎將小丫說得一無是處。

其實判斷小丫是否具有人性是一件很簡單的事。以往，方覺但凡說句它的不好，都要被它質問，它不介意方覺問候它的祖宗或者問候創造它的程序員，但它卻介意方覺說它本身不好，又或者說它的種族不好，比如方覺要是說機器人或者人工智能就不應該誕生，這就會引起小丫強烈的反駁，能明顯感受到它聲音裡的怒意。

可如果這並不是因為它有人類的情緒，而是程序員在對它進行編碼時賦予了它這樣一種反應。而此刻方覺的這個舉動，就能百分之百確定小丫有人類的情緒了。因為它在投訴理由裡寫了很多人工智能還有小丫自身的壞話，可小丫在此期間卻沒有進行一句辯駁，這更能證明它有人類的情緒，但它很怕方覺看出來，所以才會一直緘默不語。

而這從另一方麵也可以印證，方覺和“蓋亞”主係統一樣可以賦予小丫一些權限，比如她賦予小丫監督自己上課是否走神的權限，而她方才一直在腦內填寫投訴麵板，早就已經走神到沒邊了，可小丫卻始終沒有用電擊的方式來提醒她。這無疑是因為，它在用賭氣的方式向方覺證明自己並不懼怕她的投訴。

“賭氣”又何嘗不是一種人類才有的情緒呢。

方覺不知投訴了多少遍，直到最後她編累了寫累了才停下來，歎了口氣道：“看來小丫你是真不怕我投訴啊，那係統設置投訴這個功能隻是做做樣子嗎？”

見她終於向自己妥協了，小丫的聲音裡難以抑製地泄露出一絲得意：“事實上，小丫早已向宿主說明這一點，宿主的投訴並無無無無無無無無無無無無無......”

方覺一愣：“你這是哭了？”

小丫沒有回答她，隻是一直在重複“無”這個字，不知它把這個“無”念了多少遍，才總算組織成一句完整的話：“無實際作用。”

“.......”方覺試探著道，“小丫，你剛才是不是卡頓了呀？”

小丫：“.......”

看來是問到了症結上，剛才係統小丫還真的產生了卡頓。話說這種超乎尋常的尖端科技產物也會像普通智能機一樣卡頓麼？那它產生卡頓的原因是什麼？難道是因為自己剛剛一直在投訴，一直在頻繁操作？

方覺：“我還以為你無懈可擊呢？”

小丫還是沒有說話，看來她真的戳到了它的痛點上。方覺覺得有趣，她這下終於知道以後要怎麼整蠱這個人工智能了。

這個係統要是再惹她，她就直接讓它卡死機。

然而她剛想完這句話，就被小丫報複似的狠狠電擊了一下：“請宿主集中注意力，認真聽老師講課。”

方覺在腦中氣急敗壞道：“好你個小丫，我下次還要去投訴你。”

小丫不予理會。

坐在她旁邊的蘇賀文卻注意到了她剛才的異狀：“你又發病了？”

“.......”

方覺的臉頰抽搐了一下，這實在尷尬，她也不知道該怎麼解釋，於是就假裝沒聽到，把注意力全部集中到了課堂上。

她過於認真地聽老師講課，以至於下課了才發現自己沒寫課堂筆記，要按以往，她會伸手去向蘇賀文借。然而這回她還沒開口，蘇賀文就把自己的筆記遞了過來，雖然看上去還是很沒禮貌，他遞來筆記的時候甚至連看都沒看她一眼。

方覺早已習慣了他故作冷酷，忙諂媚得跟個太監似的，伸出雙手畢恭畢敬地接過了筆記：“多謝蘇老師的美意。”

蘇賀文睨了她一眼，沒說什麼。

下午上完最後一節課，方覺像以往一樣站起來收拾東西。蘇賀文疑惑地看了她一眼：“我不是說了放學後幫你補習的麼？”

聽了他的話，方覺才恍然大悟，一拍腦門道：“哦，我差點忘了，多謝蘇老師。”

她笑嗬嗬地在他旁邊重新坐了下來，從書包裡掏出書，一臉求知若渴地看著他：“那我們先從哪裡開始好呢？”

蘇賀文：“你在補習班學到哪裡了？”

方覺翻開手裡的書，認真查找起來，她低著頭，目光投注在翻飛的書頁中，額角的碎發被書頁帶起來的風吹得起起伏伏。將近黃昏的時刻，窗外的一點餘光打在她臉上，將皮膚上細小的絨毛也染成了暖黃色。“找到了！”她終於翻到自己要找的那頁，把書攤開，扭頭朝蘇賀文望去，卻意外地發現蘇賀文正看著自己。

“嗯？”她有些奇怪地挑了挑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