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太過嬌慣她們了。”入夜,源氏攬著淑子,理順對方如瀑青絲。
淑子無言。
她能說什麼呢?如果她是無所不能的神明,就可以將紫姬,將優子,將無數孩子帶到天堂,讓她們衣食無憂,無拘無束,自由奔跑。
可是現實是自己的前途都一片迷茫,更彆提將紫姬帶走了。
“她們還是小孩子,難得有快樂的童年,就讓這段時光久一些吧。”淑子的聲音輕輕的,仿佛來自另一個世界。
對於優子,源氏並不在意,能讓她過來做客是看在淑子的麵子上。
隻是紫姬,經過自己的教導,琴棋書畫、禮儀姿態必須完美,萬萬不能出現瑕疵。
等過了年,自己要多回家教育紫姬的功課。至於左大臣那裡,隨意吧。
源氏攬著淑子躺下。
看著他的神情,淑子也明白了。況且有一說一,自己也有點好奇,眼前這個帥哥至少外形完美無缺。
良宵花解語,靜日玉生香。(注)
由於藤壺皇後正位中宮,今年的白馬遊行比去年更盛大,二條院拜訪的客人絡繹不絕,其熱鬨程度不亞於內裡。
內宅事務淑子一概不接,反而是惟光帶著良清在前麵張羅。
期間紫姬也被源氏拉來,聽他講這些複雜的人際關係。
“就你會偷懶——”
看著慵懶閒適的淑子,源氏實在氣不過,扔過去一枚果子,正中淑子懷中。
“來啊紫,咱們吃果子。”淑子向紫姬招手。
早就聽得暈暈乎乎的紫姬立刻向淑子跑去,和優子一起乖乖吃點心,等著白馬會的表演。
“去年都沒有親眼看到,今年我可要大飽眼福了。”
紫姬在源氏麵前,一本正經地陰陽他去年不讓自己出來看的事情。
“淑女的事情,怎麼能說是看不見呢?”
源氏嘀嘀咕咕,嘴裡又說著什麼“完美女人”,“高門貴女”之類的話。
淑子帶著兩個孩子大笑。
二條院充滿了快活的空氣。
正月過去,優子回到七條院,開始接受循子的魔鬼課程了。淑子也回到了內裡,見到了她心心念念的花散裡。
花散裡本人也是容貌普通,卻溫柔隨和。
她和淑子年紀相仿,兩人站在一起,竟有幾分親姐妹的樣子。
說起來,花散裡也是藤原家的孩子。
這個世界裡,貴族就那麼幾個姓氏,彆看左大臣和右大臣在前朝鬥來鬥去,最後說起來,全是一個老祖宗。
藤原娶了藤原,藤原生了藤原,藤原愛了藤原,藤原殺了藤原。
花散裡是乳名,還沒來得及取大名,家中長輩就去世了,因此這件事一直擱置下來。
“姐姐說,等我以後嫁人了,夫君會幫我起名字的。”花散裡溫溫柔柔。
“沒關係的呀,書閣裡的姐姐們都很厲害。以後我們和她們一起進步,你可以自己給自己起名字。”淑子鼓勵。
“誰會比這裡的女官更有才華呢?”花散裡羨慕地看著淑子。“我可千萬不能拖你的後腿啊。”
其實我也不是啥大腿,目前就是發育中的小腿——淑子。
因為家道中落,花散裡成為了中級女官,被稱為藤宰相,目前和淑子以及源典侍一起,理著殿司亂七八糟的關係。
和花散裡共事了一段時間後,所有人都愛上了她。
——她身上就像是有一種天生的親和力,她就是夏日的清風冬日的暖爐,能降低人們的火氣,又讓人心中熨帖。
漸漸地,吵架的人都少了,殿司的風氣也逐漸平和。
最神奇的是,即使是弘徽殿女禦,在花散裡輕柔的語言下也會一定程度降低火氣。
一時間,隻要是受到弘徽殿的傳喚,所有人都會找花散裡同行。即使是春日尚侍,也邀請了好幾次花散裡。
虛假的受歡迎——遙不可及的明星源氏;
真正的受歡迎——隨時拯救你逃出上司怒火的好同事花散裡。
溫明殿的一個隔間被改造成了淑子新的辦公室。有時公務不忙,幾個人就湊在這裡,沉浸在屬於自己的快樂裡。
源典侍每天神采奕奕,喜歡講述自己年少時的宮廷趣事,還不吝惜與分享自己與各種男子的風月故事。
她祖上也是皇族出身,受過良好的教育。前朝的奢靡宴會和宴會上男女的曖昧拉扯被她形容得生動有趣,仿佛身臨其境。
小雨君和橘掌侍就像是兩個虔誠的信徒,在她身前鼓掌叫好。
相比於堂妹的八卦,橘典侍則是從倉庫裡翻出了一把琵琶,正在閒適的撥弄琴弦,琴聲泠泠,不見被積壓多年的沉悶。
如果琴上有靈的話,此時應該是重獲了新生。
花散裡拿著一本詩集,就著假名的翻譯帶著平少將學習漢字。
她念一句,平少將跟著學一句,就像啁啾的小鳥依偎年長的雌鳥。
突然,小雨君養的三花貓竄了出來,精準跳到了香香的橘典侍的懷裡伸懶腰。
琴聲戛然而止,換來了三花黏膩的撒嬌聲,小爪子在橘典侍的身上一踩一踩。
春光作序,萬物和鳴。(注)
淑子放下了公務,用新得的丹青越發熟練地在宣紙上畫下此時的寧和。
在紅黃藍綠的繪筆下,在甘甜柔和的熏香裡,在自由生長的靈魂中,女孩們的春天湧現了出來。
如果時光能定格,該多幸福啊。
漸漸地,弘徽殿女禦也接受了藤壺皇後的存在,同時不斷幻想自己當太後的幸福生活。
在躲避宮廷宴會——其實是不願屈居於藤壺皇後這個“丫頭片子”之下大半年後,她強勢複出,宣布自己要參加春天的櫻花會。
白天,貴族們賞櫻遊樂,和韻作詩,皇上、皇太子、源氏以及頭中將等紛紛參與,文氣濃厚,實在是國家大幸。
本來女官們隻要負責走完自己的流程後看宴會就行了,但桐壺帝為了淑子這碟醋,包了一盤餃子,讓有興趣的女官在簾後作詩,一起評比。
在不斷學習之下,淑子得了個女魁首,跟著公卿中奪魁的源氏一起,在桐壺帝慈愛的目光中傻樂。
紅日西斜,舞樂開始了。
桐壺帝想起去年紅葉賀時源美輪美奐的《青海波》,命淑子為他送上一隻嬌豔的櫻花插在冠上,表演一曲。
源氏盛情難卻,從容舉袖,跳起了《春鶯囀》,姿態美妙,無可比擬。
看著這美麗的人,左大臣又雙叒叕消散了對這叛逆女婿的怨恨,感動哭了,衣襟也比得上“江州司馬青衫濕”了。(注)
推著兒子頭中將,讓他也去表演。
至於頭中將AKA心機男孩早就準備好了,就等這句話呢。
我要悄悄練舞,驚豔你們所有人!
他大秀技法,跳了一曲《柳花苑》,在高難度的係數下依舊姿態動人。桐壺帝也十分高興,贈送禮物表示讚賞。
明月高懸,春夜難忘。宴會公卿推杯換盞,觥籌交錯,直到深夜方才散去。
想到次日還有琴箏表演等小宴,淑子等女官也各自散去,回房休息。花散裡與眾人告彆,去麗景殿和姐姐同住。
第二天的小宴也是熱鬨非凡,宮廷樂師拿出來了壓箱底的手藝,從古琴和琴七弦琴,到古箏琵琶笙簫橫笛,無所不有,眾人大飽耳福。
內裡的樂器一向是由書司保管的。宴會結束後,淑子和橘典侍姐妹等忙著將樂器歸類放好,結束後屬實是長舒了一口氣。
一回頭,淑子看見了花散裡欲言又止的表情。
“怎麼了?”淑子將她拉到一處角落。
花散裡麵露難色:“雖然背後說人並非君子行徑,但因為是對你,我不想有絲毫隱瞞。”
原來昨日花散裡去麗景殿找姐姐過夜,路過弘徽殿,看見了源氏與一女子幽會,實在不想隱瞞淑子,為此糾結了一整天。
幽會什麼的,淑子不在意;但事關弘徽殿,她頭皮發麻——
源氏這個狂徒,不會和弘徽殿女禦搞到一起了吧!!!